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宫闱(剧情)第2页_薤露行 - 一曲小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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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宫闱(剧情)(第2页)

“夫君,要不我来操持吧,沈妹妹与我和睦一场,如今这样,我心里也难过。夫君把章程都仔细讲讲,我照着办去,应该不会有差池。”

“难得你愿意操心。也好,那你听着啊。昭仪为九嫔之首,若遇其丧,须得……”

殷广祺安静地坐在一旁,假装专心品茶,半垂的眼眸内却神情复杂,脑中思绪凌乱,竟怎么也想不通。皇兄那句可怜……仅仅是念着沈昭仪的素日的好处吗?又或许……他本就知道这是场冤狱?!何进显然是图谋夺权,可皇兄借刀杀人又意欲何为?此举除了自毁长城,还能有什么结果!

“皇兄,此事蹊跷啊。”殷广祺假意沉思了一阵,缓缓道:“怪力乱神之语固不可信,但宫人失踪应是确有其事。臣弟只听说过外头有贩卖人口的,可谁敢偷到宫里来?恐怕是……私相授受的多了,宫禁略有松动,也未可知。”

“按你的意思,那几个侍女是趁夜跑到宫外去了?她们为着什么?偷卖宫中物品?还是与人淫奔?”

“臣弟胡乱猜测罢了,皇兄别多想。宫城这么大,每天失足落水的都有不少,这几名宫人或许只是染病不便出门,又或许是在花园里多逛了一会子,旁人找寻不见,以讹传讹,无故惊惶而已。”

虽有千万句腹诽,他却依然挂着副惯常的笑脸,似是好奇地问:“沈昭仪怎么了?”

惠氏定了定神方道:“这事儿说来更吓人!昨日,我们姐妹几个在水阁里聊着,刚谈到立冬要摆家宴,沈妹妹忽然脸色一变,转身就往湖里跳。好容易救了上来,结果眼错儿不见,她又去撞柱子,当场就……沈妹妹这段时日的确精神不大好,可谁能想到她存了这等糊涂念头呢!别是……别是宫里真的有什么脏东西罢……”

“少胡思乱想。你夫君我在呢,不怕!”

“娘娘,红杏她……她不见了……”

“不见了?”殷广祜闻言也觉困惑。“若病了便说病了,在哪里贪玩绊住了也大可直说,朕与皇后不会苛责,什么叫做不见了?”

“陛下明鉴,婢子不敢扯谎啊!红杏的确是不见了。昨日晚间还和她聊天来着,可是早起一瞧,房里东西都在呢,人却找不着了。婢子还听说,长信殿的玉兰、含章殿的紫荆、尚食局的郑女史,都和红杏一样,无缘无故地失踪了!加上昨儿沈昭仪的事,大家都在传……这宫里有吃人的厉鬼……”

自己这条命倒也罢了,只是父母兄弟的命全攥在旁人手里,她不得不低头,不得不顺从。

“哼。”何进掏出帕子擦了擦手,忽地笑道:“也罢,你既没福分,又没脑子,那我就帮你一把。事情已经开始安排了,你只要乖乖听话,自然有结果。”

德妃含泪点头,十指于袖内绞紧,仍在微微地打颤。

“还没……没成形,瞧不出来。”

“都说乡下丫头容易生养,你倒好,四年多只怀了两回,日日用着上等安胎药,仍旧保不住孩子。”何进说着,又挑起她下颌,冷笑道:“既不会讨人欢心,也养不出皇子,要你有什么用!”

这的确不是一张倾国倾城的脸,仅能算作模样儿周正,加之肌肤微丰、低眉顺眼,活像只温驯的羊羔。此刻,羊羔儿正恐惧地打着颤,哀求道:“堂叔……堂叔您消消气,我下次一定能……”

德妃正沉浸在思绪里,冷不防听见这句话,吓得双肩一抖,忙起身掀开帐幔,果见何进站在榻旁,面带冷笑。她怯怯地垂下头,低声唤道:“堂叔。”

虽吩咐过不许外人打扰,但这临华殿的内侍都是何进安排来的,哪个敢拦他?

