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头领此时心里清楚,就算一拥而上,他们也绝不是眼前这个书生的对手,正为难之时,负责城内治安的金务卫闯了进来。金务卫是洛安城内的治安军,隶属洛安府,由知府直接管辖,城内大到杀人放火,小到坑蒙拐骗,都由他们处理。
“什么人,敢在城内斗殴!”金务卫队正穿着一身青甲,身后的十几个金务卫着银甲,手持长枪,把客栈团团围住。店老板吓得脸色苍白、浑身发抖。相府私兵的白头领此时却笑了,这金务卫的队正乃是他的熟人。
“王大人,你来得正好,此人仗势行凶,把我打伤了……”
白头领毕竟不是贩夫走卒之辈,他也是练家子,师承洛安天刀门,深得师父真传,三十六式天门刀法更是炉火纯青,虽然刚才自己只是随手一刀,但对方仅仅凭两根手指就化解了,可见对方的武功不弱,甚至相当可怕。
白头领爬起来,再不敢大意,如今他骑虎难下,不光是属下,店外有些爱看热闹不怕死的人也纷纷探着头往店里看。他深吸一口气,再次提刀,运起十成功力,出手就是天门刀法中最厉害的一招—— “天罗地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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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头领,先办正事。”旁边一位长相斯文的相府私兵劝住了白头领。
白头领想想也对,压住火气,说道:“我们奉相爷之命,请洪飞羽过府一叙,你赶快让他出来。”
林晨闻言大笑,他坐下来,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大手一摆,说道:“不去!”
“倘若侥幸渡过此劫,我愿助丞相取得天下。”洪飞羽信誓旦旦,说完后,把杯中水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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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不群闻言大笑,又打量了一番眼前闻名天下的风羽先生。
“风羽先生和天下皆知的大奸臣联手,必定让人刮目相看。”
“丞相绝非奸臣,而是枭雄。”
韦不群放开洪飞羽的手,拿过冥牙刀仔细打量,他举起刀轻轻往桌角一挥,看似毫无锋芒的冥牙刀竟然把桌角击得粉碎。
“冥牙刀,果真是冥牙刀,书上所记是真的!”韦不群瞠目结舌,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绝不相信世上真有冥牙刀,“冥牙一族以食人为乐,相传伯尤就是来自冥牙族,此族据史书记载,居于东海旭日岛,远离云州大陆,中间隔着万重海,他们怎会突然出现在云州附近的岛上?”
“不瞒相爷,家师曾到过旭日岛,见过冥牙族,他们人面兽心,犹如地狱罗刹,千百年来幸得大海相隔,他们如果有了渡海的能力,一旦登陆云州,势必生灵涂炭。”洪飞羽面色凝重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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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不群握着茶杯的手却抖了抖,水溅了一手。
“冥牙?此话当真?”韦不群顾不得失态之举,反手扣住洪飞羽的手腕。
“风羽一动云雨落,闻名天下的风羽先生此番来应该不是为了功名利禄,莫非真是来斗我这个权臣的?”韦不群手握茶杯,看着洪飞羽,不怒自威。
洪飞羽把手中的茶一饮而尽,面色却变得凝重起来,道:“此番来,为天下苍生!”
“先生此话何意?”韦不群冷哼了一声。
“你终于还是来了。”
“让韦大人为难了。”
“有什么难不难的,都是分内的事情。”韦不群摆摆手,示意让洪飞羽坐下来,“见过苏学士了?”
