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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真的,我也不确定能不能想起来,可能一个月,可能一年,也可能三年五年,说不定一辈子都想不起来。”

小季手指夹下烟,喷光一口烟雾,想了想道:“我倒是有个主意。”

海与小季点了甜点和咖啡在靠岸边的位子坐下歇息,海取下了墨镜,让一张白生生的面孔完全暴露在阳光下。

这里很好,真的没有人认出他,没有人围住他。

他的皮肤在光线下几近透明,仿佛氤氲着一层光晕,红润双唇色如春花。

海指指墙上自己的名字:“我是你们学校名誉校长,我叫李文嘉。”

那人一个踉跄,差点栽倒。

“你工作不忙吗?”海问。

“我的工作时间可以自己安排,因为我给自己当老板。”小季说道。

“季老板,谢谢你陪我逛街啊。”海诚恳道。

紧挨着这一行字下面是几个校董的名字,排在第一个的叫“柏舟”。

他的目光在那两个字上梭巡良久,直到有人在他旁边问:“请问你找谁?”

海顿了顿,点了一下柏舟的名字,有点傻傻地说道:“我找柏舟。”

海置若罔闻,拾级而上,踏过三四层台阶,步子停在了老楼进门处一面公告墙前。

双腿仿佛定在了地上,将墙上内容一一往下看,他看得齿关发抖,看出了一层又一层鸡皮疙瘩……

那上面有令他既兴奋又恐惧的内容。

他转头,去看栏杆外一楼草坪,一个名字在地动山摇间呼之欲出。

海一时头痛到不能自已,克制着不再深想,扶着楼梯慢慢下楼。

或许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而这里显然曾发生过什么令他刻骨铭心的事情。

海靠着栏杆深深浅浅呼吸,思绪不由自主飘到很远的地方。

那儿没有具体的景物人物,单是一片错落阳光,光线强到刺目,令人睁不开眼,而在光线没有照耀的地方,则是一片浓到发黑的葱郁墨绿。

这是类似于晚秋的景象,既缤纷,又萧条,人们因收获而快乐,又为即将来临草木不生的寒冬而萎顿。

到达学校时间很早,他在大学食堂买了一份早餐独自吃了,而后跟着学生人群走到教学楼,在上课铃声响起之后,从教室后门走进去,在最后一排坐下听课。

一排排有些陈旧的桌椅,画着小小涂鸦的教室墙壁,以及那遥远,却又清晰的讲课声。

或许这门课,当年的他也曾听过,也是在这间教室里学习。

他穿一条深褐色灯芯绒长裤,上身抓绒打底和一件宽松米白色大毛衣,脖子上围了一条棕色格纹围巾,从镜子里看,正是青葱的大学生打扮。

他曾经深信不疑自己才二十出头,但事实告诉他,时间离二十出头的自己已过去十多年,如果对着镜子仔细看,的的确确能够看见眼角所遗留的岁月痕迹。

他取过桌上的平光眼镜,架上鼻梁,将那一抹痕迹彻底掩去。

经过这一场惊魂,两人回到家中已彻底焉了。

海鼻孔里塞着两团棉花,瓮声瓮气地说道:“哥再也不去当刺猬了。”

小季晕血晕得两眼昏花,终于同意他停止针灸疗程:“不去就不去吧,鼻血流成这样,真是怪吓人的。”

海于是勉为其难又去了两次,第三次的时候却出了点状况,针扎脑袋上没多久,他就开始狂流鼻血,血源源不断止也止不住,用掉了三包纸巾。

小季有点晕血,着急之下嘶吼声有点吓人:“医生!救命啊——他、他血流如注啦!会不会失血过多死、死,哦不,会不会有生命危险啊?!”

海还不想死,听到这一声询问,也吓得两股战战,连忙跟着吼道:“救命啊!——我不想死!——”

把完了脉,说道:“你这样的情况,老朽行医大半辈子,只遇见过两例。其中一个后来想起来了,一个没想起来。针灸的确是可以刺激一下脑部穴位,但对你病情有没有效果,就不一定了,得看运气。”

海自己心里清楚这种情况,既然来了,就没想过打退堂鼓。

在一把椅子上半躺了下来,他任人鱼肉般地闭上眼睛,酒精擦过额头两鬓,细长银针缓缓扎进皮肉,疼倒是真不疼,酸酸涨涨的。

“脑袋上?我、我我考虑一下……”