须臾,殿门缓缓关闭,只余二人默然相望。何进扬起手掌,给了对方一个清脆的耳光。

宫女放下帐幔,默默退远。德妃叹了口气,泪水悄然滑落,在锦褥上留下斑驳痕迹。

这次她依旧没能保住孩子。短短三个月,小家伙尚未成形,她只看了一眼那个模糊的肉团,便觉寒毛直竖,不愿承认这东西与自己血脉相连。宫人都以为德妃为着孩子伤心,劝来劝去也不过是“娘娘还年轻,圣眷正隆”之类的话,实则满腔悲苦,也只有她自己清楚。

为什么非要把我送到这儿来呢?每次受了委屈,她总是想问一问爹娘,这天家富贵、封诰尊荣,究竟有什么好?倒不如让她待在村里,纵然吃糠咽菜,也好过做个锦衣玉食的木头傀儡。

临华殿内,罗帐轻软,瑞脑香浓。德妃何氏歪在病榻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摆弄着几张红纸,似乎很是无聊。

“娘娘手真巧。”榻边宫女欢喜地道:“这剪出来的和合二仙、送子观音、还有寿星老儿,都跟活了似的,真好看。”

德妃也不答话,反而将手中剪刀一转,把那些吉祥如意的图样全部裁作两半。

“春娘……真好听!你等着啊,我过几天就来娶你!”

“啊?娶我?!”

惠春娘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成了皇太孙的侍妾,又被立为侧妃。再后来殷广祜继承大统,便不顾众人反对,让惠氏正位中宫。可她素来醉心刺绣,完全不知道怎么做皇后,殷广祜也就干脆告诉她不必管事,另叫高位妃嫔协理六宫,二人平日相处也只如寻常人家的恩爱夫妻,从来没有隔阂。宫人们私下里也有议论,说皇后娘娘只是个摆设,大小事务从来不归椒房殿管,惠春娘却觉得这样很好,她守着自己的小日子,已经十分满意,至于旁的事,她既不会管,也懒得费心思。

盏中茶汤清香扑鼻,殷广祺却只尝出无边苦涩。他望着言笑自若的兄嫂,顿觉一股恶寒蔓上脊背,凉意霎时透顶,想冲上去问个清楚,却又不敢轻举妄动。

眼前之人,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兄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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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广祜仔细想了想,道:“不对,这事儿得彻查。淑妃向来最有成算,可惜她刚小月,没精神打理。德妃也是一样。本来柔嘉能帮上忙,谁知她如此糊涂,竟然……罢了罢了,还是交给何进去管,我看他这段时日也不忙,精神抖擞得很,不如给他派个差事做。”

惠氏在旁默默听了半晌,忽然道:“夫君,那沈妹妹的丧仪怎么办?”

嫔妃自戕,依律是不能安葬的,沈昭仪又是罪臣之女,只怕更得草草收场。念及此,殷广祺不禁抬眸去瞧皇兄的神色,却见他长叹了一口气,面露不忍。“柔嘉……她实在可怜。我亲自办吧,好生送送她,偿还这些年的恩情。”

殷广祺听着,心中逐渐了然。沈昭仪的父亲,御史中丞沈徵,他也卷入了那场冤案,下至诏狱受审。立冬过后,“逆党”就要尽数处斩,沈昭仪虽被皇兄庇护着,没受半点牵连,但至亲将要含冤而死,这等哀恸,试问谁又能承受得住?

皇嫂两耳不闻窗外事,对这些内情一概不知,但她那句话说得好,宫里确实有何进这个脏东西,若除去他,天下人都能松一口气。

双拳于袖内握紧,殷广祺眨眨眼,将眸中杀意敛了去,换回那副温吞的画皮。殷广祺心里清楚,若要除掉何进,必须将他的势力连根拔去,才能灭得干净,否则将后患无穷。这事,急不得。

惠氏被唬得一怔,随即向地下啐了两口,慌道:“乱说些什么!怪吓人的!”

