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喜欢听歌吗?我会唱好多好多歌。”
“当然,你可以在花园里开个演唱会,这样大家都能听到。”
宁瀚兴奋地鼓起掌,叶谨等他高兴完了才泼了桶冷水,“你记得约定吗?”宁瀚嫌弃地撅起嘴,“知道啦,做完作业才可以来花园。”
“耐心点。”
叶谨打开了门,宁瀚兴致冲冲地跑了进去,沿着花园的小道一路奔下,脚步慢慢停了下来,他望着四周光秃秃的小树和精神萎靡的花草,失望和无趣都摆在了脸上。
“怎么了?觉得无聊吗?”叶谨蹲在他身旁,望着这张包子似的小脸蛋,宁瀚鼓起双颊摇摇头,“不是,没有好看的花花了。”
“他喝多了,又和明浼吵架了。”
宁添勤摆出了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控诉叶谨道,“爸说的对,你们把他宠坏了。”叶谨听完后无可奈何地笑了,指了指两人中间的小不点,“你怕我把他也宠坏了吗?”
“现在就是了。”宁添勤跟着笑了,叶谨喜欢看他这样子,远比平时皱着个眉头好看多了。
宁添勤开了车出来,喇叭滴滴地响起,宁瀚不舍地给了他一个拥抱,叶谨拍拍男孩的背,“走吧。”
“再见,爸爸。”
“嗯,再见。”
叶谨笑着摸摸他的脑袋,“它舍不得你呀。”他转头看向自己那盆毫无动静的土壤,宁瀚扯了扯他的袖子,“你说过我赢了可以提一个要求——”
“当然,愿赌服输,你说吧。”
“我想带走它,可以吗?”他指指那与他相处不到一个月的小花,叶谨蹲下身握紧了他的手,“可以,我想它很愿意和你离开,它在这里待的太久了,是时候看看外面的世界了。”
小孩子总是长得快,每隔段时间见他,叶谨都要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宁瀚开始上一年级了,还适应不来幼儿园和小学之间落差的他,见到叶谨的第一反应就是求着爸爸,“我不想上课……作业好多啊……”
“你说过想像阿爷一样的,那就要好好读书呀。”叶谨揉着他肉乎乎的脸蛋,宁瀚的小脸皱成一团,气呼呼地别过头去不想理人。叶谨敲了敲他那堆在茶几上的书本,“你要是做完今天的作业,我就让你到花园里玩好吗?”
“等你要离开时,看看是你的花先开了,还是我的种子先长大。如果你赢了可以向我提出一个要求。”
“你赢了呢?”
“到时候再说。”
“种子。”
宁瀚惊讶地抬起头,“它长得好像我吃过的药。”叶谨从他手中接过那枚胶囊,“你能帮我拿个花盆过来吗?我们一起把它种下好吗?”
“好!”宁瀚兴奋地起身,拍拍小手,从叶谨平日的工作台底下拿出一个褐色的花盆。叶谨递给他一把小铲子,“先把土铲进去。”他照着叶谨的指导,铲了慢慢一盆的泥土。
“不是!是树开花了!”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宁瀚拖着踉踉跄跄地跟着小跑,他们停留在一棵树前。
叶谨抬头望向那满树的白花,从屋顶偷入的晚风吹的树枝摇曳,白花也随之起舞,纷纷扬扬地落了一地雪白。
叶谨捂着嘴笑了起来,“那不是很好吗?”
“像你,这点不太好。”
“说的也是。”
叶谨下意识地碰了下胸口的吊坠,被体温捂得发热的铜饰安抚了他跳动不已的心。
宁添勤和他保持着距离,宁瀚一到晚上就在纠结睡在哪间房里,他没问过父亲们,为什么要分开睡,为什么从不住在一起。
“他很有耐心。”他看到宁瀚拖着小车从窗外的草地上奔跑而过,叶谨敲了敲窗户引起他的注意,他因奔跑而通红的小脸仰起,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宁添文停下了,他看着叶谨盯着那枚胶囊,一副喜出望外的样子,叶谨兴奋地转过头冲他再次复述,“他真的好小呀!”
