“就是这里了!”小季说。
延绵不绝的繁花盛开,有粉有白,正是小季口中的木茼篙,二月盛开,如今三月下旬,开得轰轰烈烈,月色朦胧中,仿若天际繁星飘泄而下,点点莹白,与星空交相辉映。
放眼望去,能够俯瞰整座城市,山脚下的游乐园灯火璀璨,整个世界如同一座闪着光的玻璃天堂。
李文嘉果真闭嘴了,看了一会儿夕阳下山,说道:“小季,我刚才开玩笑的。”
“好的,我原谅你啦。”小季说道,内心腹诽:“看在我也给你挖了个坑的份上。”
小山丘并非真正荒山野岭,地处城市郊区,一面对着的是a市最大的游乐园。作为一座没有高山的平原城市,这里被登山爱好者开辟出了一条小有名气的登山线路,小山丘属于该路线中的一小段,一路上山,皆有石阶与路灯。
“……”梁以庭一时头痛,干脆吻住他双唇,再次将他压在身下:“不,我只是……太想你。”
梁以庭畅通无阻,入得隔壁屋内,一脚踢开卧室门,将他放上一床云朵似的柔软大床。
屋内温暖如春,暖风源源不断从天花板涌出,而周围欧风的家居摆设也颇有梁以庭的风格。
“我将这一层都租下了。”
李文嘉沉默片刻,忽而低低地笑:“为什么不呢。”
他在他胸口狠狠咬出一枚牙印,“梁先生我这么恨你,见你因我霉运连连,烦闷心塞,当然喜闻乐见。”
李文嘉怕冷,卧室内空调果真出了毛病,而家中棉被有限,床上终于也有些待不住。
梁以庭终于有些醒了,也没动作,任他趴着,声音困顿地问:“怎么了,冷?”
李文嘉鼻音浓重地嗯了一声:“空调好像坏了。”
趴了一会儿,他大概是维持着一个姿势有些酸,从他身上下来,书也放到一旁。
李文嘉顾左右而言他:“大晚上的你带我去山上作死吗?我们去山上野炊?我看见你后备箱里有三个箱子,是吃的吗?小季,我这两天都没什么胃口。”
“那里很浪漫。”小季执着道。
李文嘉终于说道:“我不想和你搞浪漫。”
清晨的阳光漫过窗棂,洒向房间,将床上两人笼罩。
一床被子松垮地遮盖着两人布满情欲痕迹的赤裸身躯,地上丢了一地用过的保险套——原本是不用这个的,但做的次数太多,频繁清理太麻烦。
倒春寒的三四月份还是冷得厉害,室内空调似乎失灵,李文嘉无意识地裹紧被子,而等裹紧了被子仍然冷的时候,他逐渐苏醒。
“……梁以庭,我累了。”他闭着眼睛,喃喃道。
这么多年,太累了。
…………
紧接着李文嘉又道:“我的确喜欢和你做爱,这好像没什么好回避的。”他唇角微微翘起,目光有些散乱地看着他:“你享受着我的时候,我也在享受着你……苦大仇深,没什么意思。”
梁以庭愣了愣,似乎在体味这句话深意。
而后起初喜悦化为一丝苦笑,他抱着他,“你还要跟我逞口舌之快。”
他缓缓抽出,又一下深深地顶进去,“文嘉,告诉我……”
李文嘉濒死一般喘息着,许久半睁着眼看着他:“很舒服……”
他断断续续地呻吟,前倾了身体,吻了吻他,有意识地微微收缩穴口,嘴角染上一丝薄薄的笑:“你也很舒服,是不是?”
梁以庭无法自持又再度挺腰,狠狠操干他数下,而后一把将他揽起,站起身来,朝着就近石壁走去。
李文嘉清醒了一些,牢牢攀着他脊背,只感觉对方粗硬阳物随着步伐一下下钉入体内,深到几乎产生痛意,忍不住低低呜咽。
山上石壁日积月累经过雨水冲刷,算得上光滑。
或许纯粹只是原始欲望作祟,他们月余未曾相见,期间也不曾发泄过,而无论如何,在一个多月以前,二人还如胶似漆,犹如蜜月般的彼此缠绵相爱,尽享人间极乐。
幕天席地在广阔星河下,梁以庭褪尽他下身装束,缓缓契入,与他合为一体,内壁紧致高热,生涩又热情地含吮着他,勾着他进到最深处。
李文嘉意识迷离,透过他宽阔肩膀,望见月华如练,无数星辰闪耀,炫目生花。
李文嘉本就已有了些反应,被他一阵爱抚,熟悉而陌生的快感便如棉花糖的云朵,轻盈而柔软地将他裹住,层层暖意下还泛着甜。
梁以庭的呼吸渐渐粗重起来,声音染着浓重情欲,低沉而微微沙哑:“我想死你了。”
手随之伸进他衣摆,一寸寸抚过他的身体,肆无忌惮地摩挲。
梁以庭听他胡言乱语,亲吻着他额头:“我知道那条消息不会是你发的。”
李文嘉微滞,而后道:“你还算有自知之明。”
梁以庭在他发际吻了吻,“那你刚才算什么?”
