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茶王,懂得真不少。见多识广,小弟佩服,佩服啊—”
“敢问这位是?”茶王见其面貌打扮,本来不愿意和他交谈,只是此人走来时,茶王闻到他身上的异香,没几十年茶龄的人身上出不来这个味道!而且不只是喝茶的人,得是在茶叶里摸爬滚打几十年的人!
老茶王是好客之人,并不会以貌取人,只要是在茶这方面有造诣的人,他都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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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呢?”
“二啊,就是玩物不可丧志入魔。您懂吗?”
不管茶王懂没懂,唐陆反正算是给自己上了一课,我又在他眼里看到了那抹自信的光。
“您看它的头朝哪个位置?”
”这这——这是我卧室的位置——”
“倘若再晚些,不仅您的命保不住,全家都要遭殃。”
原先是头朝北,现在头朝南,而且竟长出来两只大钳子!
茶王嗬了一声,心里却有点沉重,怎么也欢喜不起来,反倒是有些害怕,他把虾头摆向北,然后没再踏足茶厅。就这样,他又在沉重里度过一晚,当晚,那只庞大的虾头再次出现,吮吸自己的血液。
茶王的身子第二天便垮掉了,身子骨似泄气的皮球,两天里就瘫成这样,老太太觉得事出诡异,于是才找来唐陆。
他又惊喜又害怕,惊喜的是自己摸索出把茶宠养活的办法了,害怕的则是看着眼前的死物动起来,莫名的诡异,心里禁不住发毛。他就这样惴惴不安,把剩下的一碗猪血全拌在热茶里,喂给茶宠。
茶宠当天变成了深红色,体型足足大了一圈,平时待着的时候,偶尔会活动活动腿。
茶王夜里躺在**,寻思着还有什么办法能让茶宠彻底活过来呢?
“您要吃的话,我给您新宰一头猪送去—”厂主十分殷勤。
茶王笑着摆摆手,“哎,我干嘛白要你一头猪,你还做不做生意了?我就要一碗血,你别管我做什么,有的话就给我,没有我改日再来。”“有,有的是嘞,您要多少我都有,老张,老张,你给接一盆猪血送到老茶王家里去。”
“不不不,你可别这么客气,就一碗就可以。”
“哎——玩茶的人最忌讳心急,茶宠有灵性,你心急,它不会给你反馈好效果,你心静,慢慢地才会显出灵性。”
“说的好!说得太对了。哈哈哈哈。”人群中忽然有个人提高了嗓门大声道。
人们没听过这个人的声音,纷纷皱起眉头,觉得这人高声喧哗实在有辱文雅,于是纷纷循着声音寻找,是谁在大声说话。当大家的目光落在那人身上时,便没再觉得他需要什么文雅了。
这可急坏了老茶王,把茶宠养到一半,谁知道又出了差错,既然用昆虫不行,那就再用点更烈的。
茶王思来想去,不知道该用什么好,这天他遛弯遛出公园,随意散步时,路过一家宰猪厂,他忽然想起来,这厂的厂主以前求过自己办事,于是信步进了杀猪场。
厂主看见茶王来了,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不知道茶王到此所为何事。
老茶王多聪明,立即摸出了门道,只有用这种脏茶才能浇活茶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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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脏其实并不脏,只是人不喜欢喝泡过虫子的茶水罢了,原来想泡活茶宠,还得用这招啊——
这日,他在家里生闷气,给自己泡了一杯金骏眉,这是最后一壶了,他心疼不已,不该把大半盒好茶都给喂了茶宠。
他起身去上个厕所的功夫,再回来时,看到茶杯里竟然浮着一只小虫,气得老茶王咬牙切齿, “好啊好哇,连你这小怂虫子都欺负到我头上来!毁了我的茶,我——”
茶王火气莫名的大,他正要把杯子摔碎,却忽然心疼这杯茶,他望了一眼桌子上的黑背龙,无奈地摇摇头,叹道:“你啊你啊,就把我耍着玩了。”
这可算是茶宠中的稀世极品了!用世间罕见描述绝不为过——
可是茶王还是觉得差了那么点意思——这玩意儿就算再绝再罕见,究竟还是个死物,他就喜欢那只会动的蟾蜍,那么的有灵气,那么的独一无二。
茶王近乎痴迷于让茶宠活起来,他还以为只要给茶宠照顾得好,它就能活过来,于是每天趴在桌子前睁圆了眼睛盯着茶宠。
