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这千年老古董也想搞对象啦?可算是开窍了呀!”唐糖坐在桌子上捧着唐陆的脸叫道,就差没站到桌子上喊了。 唐陆脸一红,他把唐糖的手撩开,说话也含糊不清:“嗯——嗯—”
“哎呀,我懂嘛,这人呀,一闲下来就荷尔蒙爆发,想这个女孩子消消愁是不是?”唐糖说话越来越没谱,也是看到自己老木头一样的亲哥终于走上人生正规而高兴。
“你胡说什么——只是,也没有那么随便。”唐陆的脸一直红到脖子根,支支吾吾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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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王一口气讲了很多,把所有该注意的点都讲到了,桌子上摆出来几杯茶,茶王随口说道:“请,大家随意享用即可。”
接下来置茶:这是比较讲究的置茶方式,将一茶漏斗放在壶口处,然后用茶匙拨茶入壶。
最后注水,把烧的水注入壶中,直至泡沫溢出壶口。”
茶王亲身示范,边讲边做,众人高仰着脖子往里看。
茶王朝那几人瞥一眼,看他们没心思再上来鉴定,便清清嗓子,道:“各位茶友,今天我开心,交了一个好朋友,今天就来给大家卖弄一点小见解,我对茶艺还是知之深浅,希望广大朋友指教——”
众人一听茶王要给大家讲茶艺,纷纷拍手叫好,其实大多数人都是来看茶王讲茶艺的。
茶王亲自动手,把茶桌摆好,同时道:
“老茶王,高山流水,知音难觅,您今天既然喜欢,这茶叶就送给您了——”
“不不,无功不受禄,这茶叶还是你留着慢慢品。”
“老人家,这茶叶您就收着,全当交我这一个朋友可不可以?”
大叔笑得更敞亮了,“行家!行家,真是神了,5888,拿下。”
围观的众人都不禁吐舌头,这价格着实高了,纷纷探脖子向里看,想占个光,也看看好茶叶长什么样,但是光看不行,还是靠喝。
茶王亲手冲茶,嘴里还不忘夸赞道:“少见,金骏眉,正山小种红茶中的极品,中国高端红茶代表,带领正山小种世界红茶鼻祖摆脱颓势,重新为世人所认识。仅短短三年,就创造了一个从无到有茶叶新品崛起的奇迹,刚开始价格3600一斤,到后来发展到一万多元一斤,上万元实在有些虚高了,有炒作因素,不过六千左右的金骏眉,啧,好东西啊。”
人们被咯咯直笑,我却有些反感,这个茶王,你说他瞧不起人吧,他却也给年轻人看了茶叶,说他人好吧,又在背后人风凉话。我平时不喝茶,也不了解其中行情,只觉得四百块一斤的茶叶应该也不算便宜了,被茶王说是贱货,那么在场这些人里,谁又能拿出来多好的货呢?
茶王朝几个排队的人望去,随手又点了一个,那人五十来岁,穿一身黄衣,朝茶王作个揖,随后把自己带来的红布盒子打开,茶王只朝里看了一眼,眼睛里便有了光彩。
“这?金骏眉?”
“没大没小。”唐陆瞥她一眼,
唐糖咯咯咯地笑,随后说道:“你看了没?就这么对女孩子,以后还怎么找对象?怎么过日子。”
“也是,就唐陆现在这几乎封闭的状态,是该有个有缘人开导开导他。”我随口说的一句话,唐陆竞很认真地看着我。
此话一出,旁边站着的年轻人已经开始叹气了。
“你也别叹气,二百块以上的口感完全够喝,送礼是够了,只不过——”
“不过什么?您老赐教——”
“对对,果然是茶王您见多识广,说得真对。”年轻人依旧弯着腰,脸上的笑都快僵住了,看来是有点着急,茶王还是不肯说自己买的茶叶怎么样。
“你别急,茶叶不泡,光看看闻闻,什么也看不出来,非得泡出来才见真章。”茶王瞥了一眼年轻人,打了个哈哈,吓得那人额角汗都快下来了,被一群人盯着看,口中连忙说自己的不是。
茶王让人用保温壶里的热水简单冲泡了一杯毛尖茶,在手中斟匀,看着杯中茶水的变化,口中喃喃道:“优质信阳毛尖汤色嫩绿、黄绿或明亮,味道清香扑鼻,劣质信阳毛尖则汤色深绿或发黄、混浊发暗,不耐冲泡、没有茶香味——又根据茶叶采摘时节不同,信阳毛尖的种类又被分为春茶夏茶和白露茶,对吧?”