李文嘉的身体在热烈的亲吻中难以自持地热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梁以庭终于松开他,他的双唇在月色下泛出光泽,胸口微喘着起伏。
“你没有和他在一起,是不是?”他问道。
李文嘉吻了他,毫无预兆地倾身吻住了他的双唇,堵住了他的话语。
等回过神来,脑海里只闪过三个字:疯了吧。
梁以庭的眼睛微微睁大,那一瞬整个人都像被定住。
李文嘉吭吭地笑起来:“我在这个城市住过几十年,你的秘密基地我肯定以前就已经走到过。”
“去了你就知道了。”
…………
“文嘉,你不用再与我怄气……”
他的话语隐没在突如其来的烟花声里。
山下的游乐园举办烟火嘉年华,开始不停歇地燃放烟花,花朵在天际绽开,清晰万分。
梁以庭望着远处,许久后道:“文嘉,如果时间可以倒回十七年前,如果我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会这么多年都无法对你忘怀,那么从看见你的第一眼起,我就会把你藏进心底,谁都无法触碰你。”
“……”
“可时间回不去了。你知道我有多想忘记你吗?每一次,我不择手段,都以为自己可以把你忘掉,可每一次,你都在我这里扎进去更深。”他指了指心口,看着他:“你何尝不是我的噩梦。”
梁以庭在他身旁坐下来,两人许久没有说话。
夜愈深,天气越冷,李文嘉换了一瓶度数高些的朗姆酒,一连灌下两口,那酒瓶随后被梁以庭握住了,从他手里扯下:“你酒量不好,喝多了明早要头痛。”
说着将自己毛呢大衣脱下来,盖到他肩上。
一抖网兜,萤火虫如同轻盈的流沙,飘出一道光带,而后乍然四散,纷纷扬扬如碾碎了幽蓝的夜明珠。
月光皎洁,将人影照得明晰,而梁以庭,即便蒙上眼睛,他都能够辨认出来。
“你怎么会来这里?”
又过了一会儿,李文嘉听见枯枝被踩的沙沙走路声,以为小季回来了,回头看了一眼,整个人都僵住。
…………
另一边……
“……”
小季将他背起来,外面空气冰凉,李文嘉在他背上打了个喷嚏。
“小季,我很难过……”他忽的轻声说道。
小季找了块视野最好的平地,铺上一块餐布,拿出几瓶酒,与他席地而坐。
坐了一会儿,小季煞风景地说道:“我去解个手。”
借此机会遁走。
若是换做温暖季节,即便夜晚也会有人登山,只是如今春寒料峭,并非登山的好时节,一路走来,一个人影都没瞧见。
但天冷也有天冷的好处,至少没什么蛇虫鼠蚁。
一路登上至高处,天已接近全黑,小季领着李文嘉偏离石块铺就的正常道路,拨开一丛树枝,又走了一小段,眼前瞬间豁然开朗。
“……”
“要不是信任你,我才不会晚上跟你跑山上去,这就像是杀人之后抛尸荒野的前奏。”
小季生气道:“好了,你闭嘴!”
李文嘉瞪大眼睛:“什么时候的事?”怪不得再没听见那熊孩子敲锣打鼓。
“……也没多久。”
“你监视我?”李文嘉道。
考虑着是否要请维修工上门维修,又迟迟懒得去询问维修电话。
梁以庭知道他冷不得,下了床也未多说,真空套上长裤与一件毛衣出了门,片刻后,他进了卧室,连同被子一起将他卷住抱起,出门朝隔壁走去。
李文嘉惊讶之余连忙挣扎:“你做什么?!”
梁以庭这时侧身,一把将他搂进怀里,同时扯过被子将两人一同卷住。
李文嘉胸贴着他温暖胸膛,背后则是柔软被褥,两人双腿交错紧拥在一起,热意泛出,终于是熨帖了。
“你还会跟我走吗?”梁以庭问道。
梁以庭在他身旁酣睡,李文嘉没有出声,醒了一会儿之后拿过床头一本书,躺在床上翻了几页。
梁以庭睡梦中忽的翻了个身,抱着枕头趴着睡觉,赤裸肩背就那么暴露在有些寒凉的空气中。
李文嘉看他一眼,而后朝他挨过去,身体趴在了他背上,又扯过被子盖在自己背上,将他当做了人肉电热毯,一边缓解骨缝中隐隐的酸痛,一边继续翻书。
……
小季有近一周没有见到李文嘉。
他知道他并未出远门,一直就在自己公寓内,这回却不敢再贸然踹门。
李文嘉捕捉到他神情变幻,又被他抱入怀中,下巴抵在他肩窝,一时没有言语。下身随后又律动起来,在渐渐加快的频率中,他微蹙起眉尖,呻吟既欢愉又痛楚,没过多久便紧绷了身体,在狂乱中高潮。
痉挛着蜷缩的脚趾渐渐松开,他如一朵经过骤雨侵袭的花,失力地由他抱着,手臂松垮地搭在他肩颈。
许久,等神智逐渐恢复,他的嘴唇摩挲着吻在他耳垂,双臂也微微地用力搂住了他。
“……”
他在他耳边低语:“梁以庭,我想通了。”
“真的吗,你——”
李文嘉双腿紧紧缠在他身上,背倚着石壁借力,两人以站姿交媾,面对面离得极近。
梁以庭律动片刻,维持着深埋在他体内的姿势,蹭了蹭他鼻尖,“你喜欢的,是不是?”