茶王寻思既然茶农不肯说,只能自己揣摩,但他又一想,是不是让茶宠活起来的秘诀,是不是在材料身上呢?怎么养都没关系,最后都会达到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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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茶王将名为“黑背龙”的茶宠小心翼翼地捧回家,放在茶桌正当中的位置摆好,虾头朝北,老头儿为此还乐呵呵的,北虾北虾,就是“背瞎”,越养眼睛就越明亮,多好。
茶王给龙虾盖上一层纱布,搁着布用手指头捏了捏,不禁感叹道:“好,好东西啊。是好料子,就是——”
茶王第一次在养茶宠上面犯了难,他只会养一般的茶宠,盘弄包浆,他都会,自然不用人教,可是他想要的是那只会动的茶宠,如何让茶宠真正有灵气,能活起来,这却又是另一门学问了。
茶农一眼看出茶王的困惑和尴尬,知道他不好意思开口,轻轻拍拍茶王的肩膀,道,“老哥,您也是这方面的行家,知道喝茶养茶切忌浮躁,这只黑背龙,您拿回去慢慢盘,就还按照您的老办法来,成色自然会比一般的东西好,千万不要动歪心思,您也知道,蜗牛嘴里吐不出白珍珠,要真是为了个茶宠走火入魔,到头来事与愿违就不好了。”
“什么?有什么脏东西?你别吓我,能抓得到吗?”茶王立即变了脸色,左右张望。
“最起码在您身体里我是没有发现的,或许是在您家里边有什么古怪,您跟我讲讲您最近有没有遇到什么怪事?”唐陆问道。
“怪事?”茶王躺平身子,靠在床头,长吁口气,“唉,怪事都不少,最怪的就是那个茶宠了吧。”
而我就是那个护法,需要在唐陆的真气输送到一半时叫停施法,防止出现危险,结果我还是慢了几秒,导致唐陆差点送了命,好在最后没发生危险。
唐陆稍稍恢复真气,再看茶王,面色康健,竟然自己从**坐起来,看来完全恢复了。
“真灵啊,谢谢你啊小伙子,大师——”
我登时意识到不好,立即扯掉两人手上的紅线,唐陆似乎被一股看不见的怪力袭击,登时从地上飞出去,打了两个滚,我忙去搀扶唐陆,发现他全身冷得发冰。
“唐陆,唐陆你怎么样?”我焦急地喊道,心里自责不已,都怪我註意力全放在老人身上,没照顾唐陆,导致他真气流失太过严重,一时间几乎被冻死过去。
唐陆仍闭着眼没有理我,再次盘坐在地,手中不停搓动手势,嘴中喃喃念着口诀,几分钟后,唐陆才缓缓吐出一口凉气,整个人振作起来。
“我告诉你一个口诀,待会儿我施法的时候,只需要你不停念这个口诀就好,并且你会感觉到我这端的红线发热,茶王那边的红线发冷,这都是正常现象,待会儿如果你看见我施法过程中嘴唇发白了,一定要打断我施法,把我们手上的红线扯掉,然后就结束了。”
我不明白唐陆的用意,但只要按他说的做就没错,施法开始,唐陆闭上眼睛,就地盘坐,茶王也闭上眼,只有我左右观望两人,心生紧张。唐陆催动口诀,一股内力真气顺着红线传入我手中,顿时我感觉左半边手掌犹如火烧,仿佛要炸裂开似的。
我不敢怠慢,嘴里忙念着口诀,一瞬间堵塞在手中的真气流通到右边,进入老人的身体,真气传入体内的那一刻,我登时感觉到右边手掌寒凉刺骨,并且似乎有一个无敌的黑洞在将我手上的真气吞入其中。
“哦——我听说茶宠只能用普洱茶养啊,是真的吗?”又有人问茶王。
“不,普洱茶效果是最好的,但不一定非得用普洱,一般的茶水都可以,只是千万别用白水,浇了白水就废了。茶宠砂质也分好坏但不是问题,日常维护中每天必须用刷子清扫,定期用茶布摩挲,使之保持一定程度的亮泽。宠物吐泡,睁眼的事就很容易看到了。总之要有耐心。”
“另外,如果想开养,有两种方法,一个是人工发酵,一个是自然发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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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陆微闭双眼,眼珠转动,似乎在黑暗中寻找什么。
再看老人手心,一道红光涌入皮下的血管,在周身经脉游走一番,唐陆嘶了一声,睁开眼。
“嗬——”唐陆脸色一沉,嘴角微微**,不敢相信眼前这人瘦骨嶙峋,眼离凹陷,脸上形如骷髅,他竟是前几日精神矍铄的茶王!