海对于在脑袋上扎针十分恐惧,犹豫着不肯就范。然而小季办事利索又靠谱,却又是个十分值得信赖的,没过多久,他就顺利从派出所调来了“李文嘉”的档案。

海查看自己曾经档案,心想说不定小季找的中医也秉承其靠谱的风格,真会有用也说不定。

“我说你坐火车累成这样,当时怎么不坐飞机?”小季一边问,一边对着镜子刮胡茬。

两人仿佛又有许久未见的错觉。

海与他隔着一层磨砂玻璃,坐在马桶上打着哈欠睡眼朦胧,懒懒地回答道:“我不会坐飞机。”

小季发现海挺能絮叨的,平时看着话少,可一旦开了话闸就能兴致勃勃说个不停,讲的内容没有具体意义,全是啰啰嗦嗦的鸡毛蒜皮。

末了,小季想起件事来,说道:“海,我帮你找了个中医!”

海停止絮叨,一时不明所以:“中医?”

这栋住宅楼每层四户人家,楼道走廊都干净整洁,八楼搬走的是一个年轻老外,海顺利问他要来了户主电话,几番沟通交流之后,便敲定了租房合同,并迅速支付了押金及半年租金。

屋内是精装修过的,各种家电都齐全,只需简单改装并大扫除。海计划了一番,决定将屋内地毯沙发套床垫等撤了,换上新的,再多加些绿植。这些自然全不用他亲自动手,找了人弄,最后大扫除也是请了家政忙了两天完成。

海乔迁新居,籍着这缘由请小季上馆子吃饭。两人三天两头互请吃饭,所有理由都是借口,不过讨个吉利。

电梯门开,走出两个搬家公司的工人,正将几大箱书往外撤。

海看了两眼,询问道:“几楼搬家啊?”

“喔,八楼。”

“我很满足,真的。”海坐在车椅中,甚至闭上眼睛,“我有了最爱的人,也有了最好的朋友,又不缺钱花,人生最安逸幸福的时刻就是这时候吧。”

“海,你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小季评价道。“欲望人人都有,但几乎没人能做到点到为止。有了一个爱人、一个朋友,会想要两个三个甚至更多,就算赚了十个亿,也会想要赚二十亿三十亿。”

海摇摇头:“小季,你不懂,你不知道我得到这些有多难。”

小季拍拍他的肩,笑了笑。

“不过……档案轻易给调么?”

“事情是死的,人是活的。”小季颇讲义气,很有把握道:“我联系个朋友帮个忙,应该不难办。”

“……”

小季听得有些愣,拍了拍他的背以示安慰,一时无言。

他是个合格的听众,海开了闸与他絮叨了很久,也将此行目的对他道出。海从没有这样与人掏心掏肺过,能说的都说了出来,心里倒是畅快了。

“嗯?”

“你要是一无所知才麻烦,但既然都已经拿到身份证,知道以前姓名,就简单很多了。我们可以去当地派出所把你过去档案调出来,曾经居住在哪一区,念过什么学校,小学、中学、大学,甚至之后在哪里工作过,应该都会有记录吧?确定了那些地方,就多去走走,如果还是想不起来,就……”他话语微顿,“就不要勉强了。”

海笑道:“你的建议很好。”

许久,那双唇间叼上了一支烟,他懒洋洋站起身,双肘撑着河边木头栏杆,玩似的吐出一个烟圈,遥遥欣赏对岸风景。

小季陪他一起吐着烟圈,在他身边倚靠着栏杆,问道:“你打算怎么找回那些记忆?”

海一蹭一蹭地晃动着身体,目光漫无目的:“a市不大,我慢慢地一个地方一个地方走过来呗。”

“你人生地不熟的,我先带你走走。”

两人在大街上一边啃着热腾腾的烤地瓜,一边出入各类奢侈品商行,海刷下两套armani秋冬款针织套装,两件zegna羊绒大衣,三条burberry围巾,十余条内裤,三件波司登羽绒服,以及三条杂牌羽绒裤。

阳光暖洋洋地洒下来,小河边的露天咖啡馆有客人惬意地一边晒太阳一边喝咖啡。

那人看了他一眼,有些鄙夷:“校董平时见不到的,我来这里工作了七八年了,其他几个好歹还见过一两面,这位柏先生,是真的一面都没见到过。”

海想了想,“那我想见校长。”

“你是谁?我帮你登记一下。”