老人撵出三片小叶,放到鼻尖闻了闻,随后仔细观察品相。
“多少钱买的?”茶王问年轻人。
“回您的话,448—斤拿下的。”年轻人搓着手,紧张不已,等待茶王发话。
茶王抿抿嘴,点头示意,刚坐在椅子上,身旁便有人递来毛巾给茶王擦汗。
随后,又有人把暖壶里的热水倒进茶壶,一切行动整齐统一,跟排练过一般熟练。
我倒是要看看,这茶王能讲出什么花来。
“公园的工作人员?”我有点诧异,想不到这个茶王这么大派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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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只是喜欢喝茶的人而已,应该说,是给茶王跑腿的小弟吧。”
清晨六点多,还是有点凉快的,我和唐陆就当晨练,跑到公园,亭子里已经坐了几个老头谈天说地。
“茶王在哪里呢?”我小声问唐陆。
“那不是吗——”唐陆朝一堆晨练的老头里一指,其中有一个,身高一米八多,腰杆子笔直,穿着一身松垮的银色太极服,带着一群小老头打太极,老人下巴上还留着一撮白胡子,老人带着一顶黑帽,离远了看不清脸,但看样子精神抖擞變铄,很有气力。
“保证让你大开眼界,明天早上五点半过来找我,咱们去公园。”
“啊?这么早啊?不能直接到他家里去找他吗?”我吐了吐舌头,实在不想起个大早。
“我只有每天早上能见到他,早上六点多在公园散步,然后能看见他坐在亭子里,摆茶桌,整个公园的都知道那个大爷最厉害。咱们去晚了就没机会抢前排交流了。”
唐陆静静地观察完整个过程,随后端起玻璃杯,一小口一小口地品尝茶水,表情说不出的舒适。
我竟也被看得馋了,倒不是馋它多好喝,而是从等待茶水泡开然后慢慢品尝的过程让人很是安静。
“我认识了一个泡茶很厉害的大爷,你要不要跟我去看看?”
“我就要看看你到底看什么呢——”我趴在唐陆旁边,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杯子里放着热水,那朵风干的雏菊刚开始是黑色的小球,在热水的浸润下逐渐展开花瓣。
干瘦的花瓣慢慢张开,变得完整,静静地躺在杯底,但是花瓣是棕色的,并不好看。
“**是这个颜色吗?”我自言自语道。
他养成了一项很安逸的爱好——喝茶。就用小姑娘送给他的那个白色水杯,整日泡着茶叶,在椅子上一坐,更多出来一份比以前还老成的气息。
随后的一段时间内,唐陆对茶文化的爱好几乎到了痴迷的地步。用重金买了一套茶具茶桌,还带一只小小的茶宠———个光屁股小孩,站在水池上尿尿,用热水浇上去,慢慢的小孩就会尿出尿来。
“他真是魔怔啦!闲出病了快,你赶紧给他找点事做吧,每天就知道对着那套茶桌发呆,现在连吃饭都要守着桌子,你说我哥是不是真闷出病来了?要不给他看看心理医生?”