“茶王——您这是怎么了?”唐陆随手从包里拿出毛尖刺绵。
茶王朝唐陆和我瞄了一眼,眼神中闪过一抹讶色,可能不知道我们为什么会认识他。
老太太快急成泪人了,唐陆拍拍老人手背安慰她,让她不要着急,等自己到了再看看。
老人家里装潢典雅,很有古朴味道,后院是一大片地,唐陆只瞥了一眼,对老太太道:“茶园?”
老太太嗯了一声,叹气道:“哎,我老伴儿这一辈子没什么爱好,就是喜欢喝茶,摆弄茶,退休了把精力都放在这上面了。”
“唐,唐,唐陆!会捉鬼是吧?唐大师!”大娘从内而外看得出是有素质的,只是一时焦急,谈吐不清。
“对,是我,怎么了?”唐陆放下茶盞,连忙起身问道。
“我老头出事儿了!求您帮我们家老头看看——”大娘说着,眼角泪光閃烁,腿脚登時一软,几乎跪下来,我赶忙上前扶稳老太太。
我和唐糖相对而望,翻个白眼。我朝唐陆摆罢手,“算了算了,你算是魔怔了。”
这时,门外扶进来一个老妇,年岁六七十,面色焦急,一路快走闯进店里,刚迈进门打个踉跄,唐糖坐在窗边,连忙起身去扶老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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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唐糖甚至开始担心唐陆这种状态保持下去会不会出什么心理问题,玩物丧志可不是说说而已,最近他的黑眼圈更加严重,睡眠严重不足,茶水饮入过量也会导致精神状态失常,但是唐陆还是每天沉迷于茶宠,整天想着什么时候包浆,什么时候出成色。
“我哥这个状态也不行呀?咱们的原意想的是让他有个爱好,更懂生活,但是眼下这情况看,比他之前无聊的时候还不如了,咱们得帮他治治。”唐糖看着唐陆在茶桌上傻呆呆的发愁。
“拉他出去走走吧?实在不行给他找个活儿做,毕竟也是正经的大学毕业,想找个工作还是简单的。”
只见茶农和茶王两人攀谈甚欢,但是两个人的表情都不是很放得开,最后,茶农从兜里掏出一样东西,塞在茶王手里。
“你看这人像不像有问题的?”我小声问唐陆。
“我不能断定,不能说所有江湖术士都有问题,一些小法术也是有其存在的道理的,只要不违背大原则,咱们没有正当理由去干涉。”唐陆在这方面的永远保持理智,跟他涉世未深的样子迥然不同。
“请问阁下用的什么方法?”