殷广祜无声地安抚着娇妻,又冲侍女们笑道:“这等怪力乱神之语,聪明人自然不会信。你们出去告诉那些编故事的人,朕在这儿呢,凭他什么魑魅魍魉,也不敢兴风作浪!”

是吗?殷广祺在心底冷笑。朝野上下魑魅横行,最残忍的厉鬼就是那个日日谄笑的何进,可叹你竟从未发觉!

“记着,听话是你唯一的好处。若连这点儿东西都没了,那就休怪我不讲情面,把你们这帮穷亲戚除个干净!”

言毕,何进摔门而去,压抑的啜泣声却在殿内久久回荡,低诉着世间又一场心碎。

“少跟我叙亲戚。”何进反手又甩下一个耳光,啐道:“当年你爷爷嫌孤儿累赘,把我骗出门卖给人牙子的时候,念过半点骨肉情分吗?后来我熬出头了,你们就巴巴儿地跑来认亲戚,真好意思。”

多年未曾谋面的堂兄来打秋风时,何进是真瞧不上他那副嘴脸,本打算应付了事,却听得对方提起家里有个黄花大闺女,心中便有了盘算。原来这宫禁之内虽大多是他的人,殷广祜却不怎么亲近那些何进安排的妃嫔,唯独一个章盼儿还算得宠,但何进早看出这小娼妇是个狐媚子,若让她诞下皇嗣,后患无穷。正琢磨着去哪儿寻个听话的,就有人把亲闺女送上门,当真极巧。况且他冷眼瞧了多年,发现殷广祜最心疼那个姓惠的蠢婆娘,说不定就喜欢摆弄傻丫头,弄个村姑过去,正好。

于是何进把堂侄女送进宫,让她成为听话的傀儡。殷广祜也算怜惜她,不满两年就晋为妃位,隔段时日便会去临华殿瞧瞧,恩宠不算少。只是这丫头实在愚笨懦弱,何进吩咐的事一件都没办明白过,孩子也养不出来,只知道默默地哭,简直一无是处。此刻,德妃又泪流满面地望着他,边抽噎边道:“堂……千岁爷,我真的尽力了,可那孩子就是留不住,我也没办法啊!求千岁爷开恩……”

“不中用的小蹄子。”

德妃吃了痛,却只是静静地捂住脸颊,不敢抽泣出声。这并非她头一遭受辱,每次办事不得力,何进都会对她非打即骂。时间久了,她便习惯于埋头忍耐,待到何进骂够了离去,她再缩回帐幕后,为自己的苦命哀哭。

“这次掉下来的是个哥儿?还是姐儿?”

快立冬了啊,谷子应该也晒得差不多了。阿牛哥家的那片好菜地,今年定能收上来许多东西,新鲜的扁豆炒着吃,最是香甜。

阿牛哥……对,当年她还有阿牛哥,那个朴实得有些呆愣的少年,总是憨憨地绕着她转,脸儿憋得通红也说不出半句话来,却总是想着把最好的菜蔬拿给她尝。如果爹娘不去攀高枝,自己应该会嫁给阿牛哥,过着平凡而踏实的日子,比如今强百倍……

“怎么,你也学会摆谱了?”

“……娘娘?”

“本宫乏了,你们都下去罢。若有人来访,一律挡在外头。”

“是。”

唯一的美中不足,便是相伴八年,竟膝下寂寞。从前在东宫时,春娘曾诞育过一个活泼可爱的哥儿,只是未满周岁就殁了,此后她便很难再见喜脉,即使偶尔有,也撑不过多久便会小月。整个翰林医官院都说她先天身子弱,加之阖宫上下也没有一个妃嫔诞育过子息,久而久之,春娘就没那么在意了,只是午夜梦回时分,想起那个早逝的孩子,未免心痛一阵,也罢了……

思绪纷飞之际,惠氏无意间抬首,余光瞥到侍立在侧的宫娥,忽然想起件事,便问:“红杏怎么没在这儿?”

几名宫女面面相觑,全都默默底下了头。惠氏更觉奇怪,索性道:“碧桃,你和红杏最要好,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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