黄澄澄的栗子肉便从一分为二的壳里脱落,圆滚滚。
屋子里很快溢满炒栗子的香味。
“这件事不着急,那也先培养个兴趣爱好嘛,比如,打打球?羽毛球乒乓球,随你选,我都会。”
小姑娘说完扭头离开,唐陆想追上去把水杯还给她,小姑娘以为他来者不善,连忙跑着离开了。
我和唐糖再一次笑得快断气了,想不到唐陆竟然在相亲的时候干起了老本行,唐陆也满脸羞愧,跟我们说再也不要相亲,也不再相信恋爱。
“不至于不至于,你要相信缘分嘛,缘分这种事,到了自然就美满了,强扭的瓜不甜是不是?两情相悦这种事远比你用驱魔术抓鬼难。我还是建议你先从最基本的兴趣爱好培养自己,先做个丰富有趣的人,多参加些社会活动,自然有人愿意亲近你。”
“我跟你说一个办法,可以治你。”唐陆严肃地道。
“啊?你学过医啊,真好,什么办法?”
“不是,”唐陆摇摇头,“你准备十张纸钱, 一把菜刀, 一个铁盆,每天晚上睡觉之前——”
“哎呀,你说他,出来相亲,你给人家算命干什么啊,呆瓜!”唐糖无可奈何。
“你家最近是不是出过事?”唐陆收回手,轻轻地问。
“出事?你说的什么事。”小姑娘往后缩了缩身子,仿佛唐陆已经看透了她的一切。
姑娘说完一脸娇羞,唐陆脸更红了,忙摆手:“没有没有,我不是那样。”
“把手伸过来,我给你看看。”唐陆处于礼貌,没有直接碰女孩的手,而是在女孩手心上垫了一张纸,中指食指在眉心一点,随后落在女孩掌心,随后闭眼冥想。
期间,唐陆的脸色逐渐变得难看。
女孩也害羞,连忙说不用,“这个小礼物也没费多大心思,希望你喜欢。”
唐陆接到手里,盯着保温杯出神。似乎有所触动。
“我给你算算卦吧?”唐陆忽然发问,打破了没人说话的僵局。
“这个也不合适吗?”唐糖笑着拍唐陆的肩膀,唐陆白了她一眼。
“呀,又有小姑娘约你了,哥,你准备准备,明天去饭店。”
“不去了。麻烦。”唐陆断然拒绝,说什么也不肯再去相亲,用他的话说,有些女人比鬼都难缠。
当晚,唐陆踉踉跄跄地跌回家门,衣衫不整,脸上脖子上竟然还留着两个口红印,他满口的酒气,一回家便奔到厕所里吐。
我和唐糖对视一眼,都觉得惊讶:唐陆这么快就融入集体了?
没想到唐陆从厕所里出来之后,跌坐在椅子上,指着我和唐陆,愤懑地道:“你们是不是知道她要带我去迪厅?”
“好吧,你怎么什么都不会,白长这么好看了。”
“想玩儿吗?我带你去。”女孩儿直接拉起唐陆的手。
“啊——玩,玩什么?”唐陆问。
“也就还好吧——”唐陆不敢看女孩。
现在都已经入秋了,女孩还穿着一件小短裙,不知道是真热,还是另有目的。
“你会蹦迪吗?”女孩问唐陆。
就这么一迟滞间,小孩已经抱住女人的大腿:“妈妈,你怎么不要我呀?妈妈,你别不要我好不好—”
这下餐厅里的所有目光都向这里聚集过来,女人恨不得把自己的脸埋到胸脯子里。
她双手抄到孩子的腋下,嘴里咬牙道:“别哭了,你别哭了——”
唐陆看了我一眼,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接着扭头盯着天花板,不知道是在发呆还是思考。
唐陆就这样,不想回答的话或者不知道说什么好的问题,就一声不吭。
我从桌子上把刚买的糖炒栗子拽过来,拿出一颗。
没想到唐陆毫不在乎,只想着快点解脱,朝女人点头。
女人气得脸发抖,从座位上叉着腰站起来,“你你,你这男的,真是,什么世道——”
她正转身要走,从门口溜进来一个小孩,他哭丧着脸,四处寻找,目光落在女人身上,女人转过身,不去看他。
“你谁啊?”女人捏着兰花指打量唐糖。
唐陆回头看见唐糖,跟瞥见救星似的,眼里满是期待,盼着唐糖快来把自己从这个油腻的女人手里解救出来。
“你知道他是谁吗?”唐糖问。
“怎么还跟个小弟弟似的,长得倒是好看。”女人像打量玩具一样看唐陆。
唐陆不知道说什么,脸颊绯红。
女人笑呵呵地捂住嘴,“行,姐就喜欢小弟弟——处处试试”。
“我们这样监视唐陆约会不太好吧?”我对唐糖小声道。
“嘘,我们这是为他好,万一他个老古板做出啥不合适的事儿来,咱们还能给她兜底。”唐糖吃了口圣代,说。
女人开口就问:“有房有车吗?”