“哎——”茶农笑着摆手,“天机不可为外人道也。”
茶农的话虽这么说,但是眼神朝四周一瞥,茶王立即会意。
人们都以为茶王被吓得魂不守舍,眼神发愣,哪知茶王不是被吓到,而是赞叹这样的茶宠,实在令人称奇!这才是真正的有灵性! 茶农微微笑,将茶宠蟾蜍收回自己的盘子里,随后问茶王:
“茶王朋友,不知道小弟的茶宠品质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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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陆说话声音轻微,不过还是给那人听了去,他看一眼唐陆:“啧啧——”
茶农专心照看白布下的蟾蜍,他嘴里吹两声口哨,只见白布下的蟾蜍缓缓移动身形,刚开始几秒移动一厘米,隨后便越来越快,几乎是以爬行的速度向茶王面前逼近。
茶王不禁向后缩缩身子,他心里自然发燃,可是如果就这么站起来,必然会被人笑话,于是强打精神看着这惊悚的一幕。那蟾蜍爬到茶王水杯前的位置便不动了,茶农笑呵呵地从座位上起身,掀开那块白布。
茶王面前就摆着一只茶宠,叫“如意足”,是一只脚丫的形状,脚丫上还有一只小蜘蛛,取谐音“蜘”“足”,知足,知足常乐。“大家都可以养一个小茶宠,很有趣味。”
“想养,就是不知道怎么养,怕养坏了。”有人小声道。
“曜曜,好说。”茶王朗声笑道,他手里拿一块干净的白布,将如意足拎在手里。
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人们便豁然开朗,虽然茶农的手没放在盘子上,可是他自己节来的盘子底下一定是有什么机关可以自由活动的。
茶农笑呵呵地看着人们對自己评头论足,自然也不以为意,“既然你们不信,那我可以再把它拿出来演示一遍。”
茶农从桌子上拿来一条白布,随后用两只手捏住蟾蜍的两腮,把他拎出来,放在桌子上,用白布盖住,肉眼能看见一个突起的身形。“你别用白布盖住啊,谁知道你里面会不会有把戏——”有人还是不服,大声道。
茶农把木制的盘子盖上,双手离开盘子,在木盖子上方盘旋,忽然拍拍巴掌,道:“各位瞧好吧您——”
只听得盘子里有咯哒咯哒的声音,似乎是什么东西在跳动。
待得茶农再把木制盖子打开,原本正当中的那只蟾蜍却换了位置!
蟾蜍被热水淋到的地方纷纷冒出热气,由深紫色变成了鮮红色,接近血红的颜色。
茶王瞪了瞪眼,平常见到遇水變色的茶宠以浅橙色或棕色为多,今天看见的这只,竟然是血红色,不過只是茶壶的材质问题,没什么好新奇的,也不算这老茶农的本事。
邋遢的茶农环顾四周,见人们嗤之以鼻,脸上的表情无非平淡,觉得这都没有什么,他微微一笑,说:“别急啊,好戏还没开始呢—”茶农用二指在蟾蜍脑袋上扣了扣,轻声道:“小家伙,醒醒,该活动啦!”
男人缓缓将木制的盘盖掀开,里面蹲着的是一只叁腿蟾蜍,嘴里叼着一枚铜钱。
“不就是只普通的紫砂蟾蜍么?”人们也没见到新奇之处。
“嗯,包浆圆润,有光泽,厚实,是一只标准品,但还称不上极品。”茶王评价道。
“可不可以先让我见识见识您的茶宠呢?”邋遢男人毫不客气地坐在下垂手,把托盘放在桌子上,众人都能猜到,那盘子里的东西不简单。
“我的茶宠在家里,不轻易拿出来。”茶王道。
人们纷纷应和,“茶王的茶宠自然也是宝贵,不能轻易拿到外面来,环境太乱。”
茶王虽然这么说,可是没有人敢轻易上前拿茶水,这里这么多人,一共就摆了五杯,刚才茶王新交的朋友喝了一杯,茶王自饮一杯,其余人都看着眼馋,谁也不敢随便去拿。
“敢问茶王兄,这其余的冲茶方式是什么?”那大叔问道。
“这个嘛,我就不好再细给大家展示了,有机会来我家中,我再给老弟你亲自展示——”
“老茶农了吧?”茶王开口问。
“牛——”遭老汉朝茶王竖起大拇指,“刚才听您讲到茶宠,我也很喜欢,不知道可不可以跟老先生探讨一二?”
“哦?不知道怎么个探讨法?”茶王隐约察觉到了火药味,忽然觉得这人不简单,是来挑自己场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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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一身脏衣,白色的帆布鞋几乎穿成了黑色,还露着一只大脚趾,男人胡子拉碴,看上去四五十岁,肮脏不堪,身上却没有异味,甚至走路时还带着 一股糟香的茶味。
那人手中拎着一个圆盘,盘子被一只木头圆盖封住,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唐陆自此再没痴迷过喝茶。
大概生活也是如此吧,急不得,要慢慢来。
(茶宠完)
“那,那可怎么办?”茶王身子打哆嗦,几乎站不住。
唐陆淡淡一笑,“两招。”
“这是一。”唐陆掏出黑竹简,一下将茶宠打碎,碎渣里涌出一股红色的**。
唐陆听完,微微一笑,对茶王道:
“怪就怪在这只虾身上了,您把他养活了,它吃活物的欲望越来越大,最后不找您找谁?您的真气都是被茶宠给吸走的。不知道您的茶厅在哪儿?”
