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看吗？”

乔礼拿出了手机，打开。

“如果想看的话，我还留了照片——”

肖厉的话回到了夏衍的脑子里。300

那自己算什么呢？

是男人，还是女人，是同性恋，还是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怪胎而已？

他抱紧了自己的腹部。

或许是因为之前的生活就已经够糟了吧。

知道这些对现实也没有丝毫改变，最多只是给身体上的一些不适一个答案而已。

原来是这样。

那就都说的通了，为什么老是发热，是因为发//*情吗？

每隔时间流下来的东西是没有被受精的卵，自己不喜欢女人也是因为自己本来就不是生来去抱女人的吗？

“这样啊——”

夏衍躺在了床上，脑袋靠在软绵绵的枕头上。

多亏了之前那些人都因为担心染病做好了防护措施。

乔礼其实并不是太能理解为什么夏衍还能笑出来。

“那人类的宝宝也可以吗？”

夏衍问，他耳尖有些发红，“人的宝宝也可以从这里面生出来吗？”

乔礼拿出了自己的笔记本翻动了几页。

“其中有那样的触手族，鲛人，人形却能够在海洋里呼吸的人，鲛人和鲨鱼的混血儿，挺多的。”

他翻了一页，翻到了记有夏衍信息的那一栏。

夏衍接受现实比想象中要快。

乔礼认真的坐在一旁，回答着夏衍的问题。

“那，那天晚上袭击我的人也是海里的生物吗？”

带着温度的海水滴落在了乔礼的手心，暖暖的。

他叹了口气，起身抱住了夏衍。

“我，我是怪物吗？”

他看着乔礼，愣住了，嘴唇张张合合说不出话来。

乔礼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的握住了夏衍剧烈颤抖的手。

乔礼本来以为夏衍会反应的更加激烈一点。

“等生下来，你要我做什么都行。”

“不要放弃，好吗？”

他的眼睛真好看。

乔礼将它捞上去了。

但当时自己太累了，眼睛都没有睁开，只是看见了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

“这是那家伙的精囊，而且已经裂开了。”

他的意思是自己的父母有一方不是人类吗？

他是说，自己——

夏衍攥紧了手。

“夏衍，你并不是纯种的人类，而是人和某种来自海里的生物的混血。腹部的肿胀也并不是因为肥胖，而是因为那个种族已经濒临灭绝，你是属于最近这一代为了种族延续而变异出来的具有——”

他看着夏衍越来越迷惑与恐慌的眼睛，乔礼决定换一种更为简单的说辞。

“其实说白了，就是你能怀宝宝，并且受孕率很高，这么简单。”

乔礼转过头看着夏衍，表情认真。

“有些事情我得告诉你。”

他将另一只缠着绷带的手轻轻搭在了夏衍的腹部。

“醒了？”

乔礼伸手拉住了夏衍的指尖，他站起身，坐在了一旁。

“身体怎么样，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夏衍看着乔礼，偷偷的伸出指尖碰了碰乔礼达拉在床上的碎发。

他担心我。

他——

但相较于之前，真的好了很多很多。

昨天晚上的记忆断断续续的，他只记得疼痛，几乎快要将身体撕裂的疼痛，然后就是血。

血，流水，绷带。

其中，王孟旗一直看着他，知道他消失在楼道的尽头。

夏衍醒来的时候，乔礼趴在床边，脸颊上贴着创口贴，像是睡着了。

先前的记忆渐渐的涌入脑海。

他看着表情有些怪异的王孟旗问。

王孟旗尴尬的将手中的资料放在一边。

“他啊，有的话我会告诉你的。”

“所以需要我这边为你进行治疗吗？”

王孟旗看着乔礼，一边拿过来一张清单说到。

乔礼抬起头，乔木消失了，王孟旗那张苍老的脸颊出现在自己面前。

“马上就没事了，马上就没事了，好吗？”

他眼角都红了，夏衍看着这样的乔礼。

那层平时笼罩在乔礼身上的冰霜好像在这一刻都化开了，混着颗颗汗水滑落。

“你没什么不一样的，但你又是特别的。”

“不是那种糟糕的特别。”

他将小家伙抱在自己的怀里。

“你有什么特别的吗？”

乔木看着坐在一旁不声不响的乔礼。

“你是比其他小朋友多了一只耳朵还是一只眼睛？”