“要不然相亲吧?给他放征婚网上。”唐糖建议道。
“也行,反正先试试吧,不行再说。”我忙帶唐糖上楼,来到我工作的格子间,打开一家相亲网站的网页,填报资料。
基本资料还能填,到了兴趣爱好和工作这一块儿,我们实在发愁,唐陆什么爱好也没有,工作总也不能填个驱魔师吧?
很久没有碰到怪事了,最近生活很安静,后半个夏天平安无事,一直到深秋,街上的银杏叶仿佛一夜间就变黄了。
下午阳光金灿,照在树叶上美不胜收,凉风一刮,叶子纷纷飘落,无数穿汉服和服的小姑娘慕名来这条银杏路拍照,唐糖本来不感兴趣,每天靠在窗子边看仙气飘飘的姑娘们来去玩耍,自己也心痒买了一套。
奈何唐陆不会拍照,只能每天反复拉着我去给她拍,然后晚上对着手机挑挑拣拣,选出几张好的,到店里洗出来裱好了挂在墙上。我终于也从接踵而来的奇形怪事里脱身,回归了正常人的生活,之前熟络的各种法术手势口诀,统统忘个干净,再也没捡起来。
“那就是深思熟虑咯?”我问。
唐陆咳嗽两声,不再理我们。
唐陆忽然想找女朋友,我们自然高兴,不过冷静下来就犯了难,到哪儿去给他找呢?他从小到大就没认真跟没有血缘关系的女生接触过,现在忽然想要爱情,去哪儿给他找呢。
“谈恋爱是什么感觉的?”如果不是我亲眼看见,就算是唐糖给我转述这句话我都不信,这是出自唐陆之口。
即便是当下,我还是没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是吧?你终于想通啦?我没听错吧?”我下巴都要磕在地上了。
“最重要的一步来了,倒茶——先提壶沿茶船沿逆行转圈,用意在于刮去壶底的水滴,俗称“关公巡城”。这是因为一般壶都是红色,刚从茶池中提出时热气腾腾,有如关公威风凛凛,带兵巡城,故此得名,注意磨壶时的方向,右手执壶的欢迎喝茶时要逆时针方向磨,送客时则往顺时针方向磨,如是左手提壶就反着来。然后将壶中的茶倒入公道杯,可使茶汤均匀。
还有一种方法,在用茶壶轮流给几杯同时倒茶,当将要倒完时,把剩下的茶汤分别点入各杯中,俗称“韩信点兵”。注意倒茶时不能一次倒满一杯,至七分满处为好。
随后就是分茶:将茶中的茶汤到入茶杯中,以七分满为宜。奉茶:自由取饮,或由专人奉上。去渣:用渣匙将壶中茶渣清出。客人离去后,洗杯,洗壶以备下次用。”
“这泡茶的方法有很多种,茶艺也有很多讲究,要是深究啊,三天三夜都讲不完,趁着今天人多,我就给大家分享点最传统,也是最简单的泡茶方法, 方便大家自己招待客人露两手。”
人们瞪大了眼睛细细听,我和唐陆和朝前靠,茶王注意到一群中老年人堆里挤进来两个小伙子,特意看了我们一眼,脸上没有表情,随后开讲。
“传统方法的第一步,就是烫壶,把沸水冲入壶中至溢满为止,然后是倒水:将壶内的水倒出至茶船里。
茶王笑得嘴都合不拢了,忙把红布盒子盖上,拍手笑道:“好,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有空一定光临寒舍,我可是很盼望和你促膝长谈啊—”
老茶王一说这话,人们唏嘘不已,能被茶王邀请到家中做客,这是何尝的荣幸啊,原本排在大叔身后的几个人您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退后几步,把手中的盒子都放下来,谁也不愿意再上去出这个头。
那几人本来也要茶王鉴定自己的茶叶,但是这人的金骏眉品相高贵,再看看自己手里的茶叶,实在压不住场,都打了退堂鼓。
“高档金骏眉红茶冲泡后汤色红艳,碗壁与茶汤接触处有一圈金黄色的光圈,俗金圈,对吧?”大叔在一旁赔笑。
