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夜:火味02第1页_夜行图(下) - 一曲小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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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夜:火味02(第1页)

“行,”男人气得直挠头,“你不跟我是不是?”

“是了,怎么样?你杀了我?”

“你给我等着!”男人一把掀开门帘出屋。

“好——好—— ”

老人脸上松弛的肉在发抖,他只是哭,看不出是喜是愁。

老伙计几度张口,却有一句话始终噎在喉咙。

是妻子和另一个男人。

今天反常,来**的男人怎么还没走。

“你快走,他要回来了。”

没得很突然,老伙计的儿子喜欢喝酒,那天在家喝多了,上厕所时一头栽倒,据说是脑血栓,第二天人们发现他时,人都冻挺了。

这几天老伙计一直就在儿子的丧事上。

“你说这人好端端的,怎么就说没就没了——”老伙计忘了曾经给束甲讲过的道理,此刻兀自神伤,哭个不停。

老人把铜炉的火点起来,摆上一个铜火锅,往里添了炭火,把底料汤汁咕嘟着,自己调了两个油碟酱碟,一人一个。

“今儿咱哥俩凑合吃一顿,全是菜,也不知道你爱不爱吃。”

“我都行,没事。”束甲说。

束甲迫不及待地要把这个消息告诉老伙计,但是他人已经突然不见好几天了,不过家里的东西没有搬走,束甲并不担心。只是希望他今晚能回来。

八点钟,老伙计从门外拎着一大兜菜进了屋,搬来一个铜炉。

束甲听到老伙计咳嗽了一声。

据束甲说,他这一辈子都在拯救,他想做个善良的人,对人善良,对生命善良。对自己的生命负责,拯救对自己不负责的人。

可真心对他善良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已经死去的妻子,另一个就是供自己吃喝的老伙计。

妻子走了,他那时就更加珍惜这个老伙计。

“你那么喜欢火,就用这个吧,当个小玩意儿,人啊,可得看开点,说不定谁什么时候就没了,好好珍惜。”老人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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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小小的打火机,在束甲手里,一用就是三十年。

“这是什么?”束甲在手里盘弄着,那个冰凉的金属物体逐渐有了自己的温度。

“我教你,”老伙计拿着束甲的手,一点点教他打开这个东西。

“咔哒 — — ”

“嘿嘿,你给老伙计我耍杂技呢。”

“薄荷味儿的,你这儿的火好吃,别处的,不好吃。”

老伙计被束甲逗得咯咯直笑,“这么说,还有的地方不好吃呢?”

没活儿的时候,束甲就一口一口地吃火。

老伙计发现了他这个怪癖。

“要注意身体呀,人虽然走了,但是你得好好活着,折磨自己可不行。”老伙计劝道。

“你以后不住房子了?嫂子埋在这儿,以后在哪儿盖房子?”赵大瓶不理解束甲的做法。

“不盖了,这地放着吧。”没了妻子,束甲丝毫不在乎他住什么样的地方,有时候觉得报亭就很好。

人们都觉得不妥,但是执拗不过束甲,只能在宅基地上挖个坑,把妻子葬在这里。

震达子死了,这个人是束甲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想要复仇的人,但是就在束甲还在头脑中盘算一个瞎子的复仇之路时,警察却通知自己,仇人已经死了 。

死得不算好看,是罪有应得,束甲心里有些失望。

妻子出殡的那天,街上又来了卖爆米花的,束甲买了一大兜热乎的,攥在手里。

每天准时准点,精确到分钟回家。

妻子也一直那么红光满面,说起话来中气十足,听她说,自己现在干活儿都有劲了不少,等攒下一大笔钱,就带着束甲去城里看病,她听人说,视网膜脱落还有得治,得需要做手术,开刀不开刀的都是小事,重要的是钱要攒够。

束甲也笑着应承,让妻子自己多吃点穿好点,反正自己现在有没有这双眼睛都一样的,不在乎早晚快慢地治好了。

短时间内女人并没有死去,情夫畏罪潜逃,临走时放火烧掉束甲家,并且堵住束甲妻子的出路。

死者受伤后失血过多,体力不支,为避免被火势烧到,她用尽最后的力气,爬到浴室墙角,打开淋浴头,最终气绝身亡。

不知道是出于死者的求生意识,还是她要故意保留犯罪证据,总之警察根据妻子胸膛上的那把刀,确定情夫就是村南的流氓汉震达子。

从大门走进来几个警察,看到了担架上的死者,大声呵斥道:“是谁让你们破坏第一现场的?同志,请你配合我们工作,不要再触碰死者。”两个警察想把束甲从地上拽起来,束甲挣脱开,双手仍在妻子身上摸索。

