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忘了,情色录像,向来是罪犯惯用的威胁伎俩。
.
见他彻底陷入昏迷,连拽住自己的手都松脱滑落,何炅给他掖了掖被子,转身离开了卧室。
“既然无法和解,那就不要再试图给我洗脑。”何炅强硬地给他灌了一杯温开水,从床头取了一支麻醉剂给他打了进去,“没用的,我不会再相信你了。”
撒贝宁忽然伸手紧紧扼住他的手腕:“何炅,你最好杀了我!否则……”
“不可能。”何炅微微一笑,这个笑容温柔刻骨,却令人毛骨悚然,“我不会杀你,你也逃不掉。你只能乖乖当我们泄欲的工具……”他顿了顿,似乎不满意这个粗俗的说法,“不,确切说来,应该是「禁脔」。
默许他们靠近我,对我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过,再以救世主的姿态出现,以为这样就能攻破我的防线,让我对你产生依赖吗?
太天真了,何炅。
你和他们,并没有什么区别。
光,终于消失了。
“你没办法忍受的,你早就控制不住了。你的理智、你的力量,早已完全失控。”
他的力道一向异于常人,他最喜欢的攻击方式是活生生扭断喉咙,或者捏爆头颅,只是在撒贝宁面前,他从来没有用过而已。他之前一连摔了两个水杯,也是因为情绪波动之下无法控制力道,再不扔出去玻璃就要碎在他手里。
“你的实力配不上你的野心,所以活该受到这样的折磨。”
他的第一反应是先下手为强,或许是因为这样的念头已经存在了太久太久,这样的场景已经在脑海中预演了千千万万遍,真正动手的时候,他连半点的犹豫都没有。
他只是没有想到,撒贝宁并不是要毁掉工具,而是要修理不趁手的地方。
他们本不必如此惨烈。
他不可能原谅一群强奸犯,不,应该说是轮奸犯。
虽然外表平静如常,但他满心的仇恨和厌恶从未有片刻消减。他知道只要有机会,自己一定会手刃这群罪犯,绝不会有片刻迟疑。
四年相处,并非没有半点感情。
其实他对撒贝宁的真实身份并非毫无察觉,虽然撒贝宁的表现的确堪称完美,但,或许是直觉,或许是错觉,他总觉得这个人并不是那么简单。
但那又有什么关系?他所做的一切,从来不是为了匡扶正义,而是为了一己私欲。一开始,他觉得杀人还算有趣,后来,只要和撒贝宁待在一起,不管是制定计划还是共同出手,他都觉得愉悦甚至兴奋,他知道这个人比杀人本身更能取悦他。
——这就够了。
可是,这个人和自己想象中的并不一样。
他除了强悍的大脑之外,还有着坚定而独立、璀璨而明亮的灵魂。他的信念和坚持,坚韧到了固执的地步。
他身上的光太过耀眼,吸引人靠近,却也能轻易将人灼伤。
“——凶手是最后一个用洗手池的人。”
何炅一下子坐直了身体。
仿佛被电流瞬间击中,毛孔张开,汗毛耸立。
——撒贝宁是这无趣的世界里,极少的,还算有趣的东西。
能够跟上他的思维、理解他的想法、秒懂他的暗示、明白他的未竟之语的人,理所当然是极其特殊的存在。
默契,是很奇妙的东西。
像是他手上洗不清的罪恶。
——其实他对自己所谓的“罪恶”并没有什么实感,也谈不上自责和悔恨,因为他缺乏常人所具备的道德良心自我审查机制,或者说,他缺乏对伦理道德的感知。
他向来情感淡薄,更确切地说,是缺乏感情。他无法体会他人的感受,对除自己之外的人缺乏同理心,对不相关的一切抱以冷淡麻木的态度,这世上的大多数东西都只让他感到无趣和厌烦,所以,罪恶感是什么?他不知道。
撒贝宁沉默着和他对视。
后者满眼轻蔑讽刺的冷笑,锐利锋冷宛如冰封的钢针,眼底却仿佛跳动着一丛微弱的光。
僵持一瞬,仿若万年。
再呆下去,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动手掐死这个人。
他在客厅给自己倒了杯水,无视自己颤抖的手,神色平静地喝了几口,站到窗前俯瞰这森冷残酷的钢铁丛林。
残阳将收,目之所及,一片染血的鲜红。
“——我们的禁脔。”
撒贝宁不甘地缓缓闭上了眼睛。意识即将沉入黑暗的刹那,一道惊雷劈过脑海,他忽然想通了自己一直觉得不对劲的地方——
何炅之前重复的那句话,自己分明只对小白说过!所以……
在他闭眼的那一刹,何炅眼中微弱的光也彻底熄灭。
——就是这样,不要再让我后悔,不要再给我希望。
到了这一步,已经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但这样的罪恶和伤害,无论多少感情都无法抵消。
还有你。
你太低估我了。
“你早就坏掉了。”
“又何必在乎,会不会坏得更彻底一点?”