茶王仔细端详茶水,果然,在碗壁有一层黄色光圈,茶香浓郁,轻轻抿一口,甘甜之气通肺润喉,禁不住闭眼赞叹:“好啊,好,好久没喝过这么好的叶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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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眼力!茶王好眼力啊。”那个五十多岁的大叔眉开眼笑,“果然是行家。”
“你别动,让我估估价,”茶王眼里放光,拈起一片叶子,仔细端详,“茶芽含量高,小叶种红茶条形细紧,大叶种红茶肥壮紧实,色泽乌黑有油光,茶条上金色毫毛较多,香气甜香浓郁,滋味甜醇鲜爽——啧啧——好啊,好啊,高档金骏眉!我猜这个数。”
茶王伸出五个手指头。
“信阳毛尖很挑价,但凡喝过高档毛尖的人,再和便宜的茶叶,就觉得很次,口感很渣,你得看你老丈人喝没喝过了。” 话毕,年轻人脸一红,连忙鞠躬道谢,捧着茶叶盒退入人群中了。
等年轻人走远了,茶王朝痰盂里啐了两口唾沫,哂笑道:“这种货也敢拿出手。”
“这种贱货也好意思拿出手啊,真是小瞧人了,哼哼——”茶王不屑道,连用三杯温水漱口,不急不慢地吃了一块茶点垫肚子。
众人啧啧称赞,都竖起大拇指,“茶王就是茶王,没有茶王不了解的茶叶。”
茶王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先是往杯子里看了一眼,随后眉头微蹙,眉眼中的一丝阴云还没等年轻人捕捉到又消散殆尽,在嘴边尝了一口,咂咂滋味,道:“茶还可以,就是你还是被人拐(骗)了呀,这口感,也就二百出头,到不了三百块一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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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信阳毛尖,挑口感的话,一般200元一斤往上的都还可以。正宗毛尖,从外形上看则匀整、鲜绿有光泽、白毫明显。外形细、圆、光、直、多白 毫,色泽翠绿,冲后香高持久,滋味浓醇,回甘生津,汤色明亮清澈——”
茶王说话间,有人把茶桌上煮着的沸水拿下来,打算给茶王冲一杯尝尝味儿。
茶王一摆手:“不可——信阳毛尖冲泡温度不能超过75度,有失口味,汤水发黄,发苦!”
茶王简单倒了一口热水,润润嘴,又吐进痰盂里。
我本以为茶王要开讲,没想到他说了句可以了,然后自右手边拥上来四五个人,各人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木盒,朝茶王点头哈腰。第一个人年纪不大,三十多岁,小平头,一身灰布衣,满脸堆笑,将小盒子双手捧着弯腰递给茶王,打开盖子,道:
“正宗信阳毛尖,给老丈人买的,您给看看品相。”
“连公园里的老头都有小弟了?”我不禁错愕,直感叹人性到什么时候都一样,不分老少,只是听来新鲜。
唐陆用手掐我腿,让我小点声。
大概等了有半小时,茶王锻炼完了,三两步迈上凉亭,众人纷纷起立,笑呵呵地跟老茶王打招呼。
唐陆扭头看我,盯着我看了两秒。
“没兴趣。”然后缓缓摇头。
“唉,这就是个老古板,谁也说不动他。”唐糖闻着栗子的香味过来,唐陆从桌子上抓起一个栗子壳,扔到唐糖身上。
唐陆拉着我坐到石茶桌的周围,静静等茶王落座。
茶桌旁还整齐地摆着几个暖水瓶。
“这里面都是每天早上人们新灌来的开水,还有茶具,茶宠,一套东西,都是专门有人负责收拾的。”
“不是吧,老头儿们之间聊聊天也要抢前排吗?”