他看着乔礼语重心长的说到，“因为你出身的缘故，你可能和其他人有些不同。”

他站在了乔礼面前，看了看乔礼缠有绷带手腕。

“你体温有些不太正常，需不需要我这边——”

放好后，他抬头看了看面前各式各样的盛有液体的试管，站起身准备离开。

这是一天的凌晨，天还没亮，街道上漆黑一片。

“乔礼？”

乔礼抱着自己的脑袋，他的头很疼，疼的快要裂开了。

远处，监控室里写有他名字的显示屏闪烁着。

“把东西放到那边吧。”

短发女生抱着自己的手臂，她的脑袋毛茸茸的，空气中弥漫着樟树的味道。

“你爱我吗？乔礼。”

她们看着自己，眼睛亮闪闪的，满是期待，紧接着神色变了。

“你爱我吗？”

女人光裸着上身，她靠在自己的怀里，胸部软软的，很漂亮。

她看着自己，嘴唇上的口红色彩有些花了，但依然很漂亮。

“救我——”

“乔，乔礼。”

“我好害怕。”

“喜欢就买下来好。”

乔木看着他，摇了摇手中的卡片，那时候雪下大了，白花花的雪花在空中飞舞着。

“哈——”

乔木弯下腰，将自己抱在了怀里，他将自己抱起来，好让自己能够更清楚的看清展窗里的东西。

“确实很漂亮，做工什么的——”

乔木和自己一起认真的看着他，他像平时一样慢慢的说着，语气淡淡的。

淡红色的水流顺着他的指尖扩散，晕开了一大片。

他看着自己的名字，一脸焦急。

“夏衍，看着我——”

温度很低，乔礼围着厚厚的围巾，脸冻得红红的。

他看着玻璃橱窗里陈列着的玩具，一把仿制的模型枪，枪身很漂亮，涂装款式也很完美，静静的陈列在展柜里。

他呼着气，在空气中吹出了白色的烟。

这不太好。

乔礼自己也说不上来那里不好，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隐隐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

这可不太好，这可不太好。

是因为他是乔木拜托自己的人吗？

是因为他是珍贵的样本，必须得保护？

是因为自己的任务必须完成吗？

指尖紧紧握着光洁的水池，血水顺着手指滑落，流进排水口。

乔礼愣愣的看着，黑色的眼睛好像看着那些不停流逝的血水，但其实他什么都没看见。

为什么自己会担心那家伙死掉呢？

为什么自己会不想夏衍死掉呢？

他刚刚害怕了，在发现那具小小的身体渐渐没有反应的时候，他真的害怕了。

他担心夏衍会死掉，他害怕夏衍会死在自己面前。

好疼。

乔礼停了下来，夏衍那张湿漉漉的眼角发红的脸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手指抓在洁白的水池边缘，鲜血慢慢的顺着指尖滑落。

血水将白花花的棉球染红，伤口的情况看上去有些糟糕，乔礼皱着眉，脸颊上布满了细密的汗水。

或许应该再小心一点的。

本来都是能够躲开的。

手指轻轻的拉着乔礼的衣服，没什么力气。

“我知道。”

乔礼柔声回答，他明白了夏衍的意思，将他往怀中抱了抱。

“没事了。”

“你说的。”

手臂被轻轻的抓住了，乔礼低头，夏衍的眼睛微微睁开了。

乔礼抱着夏衍，在他的耳边轻轻的说道。

“以后不会让你这样了。”

“至少，不会再让你被迫这样了。”

就这样死掉或许也挺好的。

就在这里画上句号，就这样——

“夏衍，夏衍，夏衍！！”

乔礼看了看手中的小东西，将它拿在手里，放进了一旁的生化口袋里。

他将它密封好，装进了一个小小的硬壳箱子里。

按照要求得将它送去实验室化验。

还是不要给他看了吧。

乔礼想着，两只手一起托着那个小小的发育还不完善的小东西，慢慢的将它从水里捞出来。

乔礼看着手中小小的东西。

他将自己的指尖没入水中，摸索着。

指尖摸到了一个小小的东西，软趴趴的。

找到了。

他刚刚说什么来着——

他说，自己要他做什么都可以？

真的，都可以吗？

乔礼轻轻的握住了紧绷着的手。

“有什么想吃的东西吗，或者想去的地方？”

