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厉图被产道内的蠕动和肛门处的滞闷感逼出两眶眼泪,他盼着这一切尽早结束,宫缩来的时候就弓起身体憋着气向下拼命用劲儿,嗓子里裹着的痛苦呻吟也溢了出来。河生与张御医一人抱着他一只脚给他借力,御医紧盯着他的产口,河生的眼睛压根儿不敢往那处看,总觉得自己肛门痛得厉害。
张御医看着孩子的头在肛门处就是出不来,于是放下怀里的脚,拿过旁边消过毒的剪刀,嘴里说着得罪了,一手探入肛门拉住一块儿肛肉,另一手稳准狠地剪了道口子。
河生大着胆子往那里看了一眼,就见那个伤口迅速流出鲜血,而孩子在王厉图的用力推挤下慢慢露出半个脑袋,那个小脑袋脸朝上带着粘液,左侧头皮上沾了些王厉图肛门处的鲜血,他眼前发昏,使劲抓住王厉图的脚。
不过,张御医很快就伸出了黏腻的手,笑着安慰他,“很顺利,已经开了八指,一会儿就能生了。”说完话,就去一旁的水盆中净手。
王厉图这才得以放松一会儿,腰部又酸又疼,为了方便张御医检查,他小心地翻了个身,面朝外侧躺着,紧盯着房门忍痛。宫缩更密集了,半柱香一次,持续十息,往往刚恢复些气力,就又被宫缩弄得喘不匀气儿。
他被折磨得浑身难受,想着擦了管什么用?还是痛,还是要出汗,不如让他清静会儿,就推开了河生给他擦汗的手。
这是指责她没有分寸,竟然不顾规矩地跑到别人生孩子的屋里来了。
赵福此时回过神来,也有些惊怕自己怎么鬼上身一样就闯进来了,她眼里还透着担忧,此时羞恼之下,眼睛就跟脸颊一样红得厉害,蕴上了一层水光。
王厉图听闻她来了心里骤一紧张,屏住呼吸不敢动,听到张御医的话后松开手掌,颤抖着抚到肚子上,心说你娘来接你了,然后转过头去看她。
她此时还不知道,他腹中孩子竟是要掏空他的生命力后才会出生的。
那块布单掩住了胯部和半截儿大腿,他的两条腿屈着敞开,肌肉团结,足弓紧绷,脚趾蜷缩,脚边跪着的大夫有些脸生,正埋头看向他的腿间,大夫的手腕略动一下,他的手指就颤动着捏得更紧。
看着眼前的场景,她有些怔住了,不晓得自己要干什么。
她来得太巧了,像是上天注定了一样。
他看了一眼睡得香甜的新生小儿,抽回手臂平躺好,脸上淡淡地说:“让她进来吧。”
屋内都收拾妥当之后,河生才悠悠醒来,张御医和杨大夫都已经走了,不过他压根儿不知道杨大夫也来过。他有些不知今夕何年地糊涂着脑袋偷看躺在王厉图臂弯里的孩子。
王厉图的产程短,所以精神还很好,一直醒着,正伸手轻抚孩子浓黑细软的胎发。
他也不敢凑近了看,眼珠子瞥一眼孩子,就转到其他地方,这样几次后,王厉图就有些烦,让他把所有人带出去,他要休息。
早在五个月的时候,他就已经把脉诊出了孩子性别,此时看到孩子腿中间那根小物件儿,他便笑着剪断脐带,提着孩子的腿拍屁股,说道:“恭喜将军,是个健康的小公子。”
小东西吐出胎水后,小胸膛剧烈起伏着哇哇大哭,把孩子递给旁边刚赶来的杨大夫,他绞了热巾帕给王厉图擦下体。孩子清洗干净裹好抱过来的时候,张御医趁着宫缩,一手揉着他的肚子一手拽着脐带把胎盘拉了出来。看他下体不再有秽物流出,御医又手脚麻利地给他缝合肛周伤口。
王厉图偏头看孩子,脸颊紫红还皱巴巴的,又蒙着胎脂,看不出什么,并不像安宁出生时那般好看,可还是想伸手摸摸他,然而下体缝针的痛楚让他咬紧牙关收回手。
杏儿赶紧跑上前,小心地将她拉起来。
“嘶,嗬~”她后仰着慢慢站起来,身后狐裘被湿泥污了个彻底,头发上也是泥水,她却浑然不觉,只一心记挂着王厉图。跨过冰雪堆后,她一手捂着尾椎骨一手掐腰,让杏儿搀着,勾着肩往前走。
老管家派的小厮气喘吁吁追上来,“少,少夫人~将军不在这儿,在清溪苑呢!”