他的父亲即便在离开后也能让叶谨开怀大笑。
宁添文无奈地苦笑着。
“乖孩子。”
叶谨以为他过不了多久就会觉得厌烦,但意外的,他坚持了很长时间,恍恍惚惚都快过去三个星期了。
“喝茶吗?”他端了杯花茶放在宁添勤面前,他在清点货单,等过年了花店又要忙碌起来,宁添勤抬头向他道了谢。叶谨望着他认真的侧脸,他戴着副黑框眼镜,与他父亲截然不同的气质,但叶谨总能看出几分相似的地方,他有和宁成一样的唇,微微上翘,带着莫名的笑意。
“你再仔细看看?这是什么——”叶谨指着身边一朵含苞待放的绿枝,宁瀚凑近了脑袋仔细看着,“再过半个月吧,它就会开花。”
宁瀚歪着脑袋问他,“几号呀?”
叶谨揉了揉他柔软的短发,“我也不清楚,你可以每天来看看它,和它多说说话,那样它会长的更快。”
宁瀚的作业在电视欢快的曲调中结束,等不及收拾东西,他就拉着叶谨,屁颠屁颠地跑向别墅的后院里。
他迫不及待地踮着脚,看着叶谨拿出钥匙。阿爷在世时,从来不许他到小花园里玩,说是怕他毁掉里头的一草一木,这一点也不公平,他甚至都没踏进去过!
“爸爸,快点!”
“真的吗?说话要算数!”
“嗯,拉拉勾?”他伸出小拇指和宁瀚对上勾,大拇指铆足了劲盖上了章,宁添勤被迫参与进来,辅导宁瀚的作业。
“大哥说阿明之前来找你,他又怎么了吗?”
他站在门口,又一次目送着人离开。
他替宁瀚把花铲起,为它安置了一个新家,宁瀚兴奋地抱着那盆盛开的花,叶谨趁着宁添勤到车库,慢慢对他说道,“如果你好好照顾它,它会活很久很久的,但如果你不爱惜,它会离你而去的。”
宁瀚茫然地听着他的话,“我会照顾它的……爸爸,你的花呢?”
“它还很小,可能它高兴了就发芽,也可能很久都不愿意出来,冬天了土里面更暖和……不过,等你下次来,它或许就长大不少了。”
“好!我们拉钩!”
余下的日子里,宁瀚待在花园的时间比他都要长,宁添勤闲暇时会和他们一起照顾花草。叶谨把那盆土壤摆在工作台上,晚上就带回卧室,放在床头,对着它念念叨叨,期盼着它快点长大,倒不是为了和宁瀚的比赛。
等到寒假结束时,宁瀚拉着他进到花园里,在宁添勤的见证下,得意洋洋地展示着他的花朵,紫红色的花朵开的艳丽,宁瀚悄悄告诉他,前一天晚上他告诉小花他要走了,突然的,它就开花了。
“等我一下。”叶谨起身离开了会,又带回了那枚胶囊,宁瀚注意到它似乎鼓胀了不少,叶谨蹲坐下,手指在土壤中拨开个洞,他把胶囊放了进去,双手抚过泥土,重新将它埋好。
“我们做个比赛吧。”
“比什么?”宁瀚迫不及待地问道。
他的红豆树开花了。
叶谨的胸口像是被一块烙铁印的发烫,他连忙摘下脖子上的吊坠,手忙脚乱地打开,里头的胶囊掉落了出来,他来不及接住,看着它缓缓滚落在泥土里。宁瀚蹲下身替他拾起了,他望着孩子手里和泥土混杂在一块的胶囊,心里突然萌生了一个想法。
“这是什么?”
他们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多半是围绕着宁瀚。等到太阳落山时,宁瀚还没有回来,宁添勤在厨房里忙碌,叶谨寻思着还是把他叫回来吧。
他刚一打开花园的门,迎面就撞了一个矮小的身影,宁瀚抬起头眨巴着眼睛,冲他大喊着,“开花了!开花了!”
“这么快呀,看来你很努力——”
“固执,是很固执。”宁添勤摘下眼镜,揉揉酸胀的眼,“他之前学校开了运动会,糊里糊涂地报错了项目,他不擅长跑步,也来不练习了——硬着头皮就上了,别人跑完了就剩他一个,老师叫他直接下来,他不肯,跑到终点时差点虚脱了。”
“之后呢?”
“学校给了他一个勇气可嘉奖。”
和叶谨道别时,他给予了宁添文一个吻,落在额头上的,只是一个单纯的友好的吻。但已经足够了,他早该放手了。
他面临着第一个冬天的到来。
宁添勤提前一个月就跟他打电话,如果叶谨同意的话,他会带着他们的儿子来和他度过寒假,仅仅是这短暂的假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