他认真的看着夏衍。

诶？

嘴唇被吻住了。

夏衍睁大了眼睛，他突然从刚刚的混沌中清醒了过来。

乔礼总有一天会离开，他会继续他自己的生活，找一个漂亮的女孩结婚，有几个可爱的孩子。

他不会和自己在一起。

他连碰都不愿意碰自己。

“不。”

夏衍急急忙忙的打断了乔礼的话。

“不用了。”

“是什么样子的？”

夏衍藏在被子里问乔礼。

“昨天晚上那个东西是什么样子的？”

一个因为怎么怎么样所以就怎么怎么样的句式罢了。

也没有什么改变。

“乔礼这家伙喜欢长头发的女人。”

是这样吗？

意外的，除开当初的震惊后，并没有太难过。

夏衍偷偷抬头看了看乔礼。

夏衍躺在床上看着白花花的天花板想着，他摸着自己的腹部，要不然真的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呢。

他偏过头看着认真的乔礼。

原来是这样啊。

眼睛是纯黑色的，漂亮极了。

他身上的味道也好好闻，一股淡淡的香味。

他凑近了，越来越近，自己都能够看清他眼角新生的伤口了——

他小声问，一边指了指自己的腹部。

“理论上来说是可以的。”

乔礼依旧认真的回答了。

“那天晚上，他袭击我，是想让我生他的宝宝吗？”

“对，因为你并不能分类到具体的种族，准确来说你是土壤，什么都可以长出来。”

听着乔礼严肃认真的描述，夏衍笑了起来。

“差不多，但准确说他们只是其中的一种分支，比较低级的那种，难以管控，有点麻烦。”

“那，你的意思是说他们还有很多种类吗？”

“是的。”

一个微弱颤抖的声音传来，夏衍趴在乔礼的肩膀上，身体剧烈的颤抖。

“不。”

乔礼回答，“你不是。”

可能会不相信自己对他说的话，可能会大喊大叫，可能会吵着要自己给他证据。

但夏衍什么都没做。

他只是呆楞楞的待在原地，像一尊石像，泪水一颗颗从眼角滑落。

乔礼曾经说的话回响在夏衍耳边。

夏衍僵住了，后来有一段时间他一直都不舒服，然后腰围也长的很快，然后昨天晚上——

“那，那昨天——”

自己可以生宝宝吗？

昨天晚上的记忆涌进脑海。

身下的水流，下坠的疼痛，血，以及最后，用力到最后好像有什么东西滑了出去。

他看着夏衍，语气平缓甚至是匀速的将这样一个夏衍前二十六年里闻所未闻的消息告诉了他。

夏衍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将手指轻轻的贴在自己的腹部，乔礼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还记得我问你，你是不是一直都这样过吗？”

夏衍愣愣的点了点头。

“之所以会这样，并不是因为你胖，或者是有什么别的疾病，而是因为你本来就是这样的。”

夏衍回握着乔礼的手，轻轻的摇了摇头。

他有些紧张，手掌有些发颤，心脏欢快的跳动了起来。

“夏衍。”

他真好看。

夏衍迷迷糊糊的想着。

身体好疼，好疼，好疼。

乔礼慢慢睁开了眼睛。

夏衍愣住了，他没想到乔礼这么快就醒来了。

伸出的指尖停了在半空，在地面上留下了指尖的影子。

以及最后乔礼大声的叫着自己的名字。

他不想让我死。

他在担心我。

他，是在担心自己吗？

怦怦怦。

夏衍脸有些泛红，他摸了摸自己的腹部，还是有些鼓鼓的，身体也有些难受。

“知道你们很久没见面了，如果他回来的话，我一定会通知你的，这点你不用担心——”

“好。”

乔礼说着，转过身，走出了房间。

“不用了。”

他抬了抬自己的手臂，“处理过了，没几天就好了。”

“最近有乔木的消息吗？”

“还记得我为什么救你吗？”

他笑着，指了指乔礼的胸膛。

“因为这里面有一颗跳动的心脏。”

“还是偷偷藏了一跳小尾巴没被我发现？”

像是知道眼前的小家伙有些难过，乔木缓和了自己的语气。

他蹲下身，让自己的视线和乔礼平齐。

他看着乔礼慢条斯理的说着，乔礼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不知道为什么耳畔并没有响起王孟旗的声音。

“不同？”

王孟旗叫住了准备离开的乔礼。

乔礼停下了脚步，站在门边，转过身。

“我看了你最近的数据，好像不太好。”