“反正你来就是了,亏不了你。”唐陆把茶水喝完,随后又倒了一杯,浇在茶宠小孩儿脑袋上。
早是早了点,但我很好奇那个茶王该是个什么样的人,早早地来找唐陆,去家附近的公园亭子里抢前排。
“多厉害?”我问。
“茶王——”唐陆一脸傲娇,好像他自己就是茶王一样。
“可以啊,我也想见识见识这里面的学问。”
唐陆嘘了一声,让我不要大声说话,继续静静地观察,很快,**变了姿态。
原本皱巴巴的**,在热水的浸泡下,花瓣渐渐肥大,形态变得半透明,在热流中温润地飘,棕色被水浸透后,竟变成金色,大大的一朵,格外亮眼。
不知不觉间,原本透明没有颜色的热水被染成了黄色。
唐糖的担心不无道理,唐陆最近跟以前大不一样,像是想要认真生活的样子,可是这态度未免过于积极,钻缝子。
“你怎么突然这么喜欢喝茶啦?”我看着唐陆,他脸上的黑眼圈愈发严重,大概是茶水喝得太多导致精力旺盛睡不着觉。“别吵。”唐陆趴在桌子上,看着面前的透明玻璃杯,里面泡着一朵金色的雏菊,唐陆看得格外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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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陆把玩着手里的白色水杯,也不应声也不看我,不知道有没有在认真听我讲话。
不过这个把月的清闲时间也让唐陆闲下来开始思考自己的人生,他不能一辈子只吃老本,虽然说这是家族的任务,但他应该有自己作为一个人,自由生活下去的权利,倘若真的有一天他想开了,想过正常日子,却发现自己还不会生活,没办法融入社会,那将是一件多痛苦的事,所以有必要趁最近没事多开导开导他。
一周以后,唐陆真开窍了。
“啊,你不要说这些了,我不信迷信的,我回去医院看病的。”女孩说到这儿,已经有些抗拒唐陆了。
“你最好是听我的,你奶奶现在就趴在你背上。”
唐陆此言一出,对面的小姑娘脸都吓白了,立即从座位旁把包抄在手里,说话都带颤音,道: “你不要说啦,我我我,我不信的,你有空看看心理医生吧,怪吓人的——”
“比如,家里有没有老人离世……”唐陆还没说完,小姑娘便哽咽地说:“最近没有,但是我奶奶去年——得病,去世了,我很想她,奶奶从小把我照顾大——”
“你最近有没有身体不舒服?”唐陆突然掉转话题,问小姑娘的身体状况。
小姑娘也懵了,搞不懂唐陆东一句西一句的,“嗯,最近浑身无力,睡不着,而且经常发烧一样难受算吗?我觉得我身体是有点亚健康,可能是工作累的吧,正打算找机会去医院看看——”
看得出来,女孩也很是紧张,手腕发抖,想问唐陆情况又不敢问。
唐陆指尖稍微用力,在她掌心上一转,女孩疼得嘶了一声。
很显然不是被唐陆戳痛的,女孩也怕了,一脸慌张。
“啊?啊,好,想不到你还会算卦啊——我一直以为——”
“以为什么?”唐陆问。
“以为算卦的人,都是穿着黄色的道袍,手里打个幡,然后戴着墨镜留山羊胡的。”
剥栗子有讲究。
抛开炒咧嘴的不说,最好剥的要数那种一面圆,一面平的。
