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冶顿时蔫儿了,这就是活得长的好处,就算当年只是个穷鬼,随意存几百年的钱也存成富豪了。
我俩相对无言了一会,朗冶很小心翼翼地看着我:“那你的意思是?”
我十分高贵冷艳地抬着下巴:“回去找几本言情小说看看,看人家的经典求婚场面,记住一定要大场面大制作,来满足我的虚荣心。”
朗冶呆了呆:“啊……难道不是吗?”
他甚少露出这种呆萌的傻样,这个表情深深愉悦的我的心,我又咳了一声,维持住板着脸的表情:“你这就是正经的?没场面就算了,连个鲜花戒指都没有,你觉得这样合适吗?”
朗冶又呆了呆,破天荒地结巴道:“可……可是,苏谋给任夏求婚的时候,也……也没有场面啊。”
朗冶执拗地看着我:“你先答应。”
我把手放下:“你不起来是吧?那行我走了你慢慢跪。”说着直接一转身。
朗冶急忙站起来拉住我,满脸挫败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呀?咱那天不是说好了吗?”
朗冶:“……”
服务员在这时推开门,上了红酒,贴心地开了瓶给我们每个人斟好,玄殷等他出去,才撑着额头一脸无奈:“你真是赢了,难道你就不怕这个不妖不神的身体再出什么毛病?长生果的事情可是机密,一般人我不告诉他。”
我说:“他没做出什么过激的反应?”
玄殷听懂了我的意思,笑道:“放心啦,你是有长生劫的妖,既然有长生劫,就说明本无罪过,我师尊不会出手攻击一个无罪的妖的。”
我激动道:“也就是说你们道门再也不会找我的麻烦了?”
幸好不是82年的。
服务员离开之后,他倚在椅子上,心满意足地打量了一下富丽堂皇地包间,然后充满敬仰地看着我们:“哎呀长这么大总算进了一回高级酒店,有钱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我决定等你俩结婚之后,我一定要自主创业。”
朗冶:“……”
我又想起在贵州宾馆里做的那个梦,梦中他饮下那碗孟婆汤时,的确是坦坦****毫不犹豫,没有一丝留恋挂念之情,红尘之中纷纷扰扰,究竟是我欠了他还是他欠了我,早就不清不楚,我没有办法把他理顺,所以没有办法走出红尘。
忘了也好,忘了才好。
晚上玄殷以还他人情为由非要讹我一顿饭,还点名要去金玉楼吃螃蟹,寒春二月,本来就不是吃螃蟹的季节,反季节的海鲜又贵的要死,他这个要求,一看就知道故意的,不安好心。
玄殷恶狠狠地看着我:“那就麻烦你在我回过味来之前赶紧把自己嫁出去。”
我急忙点头:“你放心,我一定不负众望,尽快嫁出去。”
玄殷白了我一眼,推开内室的门,动作顿了顿,又扭过头来看我:“其实刚刚得到消息的时候,是挺愤怒的,但是地府有个鬼差来,送了一封他投胎前留给我的亲笔信。”
玄殷笑嘻嘻道:“那你就当是欠我的就好啦,以后还个人情给我。”
我看着他嬉皮笑脸地表情,一个想法如滚滚天雷,瞬间把我劈的外焦里嫩:“你……你不会……那个……喜欢他吧……”
玄殷的动作顿了顿,用同样外焦里嫩的表情瞪着我:“老子性别男爱好女,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
玄殷很酷地坏坏一笑:“No,我知道你的劫失败了,所以特意给你带来长生果的消息。”
我惊讶地半晌说不出话来,知道玄殷提着旅行包走进店里,才震惊地吐出几个字:“你……你知道我的劫失败了?那你……你应该知道……”
“玄嚣去世了,我知道。”他在内室的门前停住脚步,转头看我,“我不想让你有压力,但是,他托我照顾你,一直到你嫁人为止。”
那个表情、语气、动作都和他离开前一样熟稔,就像他真的回了一趟家,过了个年,然后迟到了似的,什么不好的事情都没有发生。
我站在门前,愣了一下:“玄殷?”
玄殷继续哭丧着脸:“我给你带来了很有用的信息求你不要扣我的工资好不好!”
我笑了笑:“还没回来呢,不知道还回不回来。”
夏弥用疑惑的表情看我,我没搭理她。
如果严格算来,我应该是他的仇人吧,肖铉因我而死,他要是非要追杀我,我实在无话可说,而且以我现在灵力全无的状况,他要想杀我,我摆明要扑街的节奏。
我拉开车门的时候,朱颜忽然提着嗓子喊了我一声,我应声回头,看见朗冶已经撤去了那个可以让她拥有肉身的结界,她又变回脚不沾地的女鬼,幽幽浮在半空,笑容明媚:“来之不易,好好珍惜。”
朗冶在驾驶室里,紧跟着点头:“听见没,人家让你好好珍惜。”
我:“……”
我偏着头打量他单膝跪地的英姿,满脸似笑非笑的表情,很久都没有说话,于是朗冶笃定的眼神渐渐不安:“喂。”
我“啧”了一声,又扭头去看朱颜和齐予,这俩人依然抱在一起伤风败俗,都一副目中无人的模样。
朗冶拉了拉我的衣服:“郁明珠!”