他的手在妻子胸膛上摸到一把刀。

刀身没入妻子的身体,只剩下刀柄。

消防员在废墟中寻找了一下午。

傍晚,有两个人沉默着将担架放在束甲面前,随后来的,还有一辆警车。

“哥——嫂子——”其中一个年轻的战士对束甲开口,被另一个人拦了下来。

一直到他喉咙失声,都没有听到妻子回应他。

束甲无法控制自己颤抖的双手,他随手抓住一旁人的胳膊,问他有没有看到自己的妻子。

人们都没有看到束甲妻子的身影。

一群人搀扶着妻子,妻子绝望地哭喊:

“我的家——我的家—— ”

在离家两条胡同远的时候,束甲已经听到木椽和房梁倒塌的声音。

妻子这个时间点正待在家里。

束甲不敢想后果会是怎么样。

此时他满脑子竟都是那个和妻子**的男人。

那一夜很难熬,束甲躺在**翻来覆去睡不着,心口又开始变得冰凉,但他又不想重新吃那么辣的火。

他只得借上厕所的理由爬下床,攥着打火机随便摸到一户人家墙外,连吃了十几口火,这才全身舒服又放松。

第二天束甲出门很早,他喜欢报亭里火焰的味道,最温柔,最甜腻,最好吃。

火机点燃。

束甲一口吞下。

好辣!他都没来得及细嚼,就感觉舌头上有无数个火星乱溅,他满地吐唾沫,面红耳赤,口水不小心流到嗓子眼里,呛得束甲咳嗽连连,差点把肺都咳出来。

走到哪儿吃到哪儿,束甲还惊喜地发现,每个地方的火焰,味道都不一样!

老朋友赵大瓶家门口,火焰是有点咸的。

李姐家门口的火焰,比较酸。

虽然火焰吃在嘴里没有实感,不过味道很足,之后还有一股淡淡的薄荷清凉。

一团火咽下去,瞬间暖胃,说不出的舒缓顺着血液流淌全身。

束甲没忍住,又来了一口。

“嗯,活儿多,你看这个。”

束甲把背在身后的手绕出来,妻子看见那一兜爆米花。

“啥时候买的?街上来卖爆米花的了?怎么是凉的。”妻子捧着袋子,欣喜地拆开。

他攥着打火机,手心里全是汗,火焰消失,束甲胸膛宛若空了一大块,有无数只虫子在里面蠕动一般瘙痒难耐。

心口的温度似乎也在渐渐冷却,他现在极其需要火焰,他要把那一团火送到嘴巴里,咽进肚子里,用以温暖自己的血液—— 他感觉如果再不这样做,自己就会被冻成冰。

束甲点着火机,猛地张开嘴,含住打火机。

是熟悉的灼热感,渐渐接近,烘烤他的皮肤。

那一团小小的火焰,似乎开始散发香味,像一只刚出锅的卤猪蹄,或者一锅好看又好闻的东坡肉吧,总之束甲感觉自己没有闻过这么香的东西。 他慢慢张开嘴,试图接近那一朵火苗。

尽管心里清楚得很,一旦被火烧到,免不了起个大泡,受皮肉苦,可是他仍然难以抑制自己的行为。

所以她下午都是一个人在家。

“好,”束甲摸了摸妻子的脸,“感个冒就给吓成这样。”

束甲发现自己的身体出现了异常。

“你今儿怎么了。”

“风大,吹冻着了,鼻子不舒服。”妻子小心地说。

“嗯,我说呢,你说话鼻音重。喝药不?”

束甲很聪明,也机灵。

他拄着盲杖,在院子里叫了一声妻子的名字。

“哎——”妻子连忙答应道,不停挥手让男人把鞋脱了靠着前边溜走。

“那你心里不难受?”

“难受,怎么不难受,吃醋是刻在基因里的本能反应,怎么样从由爱生恨的冲动里冷静下来,这是人才能做到的。她很爱我,我知道的,我也爱她,我们的爱是超越肉体的,可以超越**那一口糜烂混乱的吐气,我也可以包容她和怎么样的男人吐气。”

“可是,说起来容易——”我开口欲言,却被老人那只粗糙温暖的大手按住。

束甲的耳朵很灵,听到男人走出来,正和他打个照面。

如果现在捉奸,男人正在气头上,束甲的眼睛又看不见,动起手来无疑自己吃亏。

男人愣在原地没动弹,妻子看见丈夫站在院子里,险些没叫出声来。

“你放开我,我男人马上就回来了,不能让他发现你。”听妻子的声音,似乎也很生气,推搡男人道。

“我不走!他一个臭瞎子我怕他干什么?”男人粗暴地喊道,“你到底跟不跟我走?有胳膊有腿,又不比他差什么,你怎么就心甘情愿跟着他?怎么就不跟着我?你跟着他受多少苦连累自己值得吗?”