茶王带我们去了茶厅,找到那只茶宠。
想着想着便进入梦乡,梦里,他感到周身一片漆黑,随后从脚底下喷涌出浓密的血雾,他就这样提心吊胆地走啊走,忽然从对面闪出一只庞大的虾头!那只血红色的虾头直奔自己面门来,他没办法躲避,任由虾嘴里伸出一根长长的管子,插进自己脖颈,吮吸他的血液。
第二日起床,茶王便觉得肩膀周遭酸痛难耐,浑身没劲,去茶厅里看望茶宠时,那小家伙竟然换了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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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王拎着一小兜子热乎的猪血回家,打开一看,腥气难闻,血液几乎凝固。
茶王舀出来一勺,拌在热茶里,都淋到茶宠身上。
霎时,茶宠的几只脚胡乱踢踏,吓得茶王手里的杯都掉了。
茶王环顾四周,只说了一句话:“我要一碗猪血— ”
“哇呀,老茶王,您要那晦气东西干什么呀?您莫不是要吃猪血豆腐?”
厂主开厂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人管自己要过一碗猪血。
茶王顿悟,特意买来许多名贵昆虫,大大小小,会飞的爱蹦的,什么也有,老太太还以为自己老头又换了新爱好,哪知道他整日将刚买来的虫子在热茶里烫死,然后扔掉,将茶水浇在那只泥捏的茶宠身上。
老太太看不下去了,骂老伴儿败家,茶王却瞪眼瞅着老太太,“碎嘴婆,你懂个屁!”
不过这一招很快就用乏了,茶宠的几条腿完全舒展开后,无论再浇多少脏茶,那家伙也没有变化,还是不会自己动。
茶王用干净的木筷子把茶杯里的虫子挑出来,随后将热茶均匀地淋在茶宠身上。
茶宠登时在午后温润的阳光下红光焕发,老茶王眨巴眨巴眼,再看茶宠,这小家伙的脚似乎舒展开了!
喔!真是罕见,今天这是开了什么窍,老茶王戴上老花镜,仔细观察茶宠,着实有变化,以前几条腿是紧紧抱在一起的,刚才浇了那一杯脏茶,茶宠的脚便稍微舒展些。
盯着黑背龙的几只脚,时间一长就容易出幻觉,眨了下眼皮,便觉得那虾的脚动了,起身揉揉眼睛再看,又觉得黑背龙悄悄挪了地方! 他高兴地叫来老伴一起观察,老太太看得腰都酸了,还没看出这破泥捏的东西有什么变化。
“你真是神经了你——”老太太打了茶王一巴掌。
茶王也觉得是不是茶农在骗自己呢,这东西根本就不会动,他只是随便找了个家伙来糊弄自己而已。他气恼得很,每日都去公园里找茶农,却连个影子都见不着。因此很是郁闷。
茶宠先是把茶宠在茶桶里用几千块一斤的金骏眉发泡,人工发酵,随后再每天浇茶,扫渣,包浆,工作细致认真,一样不落。
大概有一周功夫,黑背虾初具形态,用热茶一淋,原先会变成橘色浅棕色,如今也变成了血红色,晶莹剔透,光彩动人,远比茶农的那只三腿蟾蜍要品质高。
最绝的地方,给黑背龙淋上热茶以后,把屋子里灯光关闭,就能看到那只黑背龙一闪一闪地发红光,光芒犹如夜明珠般光彩透亮!
“发酵?”站在一旁的大叔一头雾水,想不到茶宠还能发酵,“怎么个方法?”