洪飞羽换了一套青衫,手持白扇,只身来到相府。一扇朱红的大门,白虎和麒麟石雕分列两旁,栩栩如生,令人望而生畏。相府门口早有下人恭候,看见洪飞羽过来,连忙上前问安。洪飞羽淡淡一笑,知道自己的行踪已受到监视,但他不动声色,跟着相府的下人入了府。
相府的面积比苏府至少大了十几倍,房屋不下几百间,府内亭台楼榭、湖泊假山应有尽有,布局精致奢华,雕龙画凤,宛如皇宫。走廊之上,每隔五六步就有一盏琉璃灯,光彩夺目,照得整个府邸犹如白昼。洪飞羽跟着相府的下人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来到府邸深处,这里有一片人工湖,湖边除了一幢小楼,再无其他建筑。
“洪大人,相爷在楼内恭候,小人先行退下。”下人一拱手,一鞠躬,退步离开。
“多谢洪大人……”白头领又跪下来磕了几个头,这才心惊胆跳地带着手下惶恐离开。
“你真要去相府?”林晨皱着眉头问道。
洪飞羽点点头。
那几个相府私兵闻言,大笑起来。林晨怒不可遏,却又无可奈何。
“几位老爷,这位公子就是和你们要找的人一起入住的。”店老板这时还不忘讨好地说道。
林晨气不打一处来,虽然他并不在乎这些人是来找谁的。
王队正知道这两拨人自己都惹不起,三十六计——走为上策,说完这番台面上的话,他就带着手下消失得无影无踪。白头领见洪飞羽三言两语就把王队正打发了,又想起管家让他来请人的时候务必客气有礼,心里早就肠子都悔青了。
“洪大人见谅,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惹怒了小爷,还请大人不要怪罪。”一想明白,白头领立刻跪倒在地。遇弱则强,遇强则弱是他的看家本领。
“白大人,言重了,快快请起。”洪飞羽扶起白头领道,“我和相爷也算旧识,自当前去拜访。”
“在下洪飞羽,大前年,您曾和莫大人来府上喝过茶。”
“风……风羽先生……不敢,不敢,早知道……”王队正想起眼前这人正是名闻天下的风羽先生,自己曾经作为知府大人的护卫去过他的府邸。
“大人客气,多半有些误会,我请将士们喝酒。”洪飞羽从怀中掏出一块碎金子,塞到王队正的手里。
白头领看到这番景象,知道今天是遇到高人了,自己本是奉丞相之命来请人的,如今越闹越大,怕是收不了场了。如果丞相知道了,多半要怪罪下来,到时候自己恐怕要吃不了兜着走,想到丞相的霹雳手段,他忍不住浑身打了个寒战。
正在僵持之时,洪飞羽回来了。他看到眼前这番奇异的景象,倒也不吃惊,只是摇头笑了笑。他早就知道只要自己一现身,韦不群一定会派人来找自己,所以他特意让林晨在这里候着,以林晨的性格,必然要闹出一番事来。
“胡闹!林晨,还不撤去气劲!”洪飞羽故作生气地训斥道。
“好一个白头领……”林晨冷笑道,“看来大人和那位白头领是老相识。”
王队正脸上一红,恼羞成怒,喊道:“大胆刁民,敢戏弄本官……你们这些人还站着干什么,上来帮忙!”
其他金务卫看着王队正和另外两个同僚站着不动,都不解何故,此时听到队正命令,立刻一拥而上。可这十几个金务卫一走到林晨身旁,却都好像被施了定身法。
林晨冷哼两声,表面不动声色,暗中却把功力灌注脚下,四周布下无相真气。两个上来抓人的金务卫仿佛撞上了一堵墙,眼看着离林晨只有三五步的距离,却难进分毫。
“你们两个站那儿干什么?还不给我把人抓起来!”王队正看着两个手下站着发愣,不禁呵斥道。
“大……大人,走不过去……”两个金务卫满头大汗,他们好像被捆住了手脚,进退两难。王队正皱皱眉头,亲自走上前去,可当他的手触碰到其中一个金务卫的时候,发现自己手一抖,然后整个人就仿佛被树枝缠住了,同样也动弹不得。
店老板看到是相府的私兵,吓得脸色苍白,话都说不出来,只能连连点头。
“哪间房?”
“楼……楼上春兰厢房……”
王队正认出白头领,知道他是相府的人,连忙拱手,态度顷刻间一百八十度转变:“这……这不是白头领吗?哪个不长眼的敢把您打成这样?”
“就是这小子!”白头领压住胸口的痛,红着脸,指着正坐在椅子上喝茶的林晨。
“大胆凶徒,还不跪下!来人,把他给我锁起来!”王队正一摆手,两个金务卫就上去抓人了。而围着林晨的相府私兵便收起兵刃,散开两边。
只见无数刀影犹如一张从天而降的大网,罩向林晨。林晨却看也不看,一手端起桌上的茶杯,另一只手轻轻一挥,刀网便犹如坍塌的木屋,支离破碎。
白头领再一次飞了出去,撞到墙上,嘴里吐出一大口鲜血。此时,他终于明白自己跟对方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对手。
其他相府私兵见头领受伤,纷纷拔出刀剑,围住林晨。
相府私兵没有想到这个年轻的书生如此大胆,他们平日里何曾受过这种气,个个脸色涨得通红,只等白头领一句话,就把对方大卸八块。
“好小子,你真是不想活了!”白头领再也按捺不住,抽出腰间的佩刀,一招“力压千钧”劈了过去。
林晨心中大怒,这些人竟然一言不合就要取人性命。如果自己真是一介书生,或者换作洪飞羽,此时面对如此凶狠的一刀,还不归西?不过这次相府的私兵却挑错了人。林晨稳坐靠椅,只伸出两指便夹住刀刃,轻轻一带,白头领就好像断线的风筝一般摔了出去。其他人看都没看清林晨究竟做了什么,只看见本来挥刀的白头领,此时却摔了个狗啃泥。
“好,好,好一个枭雄,先生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
“泉州港水军的军权。”
“不算过分,我也有想要的东西……”
韦不群额头冒出冷汗,他也读过书,看过记载,知道洪飞羽所说绝非信口开河。但是他现在仍旧不能以一把冥牙刀就对目前的形势做出判断。
“风羽先生说这番话,想如何?”韦不群重新坐下来,深吸了一口气,恢复漠然的神态。
“在下想与丞相大人联手。”洪飞羽直言道。
“小厮,让那洪飞羽下来!”领头的人趾高气扬地说道。
“小厮叫谁?”