“我绝对不会跟你走的,说多了没用,咱们两个这苟且关系,你心里没点数?我男人就是瞎了聋了死了臭了,我也就只跟他这一个,你有事没事,赶紧走吧,以后不要再来了!”妻子说得很决绝。

“好大儿——我走到哪儿你都是我家人……”老伙计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

束甲嗯了一声,发觉老人话里有话。

“您,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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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给您当儿子。”束甲拉住老伙计的手说。

老伙计把筷子放在碗上,拉着束甲的手,哽咽不止。

“唉,我还是想吃肉,好久没吃了,想死了!他妈了个巴子的!”老人揜了一把鼻涕,眼圈立即红了,他偷偷地抹一把泪。“出什么事了。”束甲终于忍不住了,问道。

“我儿没了。”老伙计夹了一根菜,往嘴里送,嘴皮子被烫了一下,气得他把菜摔在桌子上,随后眼泪如决堤般爆发。

老来丧子。

“今晚吃火锅,他妈的,想吃涮羊肉吧,没有了,早卖完啦,今天人们都疯了吗,家家吃涮锅子,呸!”

束甲注意到老伙计说话的鼻音很重,像是哭过一场。

气氛有些压抑,束甲不知道怎么开口。

那段日子还算开心,他发现,自己渐渐地可以不那么依靠和迷恋吃火了,从刚开始的一口不停,到后来一天一百口,再到一天五十口,然后十口,五口,一口。

束甲记得他成功戒掉吃火的那天,是在一个寒风凛冽的冬天,雪花特别特别大,束甲看不见,但是他伸出手,能感受到雪花落在皮肤上,凉凉的一大片。

他侧耳听着收音机里的准点报时,六点钟整——完整的一天!他没有吃火,身体也没有很难受,心口也不再冰凉。

直到现在,老人还一直在用,是充气式的,没燃料的时候只需要充燃料即可。

束甲认为老伙计说得很对,喜欢一个人,就要珍惜跟他在一起的每时每刻,指不定什么时候,那人就会突然离开你,不给你道别的机会。

这世上很少给人认真准备道别的时机。正因为离别来得突然,所以回忆才格外珍贵。

生活大有奔头。

这天下午,束甲依旧按时回家。

他在门洞子里时便听到家里传来的争吵声。

一朵火苗冒出来。

是一个金属壳打火机,紫色的,纹路很精美,束甲虽然看不到样式,但手里能感觉到。

“这东西不便宜。”束甲笑着说,他对这个小玩意儿爱不释手。

“对,辣的酸的,我都不喜欢,我就喜欢你这儿这甜的。”束甲很认真地说道。

“行,行,你喜欢吃就多吃。”老伙计没再说什么。

第二天的时候,老伙计偷偷摸摸来到束甲面前,拉着束甲的手,塞给他一个冰凉的东西。

“没有,我没折磨自己。”束甲说。

“还说你没有,用火烫自己的嘴,那能不疼吗?”老伙计要抢走束甲手里的打火机。

“真不疼,很好吃的,不信我再吃一口给你看。”束甲向老伙计表演了他的绝技。

骨灰入冢,封土之前,束甲打开手里的一兜爆米花,眼泪倏地涌出来,他大把大把地抓着爆米花,向烧火送柴一样往里塞。直到塞不进去又嚼不动了,束甲将剩下的爆米花随手扔进冢里,挥挥手示意人们填土。

整整一年,束甲都没有从妻子去世的阴影里走出来,他就坐在老伙计让给他的报亭里。

他不再向老伙计要工钱,每天给人家打打下手,有自己口饭吃就行。

负责丧事的人们问束甲,他的妻子要葬在哪里,是村东头他家的麦子地里,还是葬在村子的陵园里。

“哪儿也不去,就在我家里。”