“先说人工,就是把茶宠在茶桶里先泡二到四天,可以达到迅速吃水的效果,就是手感光泽假了点,不过见效快,相反的,人工发酵,就是慢慢盘,日 后自己就会出效果了。想养的那就好好养,茶宠这玩意儿和紫砂壶一样,日子久了也能升值。”
“那既然可以人工养,一直在茶桶里泡着不就好了?”有人仰着脖子问茶王。
茶农说完此话嘿嘿一笑,再不理会茶王,转身就走,茶王徒留原地发呆,他到底没有问出来怎么把手里这只茶宠养成活物。
其实茶农已经把养茶宠的诀窍告诉他了——千万不可操之过急,否则事与愿违。
可茶王此时已然急切,他心里只想把泥土捏成的玩具养活,越像活龙虾越好,那样才能显出自己独一份,自己是个玩家,老懂行。人玩到这个份上,其实就偏离最初玩的目的了。
一如我和唐陆所料,问题就出在那个奇怪的茶农身上,就在当天,茶农私下里送给茶王一只新茶宠。
茶王拿在手里一看,是一只蜷曲的紫壳龙虾。
“这只虾的料子特别,比我这只蟾蜍劲儿还大,茶王老哥您只要好好养,以后有大出息。”
“别,别这么叫——”唐陸尴尬地直摆手,他敬佩茶王见识广博,茶王感激唐陆救命之恩,两个人都略显尴尬。
“啊那个,唐,唐兄弟,我得的是什么病啊?”
“没有病,”唐陆说道,“情况很奇怪,就是真气不足导致的气血虚弱,一般人生病不会泄露真气,所以我怀疑是不是有脏东西在您身体里作怪。”
“好险——”他轻声道。
原来,唐陆使用的方法,是一种能直接见效但是很危险的法术,可以将施法者体内的真气迅速输入被施法者体内,这种法术能在几秒钟内见效,但是副作用很大,因为一旦被施法者身体过于虚弱,体内就会形成寒气漩涡,一旦有真气涌入体内,就会像无底黑洞一样疯狂吞噬施法者的真气,如果旁边没有人护法,施法者会直接被榨干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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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右边的吸力大于左边真气传入的速度,贪婪的吸收唐陆身上的內力。
我望一眼茶王,他面色红润,脸颊飞红,神色比刚才好看了不少。
果然唐陆还是有一套的,当我再扭回头看唐陆時,只见他嘴唇又幹又白,身体冷得发抖,满脸虛汗。
茶王人虽瘦弱不堪,还能思考事情,他见唐陆脸色不对,自己也皱起眉头,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似乎预料到唐陆无计可施,自己大限将至。“茶王您别担心,你的情况我了解了,并不复杂,很好治。”唐陆睁开眼道,茶王虚弱地嗯了一声,望向唐陆。
唐陆从百宝囊里掏出一根红线,一端绑在老人的中指上,另一端栓在自己手指上。
他把线扯直,让我用手指在线中间一勾一缠,挽住红线。
“您别动,我给您看看。”
茶王无力地点点头,唐陆回头朝老太太和女保姆道:“你们先出去吧,过会儿我叫你们再进来。”
待我把门关上,唐陆这才动手,将老人的右手掰开,用毛尖刺绵的笔头按在老人手心, 一根手指按在毛尖刺绵的针尖上,一滴血顺着尖端流入笔杆,流进笔尖。
唐陆点点头,随老人上楼。
来到卧室门口,老人先推门进屋,我们听到她跟**老伴儿说道:“老头,醒醒,我把人叫来了,你吱个声,我把人叫进来。”老人侧躺在**,头朝里,抬起三个手指,扬了扬,让我们进去。
我和唐陆迈步进屋,老伴儿在老太太的搀扶下转過身,我和唐陆不禁倒吸一口冷气:眼前此人非别,正是茶王!
“走,老太太您带个路吧。”唐陆这副正经样子最让人有安全感,他随手将挂在墙上的百宝囊摘下,扶着老太太一路出门去,在路上拦了出租车,向老人家开去。
老太太家住在别墅区,房子是个气派的小洋楼。
路上唐陆向老太太询问老伴儿的情況,她也说不上来,描述了半天,只说老伴儿最近精神状态很差,身子骨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忽然就垮掉了,整天瘫在**,该去的医院都去了,医生也找遍了,就是没人知道怎么回事,还有的说是我们家老头心理状态有问题,让我们去看心理医生,瞎扯吗—
“大娘您慢点!”唐糖道。
大娘站稳了,随即退后两步回到门口,试探地问:“请问唐大师是在这里吗?”