栗子圆面握在手心,平面朝外,用另一只手的大拇指指甲横着在平面上划开一条缝,握着栗子的那只手用拇指食指按住开口的两端,用力朝中间挤。“咔吧——”
“哥,事不过三嘛,这才第二次,咱们再试一次,最后一次不行就再也不找了。”
第三次是个小姑娘,水灵灵的,穿的一身很朴素,来的时候竟然还给唐陆准备了礼物。是一个白色的保温杯,小巧精致,上面还能显示温度和入口舒适度,很贴心。
唐陆脸一红,人家给自己带了礼物,自己却没点表示。
“可以啊,哥,你长出息了啊,直接就跳到第五层去了。”
“你们两个可把我害苦了,一进门,那女孩子就带了四个女的,对我拉拉扯扯,一直给我灌酒,动手动脚,要不是我找机会跑回来,今晚非被整死不可。”
我和唐糖见他倒是没事,只是被整得有些惨,都哈哈大笑。
“当然是好玩的啦——我能骗你吗,走走。”
唐陆不知道女孩要带自己去哪里,只是呆呆地跟着走。
我和唐糖自然心里清楚,不过都没打算拦着,毕竟唐陆也是个成年人,不能什么都没见过,哪怕知道他不会爱上蹦迪喝酒这种娱乐方式,还是打算让他看看。
“不会。”
“喝酒呢?”
“不会。”
很快第二个女孩便联系上了唐陆,岁数不大,跟唐陆岁数相差无几,浓妆艳抹,小腰瘦腿。
她约唐陆散步,我和唐糖便偷偷跟在身后。
“你身材真好——”女孩打量唐陆。
“妈妈——”那个五六岁大的小男孩登时泪流满面,朝女人跑来。
女人急忙戴上墨镜转身想溜,被唐糖一把拽住:“站住,你干嘛去?”
女人拧着脸,“哎呀你放开我!”
“老娘就问你是谁啊?”女人反问。
“这是我哥,他没车也没房,吃我的软饭,你还要吗?”
我倒是没想到唐糖会说这话,又担心唐陆尴尬,又想笑。
唐陆此时全没了作为驱魔师的那股英气,面得跟个香瓜一样,他知道自己对这种女人没感觉,只是无奈耻于开口拒绝。
女人见唐陆没有反应,竟一把去拉他的手,唐糖再也坐不住了, 一把从椅子上站起来, “慢着,我认识这个男的。”
我沒拦住她,被唐糖中到最前面。
“以后可以买——”唐陆道。
“行,什么时候结婚?有打算吗?”女人摆弄着自己的指甲问。
“这个,没有——”唐陆的头埋低了些。
“兴趣爱好就填,就填,保持神秘,自己发掘!”唐糖手指抵着嘴唇说,“工作,就说自己有一家宠物店,大概就这些吧,啊对,爱好,就喜欢猫猫狗狗。”
我们也不知道这样敷衍的信息能否会有人来联系唐陆,不过唐陆相貌好看,仪表堂堂,还是有机会的。
第一个联系我们的,是一个二十八岁的女人,酒红色的披肩大波浪,隐隐约约能看见眼袋和暗纹,用了不知道多少胭脂粉掩盖,大红的嘴唇,太阳镜,扭着腰经过我和唐糖,浓郁的香水味几乎上人喘不过气来,屁股微翘,坐在唐陆面前。
唐陆更是闲得魔怔,家里传下来的几本古书快被他翻烂了,整天对着天花板发呆。
“你劝劝我哥吧,带他找点事情做,这天天就在椅子上躺着,都快长毛了。”唐糖担心唐陆再闲着都要四肢退化了,让我给他安排点户外活动。唐陆就坐在办公桌前,对妹妹的话充耳不闻。
“也是,你这总不能一辈子都啃老本吧?世界上的妖魔鬼怪总共就那么点,这么整下去迟早被你打尽了,到时候你就躺一辈子?咱连出去溜达溜达,你看看有没有想做的工作啥的,也找一门手艺。”我坐到唐陆身边,对他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