“哈啊……”
小季偷来李文嘉手机,偷偷给梁以庭发了一条讯息。
两天后的傍晚,他开车载着李文嘉,朝着城郊一座小山丘驶去。
“文嘉,你浪漫过吗?”小季问道。
身体随着愈发激烈起来的冲撞而晃动,他的低吟一声声入骨酥麻,有细碎花瓣簌簌落下,落在他眉梢发鬓,又被辗转的亲吻带落。
片刻,他的呻吟忽的颤了一下。梁以庭手指恰是抚过他颈侧,见指尖沾了一丝浅淡血迹,动作缓下来,随后从他颈侧扯出一枝带刺的枯枝。
李文嘉额间因情欲而沁出晶莹汗珠,红润双唇微张,在月色下静静望着他,仿佛不知疼,情态似痴如醉。
李文嘉推了推他,没有推开,而欲望如同火焰,不消几下撩拨,便自下腹燃烧一路蔓延。他的推拒全然是欲拒还迎,手指扭曲地攥紧了他的衣襟,很快便低喘着微微挺起了身体,随后敏感处如愿得到抚慰,整个人都战栗起来。
梁以庭一手揽着他,一手在他胸前爱抚,指尖几下划蹭过他乳尖,就已将那处挑逗地肿胀硬起,而后手掌覆上一心揉弄撩拨。
两人唇齿相依,不消片刻,李文嘉便好似张口迎他,轻吮他舌尖,梁以庭血脉偾张,猛地吸了口气,将他压至身下,亲吻愈发激烈,李文嘉软舌主动缠上,手臂也不由圈住了他颈项,两人吻得难舍难分。
“……”
“文嘉,你对我不是第一次这样。”
他话语落下,亲吻顺着脸颊,又一次落到他唇上,而这一次他不再只是单纯地亲吻,手直接爱抚到他胯间,隔着布料揉捏。
在不知不觉中已变了姿势,李文嘉靠在他胸前,感受到他激烈心跳,一时没有回答,随后他的手指覆上他胸膛,轻笑道:“知道我为什么约你来这里吗?”
“……”
他的声音有些飘,亦真亦假道:“我要把你杀了,然后挖个坑埋起来,弃尸荒野。”
等李文嘉想要落荒而逃,他瞬间反应过来,一把拉住了他,不由分说按住他的后脑勺,将那个吻加深。
李文嘉挣脱不得,只感觉星空在旋转,条件反射地闭上眼睛。
他的舌尖探入他齿关,扫过敏感黏膜,与他纠缠在一起,而后轻轻地吮咬他的唇。
梁以庭的声音变得有些不真切:“我不会再强迫你做任何事,无论你想过哪种生活,你想和谁在一起,我都希望你开心——”
如果说这个世界最不可理喻的是爱情,那么比爱情更不可理喻的,是他与梁以庭。
仿佛有奇怪的引线在拉扯,回忆毫无滞涩地跳跃回中学时代,那场篮球赛,那个黑暗的、透着一缕莹白月光的器材室。
“梁先生是在怪我?”
梁以庭平静地望着山下璀璨灯火,嘴角浮出一丝苦笑,“我怪你让我魂牵梦绕,却偏偏唯独不爱我。”
李文嘉望着他侧脸,纤长睫毛,隽秀眼尾,下颚轮廓分明,是雕塑一样清冷倨傲的线条。而此刻他眼中闪着星光,柔和得能融化冰霜。
李文嘉有些发怔,大衣的温度仿佛是有实体的,像一双柔软而温暖的手,带着一点好闻的木香。
“这里很美。”梁以庭说道。
“是啊,如果没有你的话。”李文嘉刻薄地笑了一声。
“我看到了你发我的消息。”
“……”李文嘉扭过头,拧开一瓶果酒,一连喝下好几口,随后他看到飞舞着的萤火虫。
这么冷的早春哪来的萤火虫,他总算明白过来小季用意。
小季等待了一会儿,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将那三个大盒子从草丛里拖出来。
打开盖子,里面一闪一闪地发亮,是他网购来的萤火虫。
小季合掌拜了拜:“争口气,别死光啊,谢了!”
小季背着他走出一段路,能看见天上星星亮晶晶:“我过两天带你去个能让你开心的地方吧。”
李文嘉摇摇头:“我不想去夜店也不想去赌场。”
“不是夜店也不是赌场,是我发现的一个秘密基地,二月木茼篙就开了,那里很美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