齐予点点头,温声道:“就算没有办法也没关系,大不了我自杀,在枉死城里熬一阵子,我们一起做鬼差。”
朗冶道:“这也是一个办法。”
朱颜看着齐予,很温柔的微笑:“不用,我去问问,如果不行的话,我就陪你到寿终正寝,我们一起投胎就好了。”
朗冶道:“三十岁算什么,人杨振宁跟他夫人还差半个世纪呢。”
齐予哭笑不得:“但问题是她投了胎,不就记忆全消了么?”
我插嘴道:“瞧你说的,不喝孟婆汤不就完了么,你这七世怎么轮回的,她也怎么轮回。”
我说:“帮你把媳妇找回来就是再造之恩了,你这么想你爸妈知道么?”
齐予恳切的看着我:“约莫不知道吧。”
朗冶走过来站在我身后,又恢复成之前的模样,跟齐予点了个头:“我跟明珠现在得走了,你俩怎么着,继续叙个别情?”
我“啧”了一声,又搓了搓下巴:“这个……看你的诚意吧,现在我也跟你说不好,万一我不满意,总不能昧着良心嫁给你,你也说了,我从来不会委屈自己。”
朗冶脸色顿时黑了。
在他的黑脸衬托下,我心情好的简直阳光灿烂,把手从他掌中抽出去,欢欣鼓舞地去打扰抱着的两位谈情说爱:“我说你们俩。”
我趾高气扬地看着他:“你随意,我缺你这一个娶我的么?”
朗冶哼了一声:“那我缺……”
“那你既然嫌麻烦就算了吧,”我眼明手快地打断他,“反正你们医院迷你的小护士也不是一个,你要想娶随便捡一个就能回家。”
我捏着下巴,想了一会,很优哉游哉地问:“你现在不担心我会恨你了吗?”
“我曾经担心我会影响你渡劫,所以一直没有说,”朗冶笑了笑,道:“你恨我我也认了,何况现在你没有走完封神之路,更需要一个神来在你身边,保护你的安全,不是吗?”
我挑起一边的眉毛,惊讶道:“如果我抱着让你保护安全的心思而和你在一起,不觉得这是对你感情的侮辱吗?”
朗冶纳闷道:“我记得你以前不是这么虚荣的人啊。”
我说:“那是为了顺利渡劫装的,现在不用渡了,自然就不用端着了。”
朗冶约莫看出我在拿他寻开心,于是也装模作样的板着脸:“你事儿这么多,难道不怕我临阵反悔,不娶了么?”
我“嘁”了一声:“你跟人家能比吗?任夏嫁过去那是正儿八经的嫁入豪门,我嫁给你充其量一医生夫人。”
朗冶愤怒道:“你要想嫁入豪门我分分钟就能给变成豪门给你嫁!”
我心平气和地看着他,笑眯眯道:“我自己就是豪门,我稀罕你那个豪门么?”
我看着他的表情,心里几欲笑开花,又急忙咳了一声掩饰住,把他的手打开,很和蔼地看着他:“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咱那天说的是等你求一正经的再说是吧?”
朗冶认真地点点头。
我又打量了他一下,嫌弃道:“你这就是正经的求婚?”
玄殷道:“看你说的,我们道门又不是一天到晚闲的慌,没事干嘛要找你的麻烦。”
我长出口气:“这个消息比我成功渡劫了还让人开心,谢谢你啊,那个长生果我就不需要了,免得又欠你什么。”
玄殷:“……”
玄殷喝了口茶水,笑眯眯的把手放在桌子上,像个老教授一样咳了一声:“那咱现在就说一下长生果的事情吧。”
我打断他,问道:“你师父已经知道我了?”