“你家?这?”人们面面相觑,都觉得不太合适。

搜捕行动很快展开,没两天嫌疑人便落网了,震达子逃窜在外,被警察发现是欲要掏凶器袭警,警察掏出枪械向震达子射击,震达子腿部腕部各中一枪,最终跳下水库自杀身亡。

束甲坐在报亭里,听警察同志向自己讲述案件结果。

“嗯,我知道了,谢谢警察同志,谢谢国家。”束甲说道。

束甲怔住,三个警察硬把他扯离了原位,开始对死者进行调查采样。

案件并没有多复杂,警察们凭借高超的办案能力,很快对犯罪现场进行了还原。

犯罪嫌疑人锁定在束甲妻子的情夫身上,当天中午,嫌疑人来到束甲家中,胁迫束甲的妻子跟他私奔,妻子不同意,并且和情夫发生争执,情夫在极度恼怒的情况下,将随身携带的短刀插入女人胸部,造成重伤。

束甲摸索着,缓缓蹲下,双手摸上担架。

妻子安静地躺在上面。

她身上没有被火烧到,而且睡得那么安详。束甲摸到她冰凉僵硬的面庞,滚烫的泪水涌出眼眶。

救护车来得很及时,扑灭了大火,房子却已然被烧塌了一半。

束甲不敢想象妻子就在房子里的模样,被火烧焦的尸体,他也不是没有见过。

他仍保留着一丝希望,束甲宁愿希望事实是妻子跟情夫私奔顺便点了自己的房子,也不想看到妻子被埋在火场里的样子。

还有一条街远的时候,听到烈火噼啪吞噬家具、墙壁的声音。

来到家门口,束甲拨开外围看热闹的人群,十几个邻里在拎着水桶忙里忙外救火。

束甲大声喊妻子的名字。

“嗯,中午,你吃里边的,兜兒边上的凉,里面的还热乎。”

“嗯——”妻子自己吃一个,喂束甲一个。

从那天后,束甲再也没提前回过家。

他想着那人的话:

“你给我等着——”

他现在最想要听到的是妻子的哭声。

中午时候,老朋友赵大瓶火急火燎地赶到报亭来,上气不接下气:“束甲!束甲!你家着火啦!快回去看看!”

“着火?”束甲腾地站起身,盲杖也顾不得拿,由赵大瓶搀扶着,向家里方向飞奔。

他最担心的是妻子。

就这么折腾了十分钟,那感觉才渐渐淡去,束甲跟没了魂儿一样,靠在墙边喘粗气。

自己家的火为什么这么辣?

他那时候还没想到火的味道会和以后产生什么神秘的联系,只觉得以后在家肯定是不能吃火了,因为束甲不喜欢吃辣。

还有街上开驴肉火烧店的老王门口,总是那么热气熏人,所以他家附近的火,是有一点点辣味的。

一路走着磨蹭着,束甲回了自己家,他突然想尝尝自己家的火什么味。

“咔哒——”

还是那个味儿!还是那样的舒爽清凉!

一股暖流又重新把他洗刷一遍!仿佛他死过一次又从妈妈的肚子里钻出来,睁开眼看见了新光!

从那时候起,束甲就喜欢上了吃火。

奇怪,火焰到了自己嘴里,竟然一点温度也没了。

还有一股芳香的味道。

像是吃糖块一样。

终于,在火焰离嘴唇几厘米的位置,传来“滋溜”一声响。

火焰在没有接触到束甲的皮肤前,先烧了他的胡子。

“嘶溜——”束甲灭了火。

可以说是奇怪的癖好。

他开始对火感兴趣,脑子里总是描绘着一团暖和的橘色火焰。

束甲在小卖部买了一只打火机,坐在报亭里的时候,他就把打火机点着,缓缓接近自己的脸。

“没事儿。过几天就好。”妻子终于觉得自己**偷得太简单了,她甚至怀疑是不是束甲在纵容自己。

应该不会吧,是个正常男人都该对妻子出轨这件事恨之入骨,怎么可能束甲闻而不问,反撒手不管呢?

“你这几天能早点回来吗?我一个人在家,怕。”妻子的班制和一般人不同,她是后半夜上班,一直到第二天上午十点,挣得比正常班制多。

束甲点了点头,“我回来了,上个茅房,今天他妈的风真大,吹得我肚子疼。”

男人见束甲进了厕所,回头瞪了一眼情妇,脱下布鞋,光着脚出门了。

妻子摸了两把泪,缩回**。

“我不是要劝你去心安理得地戴好一顶绿帽子,而是在向你讲我。”

那天晚上,束甲从胡同回到家,手里还拎着那包爆米花,他一直揣在怀里,还有温度,不是很凉。

“呀,你今天怎么回来得晚。”妻子满面红光,匆匆站起来把束甲接进客厅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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