王孟旗看着脸色泛白的乔礼说到。

“是。”

乔礼将手中贴有警告标志的盒子放在了王孟旗要求摆放的地方。

黑色的瞳孔里满是焦急，“别放弃好吗？”

微凉的染着血的指尖贴在夏衍的脸颊，夏衍微微仰头，看着乔礼。

“在加把劲，就快好了。”

那些亮闪闪的眼睛不见了，渐渐的里面的期待被失望所代替。

不太好。

这一点都不好。

“你爱我吗？”

她看着自己，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问。

“你爱我吗？”

乔礼呆坐在原地。

“你爱我吗？”

年幼的他趴在窗台上，阳光暖暖的，他问乔木这个刚刚从学校里学来的问题。

雪停了下来，乔礼愣愣的坐在原地。

雪停了。

不对劲，不对劲，哪里很奇怪，哪里很奇怪——

“乔礼喜欢这个吗？”

乔礼低下了头，这种放在橱窗里的东西一般价格都不会怎么合适。

他低着头，看向一旁，没有出声。

“喜欢吗？”

乔木站在他的身边，他那时候比自己整整高出了一大截。

自己当时太小了，得抬起头才能看清乔木的表情。

“喜欢吗？”

过去的记忆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浮现在乔礼的脑海。

依稀的记得那是一个大雪天，道路上白茫茫的铺满了厚厚的雪，街道上几乎没什么人，干干净净的。

还是只是仅仅只是不想要他死掉？

不太妙。

乔礼靠在泛凉的瓷砖上，他的呼吸有些急促，伤口的血还没有停下来，缓慢的浸湿了洁白的绷带。

明明，那么多人都死在自己面前了。

明明这种事他早就习以为常了。

为什么就是不希望那家伙死掉呢？

他甚至能够想到那样的场景，身体渐渐失去温度，血渐渐凝固，然后那个人渐渐的不会动了。

不会哭，不会喊，不会说话甚至不会呼吸了，死掉了。

但自己为什么要在意这一点呢？

夏衍慢慢的睁开眼睛，乔礼晃动着他的肩膀。

哗哗——

水流顺着浴缸的边缘滑落，乔礼的手指淹没在温暖的水流里。

乔礼呆呆的沾着，手臂微微发颤。

他不想他死。

他不想夏衍死掉。

需要好好反省，明明可以做好，为什么——

为什么没有考虑到夏衍的情况，没有在今天早上离开的时候问他。

这种事情按理说是能够想到的，为什么没有——

血顺着手臂滑落，一滴滴落在了光洁的地面。

乔礼叼着绷带，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慢慢的将湿透了的上衣脱下，露出了长长的伤口。

他叼着白色的绷带，另一只手拿着消毒棉球一边在伤口擦拭。

他看上去累极了，就好像下一秒钟就可以睡着。

乔礼看着夏衍，似乎没有听懂夏衍的意思。

夏衍往乔礼怀里缩了缩，只露出了红红的耳尖。

他看着夏衍颤动的睫毛和湿漉漉的发丝以及泛红的眼角。

“没事了。”

乔礼吻了吻夏衍的眼角。

他将夏衍从水里抱了起来。

水流顺着夏衍的身体滑落，他看上去好了很多，至少脸色比之前好多了。

“辛苦了。”

小小一团安安分分的待在掌心，头发是棕色的，软塌塌的贴在苍白的脸颊上。

看上去像是人类的胎儿，但是他的四肢则是软塌塌的浅绿色的触手。

没有呼吸，没有心跳，也不会哭。

乔礼有些紧张，他的手有些发抖。

这是他第一次做这种事情。

夏衍躺在一旁，眼睛微闭着，他累坏了。

真的，真的，都可以吗？

绷带散开了。

乔礼干脆将那些破烂的不成样子的绷带拆下，扔在一旁。

乔礼搂着他。

乔礼的衣服都湿了，黑色的衬衫上沾满了暗沉的血块。

湿漉漉的发丝贴在脸上，他在亲吻自己。

“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答应你，说话算话。”

他微笑着，浅浅的阳光打在他年轻的脸上。

但他明明那么好，自己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他。

乔礼是少数的对自己好过的人，他是少数的没有看不起他，陪在自己身边的人。

他是唯一的照顾了自己这么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