玄殷理所应当地点头:“玄嚣就是他徒弟,徒弟死了当然要过问一下,于是就知道了。”
朗冶的年假结束,初五的时候就回医院上班,他基本上不怎么值夜班,每天都开车过来接我吃晚饭,玄殷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正好赶上他过来,很地主老财地站门口:“走,这顿饭我请。”
他突然出手这么大方,我觉得很惶恐。
玄殷蹭吃蹭喝已经蹭出了境界,寻常人绝对不可能有这么厚的脸皮,他点菜点的异常豪爽,兴之所至,还点了瓶拉菲。
“他求我代他照顾你,而且不想让你知道,以免为你造成困扰,师尊告诉我你们前生今世的纠葛,本来怨不着你,但我不是神,脱不了七情六欲,所以站在他知交好友的角度上,还是要责怪你一下,所以我才告诉你,是他求我照顾你,好让你难过愧疚。”
他笑了一下,又叹了口气:“你们两个命里所有的缘分,已经全部结束,你虽然没有脱离红尘,但也和他再无关系了,你好好地过你的日子,把他忘了吧,免得再生事端。”
说完,径自进屋了。
我把头扭回来,做恍然大悟道:“哦,原来你是求婚呢。”
朗冶愣了一下:“啊,不然呢?”
我在他肩上拍了拍:“来你先起来。”
我抖着嗓子道:“很多事情不是你不想承认就不会发生的。”
玄殷用“我败了”的表情看我:“如果我喜欢他,那我还会这么积极地帮他照顾情敌吗?我早就一巴掌拍死你了。”
我一想也是,但又放心不下道:“那万一有朝一日你回过味来,一巴掌把我拍死了怎么办?”
我闭了闭眼,深深呼吸,长长叹气。
玄殷歪着脑袋,又笑了笑:“你放心,我公私很分明的,不会随意攻击你,你俩这属于欠债还钱的节奏,我懂。”
我有气无力地摆摆手:“不是,我只是……不想欠他的。”
我挑起嘴角,笑了一下,摇摇头:“我现在……不需要那些信息了。”
玄殷莫名其妙地看着我:“你怎么知道我要跟你说长生劫?”
我愣了一下:“难道不是长生劫?”
真是倒霉,当妖的时候被追杀,不是妖了还被追杀,当妖的时候遇见道士要扑街,不是妖了居然还要扑街。
夏弥一向是个聪明的小姑娘,看见我脸上的表情就知道有些事她不应该知道,当下便很乖巧地跟我打了个招呼,去中友服装城逛街去了。
玄殷在初十的时候回来,彼时店里已经开门营业了四天,他提了个旅行包站在店门口,哭丧着脸:“老板我错了我迟到了,所谓万水千山都是情,不扣工资行不行?”
回家过年的夏弥小朋友在大年初五的时候回来,下午来店里报到,脸圆润了一圈,很符合每逢佳节胖三斤的习俗,看到我先冲过来一个熊抱,在我耳边嚷嚷:“老板老板我想死你了!”
我象征性地抱了一下她,然后把她的脸推远一点:“老板也想死你了。”
夏弥松开手,打量了一下店里:“我特意提早回来一天,帮你做清洁的,没想到你已经清洁完了呀,玄殷哥呢?”
齐予温柔且含情脉脉地回望过去,两人相视一笑,笑的我一身鸡皮疙瘩,于是道:“那我们就先走了,有事打电话。”
齐予道:“谢谢你们,真的。”
朗冶在他肩上锤了一拳:“来之不易,好好珍惜。”
齐予面露苦色:“不是……主要是……她投胎的话,出生我就三十了,等她长到能谈恋爱的年纪,我都五十了,这样……”
朗冶顿了顿,露出一脸意味深长的表情:“哦……我懂了我懂了,那这个有点难办,主要是单靠我们的力量,也不能给她造个肉身出来,如果随便抢个身体吧,又违反了他们地府工作守则,要不朱颜试试借尸还魂,这个你们地府没硬性要求吧?”
我和朗冶和齐予一起看向朱颜,朱颜想了想,细声细气道:“那我回地府问问吧。”
齐予把目光转向他:“朗医生,还有一件事要问一问,我和朱颜现在阴阳相隔,有没有什么解决的办法?”
朗冶道:“很简单啊,让她现在去投胎。”
齐予皱着眉道:“我二十八了,她现在去投胎,我俩年龄差距直逼30岁。”
那俩人像装了弹簧一样弹开,两张脸都染上绯色,朱颜完全恢复成小妇人的模式,低着头站在齐予身后,一副羞答答的样子。
我偏着头调侃她:“不是说就是恨他不能原谅他么?不是早上见面还苦大仇深呢么,这么分分钟就和好了,太没立场了吧。”
朱颜头低的更狠,简直要与地面平行。齐予一只手挡着她,把她往身后塞了塞,对着我“呵呵”了两声:“改日一定要摆大宴,以谢郁老板再造之恩。”
朗冶:“……那……那你让我回去想想……”
我又拍了拍他的肩,用鼓励的口气道:“加油,我看好你哟。”
朗冶把我的手握住,放在掌心里,用充满期冀的目光看我:“那是不是我用个大场面求婚,你就答应了?”
朗冶从容不迫地微笑:“我了解你,你不会。”
我说:“不会侮辱你,还是不会答应你?”
朗冶道:“不会委屈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