王厉图闭眼休息了一会儿,摸摸肚子再一次用力,孩子终于露出整个脑袋,脸上带着厚厚一层胎脂,闭着眼睛,双眼处有两窝清澈的胎水,在灯火下隐隐发亮。胎头整个娩出后,他开始剧烈喘息,那个小脑袋被他带着一颤一颤蹭动,张御医见状拉着他的手摸上孩子的脑袋。
湿滑温热的触感令他嘴角扯起一抹笑,将手收回,他深呼吸等待下一次宫缩。
河生见那个暗紫色的小脸上大嘴巴蠕动着吐胎水,就再也忍不住两眼一黑吓昏了,张御医嫌弃地看他一眼,一脚将他踢到床脚边。然后一只腿别着产夫左边的小腿肚,又把产夫的右腿搬到自己屈起的膝盖上,探头下去趁着他用力的时候拉着胎儿的头轻轻转动着一提,孩子就娩出来了。
孩子也被宫缩折腾得蜷着身体不再乱动,他把手放到肚子上摸了摸,心里想着,你快些出来吧,爹爹等得好辛苦。
许是孩子心疼他了,两刻钟后御医再次探过宫口,紧接着胎水就破了。
他身体康健,耐力也好,用了几次力,就看到魄门处露出的黑色胎发。只不过等他力竭喘息的时候,肛门就慢慢蠕动着缩回去,孩子迟迟不能着冠。
憔悴了,这是两人对上视线后心里的想法。
赵福先转开视线,嘴唇咬了几咬,开口:“请将军恕赵福无状,赵福告退。”语毕,就耷拉着眼皮转身碎步出去。
瞧着她泥泞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王厉图神色轻快地转回视线看自己颤动的肚子,只是不等宫缩来折磨他,张御医就先探到了宫颈口。孩子在里边找出路,御医的手指也在宫腔外部比划着摸宫口,这种感觉令他不安,却只能咬着后槽牙攒紧床单,任这两人内外一同磨搓他。
他那么痛苦,她不知道自己能为他做什么。
还是河生起身绞巾帕时才注意到她的身影,他像找到了主心骨一样,热切地叫了一声,“少夫人!”
张御医正往宫颈处摸索,感觉到产道猛然紧缩,就有些不豫地抬头看过来,“赵小姐怎么进来了?”
河生出去看到赵福后,神色怪异地偷瞄了她几眼,不等她开口就转头回了内室,王厉图见他又进来了,疲累地看着他不说话。
“将军,那,那个·······”
他的眼睛一直瞟门口,王厉图这才想起赵福来了。
赵福在外间一直急得乱转圈,杏儿拉都拉不住,听到孩子的哭声之后,她顿在原地捏紧杏儿的手,“生,生了?”刚才杨大夫进去的时候,她从门缝儿里看到王厉图还在痛苦地弓着身子用力,这么快就生下来了?
杏儿也高兴起来,语调轻快地说:“是啊,小姐。将军生了,这下您就放心吧。”
赵福连连点头,心想着,生了,他真的生了,这下终于能放心了。
杏儿有些疑惑地看着她,她一想就明白了,定是在前殿就发作了,送不及才安置到了清溪苑里。发作得这么快,可千万不要出事,她心下焦急,抿紧嘴唇,立马转身艰难地往清溪苑去。
下人们行止匆匆,见到她,少夫人在嘴里滚了一滚就咽到了肚子里,略一低头算是行过礼了。她心慌地推开杏儿小跑进内室,热浪滚滚而来,夹带着黏腻的呼吸气味和混杂的体味儿,不太好闻。
一抬头就看到床榻上王厉图脖子处那根绷直翘起的青筋,他半靠在床上,面朝墙,看不清脸,右手攥成拳紧紧抓着身下浅灰色的床单,手背上青筋缭绕,中衣掀到了胸口处,肚子上搭着一块布单,没遮严实,露出上腹部两指宽一截皮肤,肚子比她离开时大了很多,像一口倒扣的大锅,压得他呼吸粗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