血红的夕阳终于完全沉没,黑沉沉的暗夜覆盖下来,像是一张通往深渊的巨口。
“——砰!!”
何炅恍然回神,低头看到被自己生生捏爆的玻璃杯。无数的碎片四散飞溅,没喝完的水混合着鲜红的血,淋淋漓漓洒了他一身。
“啊,就是这样。”他弯了弯唇,露出一个神经质的笑容,“没有如果,没有其他任何可能。即使改邪归正和警署合作,即使装作不知粉饰太平,也终究会走到这一步。”
他不是没有意识到,撒贝宁那种对待工具的冷漠和高高在上,他只是不愿深究。
直到他在甄凶等人的死亡中发现了警署的痕迹,他瞬间确认了撒贝宁的身份,也在某种程度上失去了应有的理智。
——要被抛弃了吗?要被毁掉了吗?
何炅一动不动地站在窗前,风从窗口涌入,吹乱了他的发丝,黑色风衣在风中起起伏伏,衣角翩翩荡起又悠悠落下。
夕阳又无力地落下了一点点,不甘地一寸寸敛去光芒。
何炅露出一个笑容。
——不是恐惧,而是前所未有的兴奋。
就是那一瞬间,这个人在他心中走上了神坛。因为他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战栗般的快感,心跳加速、血液沸腾,那种久违的兴奋和刺激,让他觉得,原来这世上还有太多值得期待的东西。
于是,他邀请撒贝宁加入「无罪」。
他们无数次异口同声,无数次相视一笑,无数次拥抱击掌,那种思维共振的震撼和颤栗如此美妙,让他无法克制地为之着迷。
身为律师,撒贝宁经常会接触到刑事案件,他接案子有个众所周知的原则,那就是从来只为正义辩护。当然,他时常会遇到扑朔迷离、善恶难断的案子,这个时候,他总会不自觉地充当侦探,跟何炅熟了之后,何炅也时常被牵涉其中。
某一次,他们坐在一起讨论着刚才的案件,在思维快要走进死胡同的时候,在一切似乎都没有疑问的时候,撒贝宁忽然想到了什么,向他伸出一根手指,神色平静而又笃定地说:“不对,我知道了。”
他对道德和法律没有最基本的敬畏,在他看来,所谓法律不过是强者制定的游戏规则,他不违背,并非认同规则的合理性,而是不想浪费时间处理可能带来的麻烦,以及为此付出代价并不划算。
他的性格其实糟糕到了极点,然而,欺诈和伪装仿佛是他与生俱来的本能,他总能轻而易举融入任何一个圈子,不费吹灰之力获取他人的信任,他永远温文尔雅,周全妥帖,照顾每一个人的感受——即使他随时可能扭断他们的脖颈。
何炅眺望着远方一点点滑落的夕阳,想,撒贝宁是什么样的存在呢?
撒贝宁闭上了眼睛。
不可能。
绝不可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