最显眼的是带有照片的校领导介绍,校长、副校长、系主任……等等,而后是那些曾为学校捐过设备或教学楼的企业家名录。

最后,是没有加过照片,相对没那么显眼的名誉校长、校董名单。

海在名誉校长那一栏里看到了自己的名字:李文嘉。

但是回忆的过程太痛苦了……

海漫无目的地徜徉在校园里,额角却有汗水渗出。

一只足球滚到他脚边,海未多想,一脚踢出去,足球撞到一栋老楼墙壁,擦着窗户飞出去,传来一阵惊呼。

一阵男生们的哄闹声由远及近,海被路过的学生撞了一下,不由踉跄了两步。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那男生道了一声歉,头也不回嘻嘻哈哈地跟着大部队走远。

海却在刹那间屏住呼吸,眼睛蓦然睁大,他的大脑仿佛有一道闪电劈过。

因为一切都太熟悉了。

下课铃声响起来,学生们一波一波地走出教室,海也跟着走出。

外面的风有些凉,却带着记忆深处的熟稔气味,这是一种广阔校园未经污染的植被芬芳,有一种被阳光炙烤到枯萎后,又被寒凉雨水浸润的特有气息。

“……”

一小时后。

海借小季的厚羽绒服穿上,带着帽子墨镜和小季一起出门了。

在玄关换上一双棕色凫皮短靴,他背上一只斜挎包,像一个真正的大学生那样,去了大学校园。

“李文嘉”是个安于现状的人,这是海从那些档案上体会出来的。

他在这座城市长大,度过了童年、少年,乃至于青年时代大学时光,循规蹈矩,本本分分,未曾有过外出闯荡一番的心思。在至此为止的人生中,他的大部分时光都在这里度过,这座城市有他无数身影。

…………

次日,小季去上班了。

海早早醒来,翻了翻挂历上的日期,转头开始给自己准备行头。

老头说道:“死不了,我来好好看看。”走过来看了看,一脸淡定:“我先帮你拔了,再给你扎一针止血的。”

两人皆是惊恐万状,哪里等的了再被他扎一针,等拔完脑袋上所有针,便擦着鼻血夺门而逃,一路直奔市立医院。

而等办好急诊手续,向医生说完情况,海的鼻血却渐渐止住了。

老头说针灸至少得一个疗程,隔两天再来。

海扎完一次,感觉无功无过,既不疼,也没明显效用,对小季说道:“不去了,刺猬似的躺半天,动也不能动,太无聊了。”

小季说道:“可是都付了一个疗程的钱了,再试试嘛。”

小季除去偶尔跑公司,闲散时间挺多。海在外东走西逛几天没什么头绪,无奈中也就答应了随小季去看中医。

那中医馆在一条小巷子里,医生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头。

小季将情况一一与老头说了,老头沉思了一番,照例给海把脉。

“对。”小季连连点头,“我觉得你要记起以前的事来,光是外界刺激是不够的,还得看看医生,用医疗手段做辅助。不知道你之前有没有去看过神经科?”

“没有。”海摇摇头。

“那不妨试试,可以先去神经科看看,然后中医针灸也可以尝试一下。我跟你讲这个中医在当地很有名,给你脑袋上针灸一下,说不定有用。”

吃饭地方是个私房菜馆,海提前一周预定的,两人边吃边喝,都很快乐。

小季喝得脸颊微红,问道:“楼上住了几天还习惯吧?”

海神采奕奕,把些邻里小事一件件八卦给他听,说着,对门住的是一家三口,有个小儿子特别皮,似乎寒假在学架子鼓,最基本的都还没学成,单是一通乱敲,偶尔白天午睡,被吵得脑仁疼,好在晚上是不敲的;隔壁呢,住一对情侣,刚开始来的时候,看见男方是个细长条子戴眼镜的年轻男子,奇怪,隔了一天,男主角就变成一名肌肉壮汉了……诸如此类。

海一点头,与小季进了电梯。

“你有主意了?”小季问。

海嗯了一声:“我等下上八楼看看,如果人走了房子又合适,我就搬。这里小区很方便,环境好,和你又只隔了一层。”说着朝他肩上一拍,已然是学来了他的小动作。

“……”

“很累的,累了就什么欲望都没了,只想守着眼前已经得到的,趁早享受,因为来之不易。”

冬季昼短,天色渐黑,两个大男人拎着大包小包的购物袋等电梯。

两人抽完烟,喝光咖啡,吃完蛋糕,一起回去了。

“小季,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海由衷道。

“啊哈。”

当晚一觉睡得酣甜,多日来的疲累让他睡足了一天一夜。

…………

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海总算是睡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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