“唐大师?我们这里是有姓唐的,不过可没什么大师,不知道您说的是什么大师?”唐糖问。
“一定要注意,茶宠上包浆的时候,千万不要随便用手盘弄,尤其是汗手,会脏了茶宠,在表面会有阻滞感。”
“哦——”人们哦一声,还是茶王最讲究。
“茶宠啊,大多是紫砂、澄泥烧制的陶质,有嘴巴没有肛门,这叫滴水不漏只进不出。”
“你去问问他?”唐糖戳了戳我。
“唐陆?坐累了吧?咱们出去溜溜身子。”
唐陸把茶叶撞进水杯,倒了满满的热水,擰紧瓶盖,起身朝我微微一笑,“好啊,走吧。这几天在家确实闷得慌。”
“那好吧,今天就回去吧?我也算是开了眼界了,喝个茶竟然也这么多学问。”
唐陆回头和我一起走,却不说话,过了会儿忽然冒出一句:“我还挺想尝尝好茶叶什么味的。”
后来几天,唐陆对饮茶文化更加痴迷,也买了一只紫砂小茶宠,整日盘弄,两杯茶水,自己喝一杯,给茶宠浇一杯,然后用专门的小刷子给茶宠洗刷身子,掸去缝隙里残存的茶垢,像一个精致雕琢的工匠。
“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嗯。”茶农笑着点头。
“哈,好,那么大家——”茶王站起来对周圍朋友说,“今天的茶会就先到此结束吧,等接下来几天我们再续,我和这位朋友还有事相谈。” 人们这才不舍地散去,我和唐陆假装离开,唐陆带着我从人群中兜个圈子,又绕到亭子旁边。
“神——真神了——”
茶王眼神还在发呆,嘴里却忍不住赞叹道。
“嘿嘿,也没多神奇吧,只是我的饲养方法比较独特,而且我的用的材质也特别。”
只见蟾蜍的头部正对茶王,茶王和茶宠四眼相对,在场的人几乎都屏住呼吸,观看接下来的一幕要发生什么。
只见茶农伸出手,手掌在蟾蜍嘴边一挥,只一眨眼的功夫,原本叼在蟾蜍嘴里的铜钱竟然被吐了出来,掉在桌子上!
蟾蜍的嘴角还渗出一滴滴水,水珠在血红色砂质的映衬下,格外像一抹鮮血——
“哩哩——”茶农笑着摇摇头。
“你们如果不信,大可以不看,有灵之物的秘密被人看到,也就不灵了。”
我朝唐陆望一眼,唐陆抱臂观望,淡淡地道:“这话在理,民间是有这种说法 。”
蟾蜍跑到了盘子边缘——而且掉转方向,眼睛不再朝向北,而是返回头望着自己的主人。
“?——”人群中有人发出唏嘘声,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都是戏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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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闻言,嗤嗤地笑,心想这茶农还真把茶宠当成寵物养了,怕不是个神经病。
“请茶王看好,各位也瞧准了,现在我的蟾蜍是在盘子中间,头朝北——”
“好眼力——茶王好眼力。”男人又对茶王竖起大拇哥。
茶王此刻嘴角稍向下瞥,显然有点不耐烦了,他还以为这个人的茶宠有多了不起,结果也只是一般品种罢了,他既然不是来砸场子的,茶王也就稍稍放心,寻思着该怎么逐客。
“我的茶宠不单单只有这点包浆,还有更了不起的本事。”男人伸手将茶壶拎过来,在蟾蜍身上浇了一圈。
“那好,”男人嗤嗤地笑,“那请茶王赏脸看看我的小寵怎么样吧?”
茶王伸出一只手,请男人出手。
男人向盘子里一指,“就在这里。”
“好,好,我很期待。”大叔笑着说。
“那接下来不知道茶王兄要给大家展示什么呢?”
“就不展示什么啦,跟大家聊聊茶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