“小厮叫你……”领头的人脸色一变,“你敢戏弄大爷我,弄不死你!”
洪飞羽用另一只手从怀中取出一件奇特的物件,形似月牙,颜色黝黑,材质不是金属,敲击却能发出清脆的声音。最让人触目惊心的是月牙物件上沾有斑斑血迹。
“冥牙刀!”韦不群手中的茶杯跌落地上,摔成碎片。
“三个月前,有出远海的渔民翻了船,生还者漂到一个不知名的小岛,发现岛上居民全部被……啃食而亡,在其中一个死者残缺的尸体下看到了这把冥牙刀。”
“云州大陆,危如累卵!”
“我看先生是危言耸听……”
“西边狼族蠢蠢欲动,东海之上冥牙旗飘!”洪飞羽一边说,一边斟茶。
“没有。”洪飞羽放下折扇,先为韦不群倒上茶,然后给自己倒了一杯,“苏慕和苏月盈倒是见着了。”
“这只老狐狸。”韦不群冷笑道。
权臣相斗,各有手段,这些事情洪飞羽听得多、看得多,也知道得多,他并非为此而来,闻言只是笑而不语。
洪飞羽甩开折扇,大步流星地走进小楼。楼内檀香阵阵,琴音悠扬,湖面吹来习习凉风,令人舒坦。韦不群坐在一方木台之前,品茶听琴,看见洪飞羽进来,挥手让侍女退下。
“韦大人,打搅了。”洪飞羽收起折扇,微微一拱手。
韦不群放下手中的茶杯,脸上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似乎对洪飞羽的无礼并不介意。
“那我陪你去!”
“不用了,今天你这么一闹,人人都知道相府请我去做客,现在最安全的地方就是相府。”洪飞羽笑着说道。
洛安城内夜色如虹,繁花似锦,灯映琉璃,人来人往,比起白日,更添一分繁华。
白头领听到这句话,腿又是一软,如果不是洪飞羽扶着,怕是又跪了下去。他做梦也想不到一个书生会和相爷是旧识。林晨坐在一旁看着这帮势利之徒,心中一阵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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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大人尽可放心,你们先走,我稍后自会去相府。”
“岂敢,万万不可……”王队正连忙推辞。
“一点儿心意,王大人切莫推辞。”
“那……”王队正把金子放入怀中,“多谢风羽先生。”说完,王队正整了整甲衣,然后转过身对一旁的白头领说道:“白大人,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一定要解释清楚,不可动手动脚,否则我可不好向知府大人交代。”
林晨心不甘情不愿,但也不敢不听洪飞羽的话,脚尖轻轻一点,便散去真气。一众金务卫失去平衡,七倒八歪地摔在地上。
“王大人,舍弟顽皮,多有得罪。”洪飞羽急忙上前扶起王队正。
王队正正要发飙,可一看洪飞羽,有些面熟:“你……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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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队正额头直冒冷汗,自己和十几个手下就这么傻乎乎地站着,除了能说话,看起来就好像石像。
“反了,反了,去……去通知校尉大人,派人来……”王队正嘴里虽然这么说,但自己的人全部定住了,哪里还有人去报信。
“你……你搞什么鬼?”王队正看着坐在椅子上仍在悠闲喝茶的林晨。
“大人,你这一进来,不分青红皂白,不问前因后果,就要抓我,又是搞什么鬼?”林晨放下茶杯,悠然自得地看着王队正反问道。
“这……这还用问,你把白头领打成这样……属于蓄意伤人,不抓你抓谁?”
店老板话音未落,已被领头那人摔了出去,撞倒大堂里一片桌椅,食客们纷纷避让,犹如见到鬼,一个不剩的全跑了。林晨在房间里听到下面的吵闹声,推开房门,正好看到这帮相府私兵欺负店老板,他一跃而下,扶起店老板。
“你们为何出手伤人?”林晨质问道。
“不是……不是,我自己滑倒了……”店老板还不等对方开口,就连忙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