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我那叫肆意潇洒!”
“你看你,不知悔改。”苑金庄啧啧两声,瞧着她的脸似小花猫般,心就全软了。
“下次可不许这样了,你一个姑娘家,日日出府去玩,以后谁还敢要你?”苑金庄伸手轻拍了拍她的后脑勺,吩咐小银子,“小银子,带你家小姐回府好好洗个澡,瞧瞧你们满身的麦穗壳……”
“阿爹。”苑金子一跺脚,一捏嗓,着实让人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苑府最年长最得力的姜管事扶额叹气,虽说幺小姐回回都用这一招,但老爷偏偏被吃得死死的,顶管用。
一见老爷眉头舒展,绷不住了,姜管事就知道,幺小姐赢了。
闻声,小银子连忙匍匐过去,急了:“小姐,伤哪儿了,我瞧瞧。”
苑金子轻拍开小银子的手:“往哪儿摸呢?你小姐我还是黄花大闺女,你未来姑爷还没摸呢,你动手动脚成什么样子?”
小银子嘴角一抽:“小姐,折子戏都没你说得有意思。”
苑金子红了脸。
他在她耳畔轻喃细语:“金子,我会生生世世待你好,以朱红绸绣为聘,与你携手到白头……”
梦的最后,她梦见自己满身是血,躺在金色的麦穗中,像极了枯叶里的一只红色蝴蝶,被折断了翅膀,再也飞不了。
借着橘黄的光亮,他倚在屋内檐柱,瞧着她鬼鬼祟祟入屋,磕磕绊绊,不禁笑出了声。
苑金子顿觉失了面,闹着要走。
“你要是现在就走了,谁来治你的相思病?”
三日后,他来了,携一件朱红绸绣的婚服做聘礼。
一时间,苑府三小姐要出嫁的消息传遍了整座骊风城,郎才女貌,真真是一对金童玉女。
婚期已定,顾时隽在府里住下。
他说,他会来提亲,可连等了好几日,都不见影子。
小银子瞧着小姐思春的模样,偷着笑:“小姐生病了。相思病。”
苑金子回了神,脸染上霞红,嘴硬道:“我……我身子好得很!”
他低头偷笑:“你紧跟在我身后,我还没说你谋杀亲夫,你却恶人先告状,好没道理啊。”
“嘁—”苑金子脑子一转,忽地抓住了话里的重点,“夫君?”
他害羞佯装咳嗽:“聘礼都收了,想反悔?”
他嘴唇一扬,提溜起绸绣便出了铺子,欲擒故纵的手段用得倒高明。
苑金子不死心追上前:“哎,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他步子一顿,弄得跟紧的苑金子一鼻子撞上他的背。
花一金锭,得一翩翩夫君,美哉!
瞧着她将锦盒好好收着,他忍俊不禁:“你还不知我姓谁名谁,家住何处。”
“你来提亲,我不就知道了?”瞧着他好看的眉眼,她痴迷了,“所以,我等你娶我啊。”
“因为你好看呀。”
他不应,可耳尖儿却红得能滴出血来,却仍佯装镇定,自袖中掏出一锦盒,递给她。
“这是定情信物?”苑金子惊喜道,可打开盒子瞧,里头竟是一光泽磨亮的红豆。
麦穗子从簸箕里抛撒,泼得人一身,谁被泼得最多,寓意着那人今年运气满满,会遇着喜事。
苑金子最喜热闹,此等盛大隆重的节日,岂能不去沾沾福气?
玩得尽兴了,可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他也未想到刚与他争得面红耳赤的人儿竟那么痛快就撒了手,还大方地出了一锭金子为他买下这匹朱红绸绣。
瞧他如此震惊,苑金子嘚瑟地冲他扬了扬下巴,活像个烟花之地寻乐子的油腻大爷,花大手笔只为博美人儿一笑。
瞧自家小姐越发没有正行,生怕被人瞧了笑话,小银子适时上前捣了捣她的胳膊肘,让小姐注意姿态,她可是一府闺秀,断不能像个登徒子似的,瞧见长得俊俏的少年郎就像饿狼瞧见猎物扑上去。
这天夜里,苑金子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她遇到了她的良人。
他说,他叫顾时隽,是北宁的商人,做的是丝绸买卖,最喜欢骊风城的风土人情与独属于骊风城的绸绣。
苑金子一时着急,一转身,腰又扭着了,可仍不能平她心里的疑虑:“小银子,你说,你小姐我长得很丑吗?”
“不丑。”这是实话,明眸善睐,一股子机灵劲。
“那为什么我还未婚配?”苑金子叹了一口气,“算了,反正我也不着急,我还想在阿爹身边多陪他几年,尽尽孝道。”
苑金子换上干净的衣衫,单手撑着脑袋坐在绮窗前,揉着腰若有所思。
“小银子,我今年多大了?”
小银子将抹腰的药膏收起来,瞧了一眼小姐:“小姐今年十八了。”
苑金子将整张脸都埋在绸被里,闷闷出声:“小银子。”
“嗯?”
“我的腰好像断了。”
【一】
骊风城,乃是边陲小城,是商队跨西京与北宁的要塞,说起骊风城,人文地理、美酒佳肴、诗词歌舞哪样不叫人艳羡?
可若真说起骊风城之珍宝,当属城中第一富商苑老爷家的三朵金花,一朵更赛一朵。
阿爹一路的碎碎念,终于在她入自己闺房后戛然而止。
苑金子扯开束发的绸带,一头青丝如瀑垂在腰间,两步作一步轻盈一跃,直接扑入了柔软的床榻。
小银子见状,“哎呀”一声,连忙上前,一边帮小姐脱鞋一边道:“小姐,你还没换衣服呢。”
苑金子搂着苑金庄的脖子,亲昵地蹭着他的脸:“阿爹,你不生气了吧?”
他真是拿她没办法,自己的女儿不宠着,还能打不成?
“金子啊,你……你好歹也是苑府的三小姐,得注意体统,也顾一顾你阿爹我的脸面不是。你知道城内对你的评论吗?吃喝玩乐、不学无术。”虽是责问,可掩不住宠溺。
“未出阁的姑娘家家也不知害臊!”
闻言,苑金子身子一个激灵,翻身就起,也顾不上腰了,拽着小银子就要逃,哪知被一群人逼了回来。
苑金子吞了吞口水,嘴角一咧,转身便瞧见身材伟岸的苑金庄苑老爷双手背在身后,一副当家派头显露无遗。
苑金子扁着嘴:“我没病。”
他突然从身后抱住她,害得苑金子身子一僵。她从未与男子有如此接触,心怦怦乱跳。
“我愿生生世世做你的红豆,解你的相思。”
成亲前七日,按风俗,新姑爷与新娘子不许见面,否则会不吉利。
苑金子偷摸来瞧瞧他,她才不信那套说辞与古风俗呢。
本想着来瞧一眼一解相思之苦,却没料到被他逮了个现行。
“小姐,你快点儿,我撑不住了。”苑府高筑的外墙,有两抹做贼似的影子,一个人踩在另一个人的背上,下面那个不时发出婉转凄鸣的声音。
“小银子,再坚持会儿,到时我奖励你一整只烤羊腿!”苑金子双手好不容易扒拉着糙墙头,却因底盘不稳儿,而摔了个结实。
苑金子揉着她的腰:“嚯,腰散架了散架了。”
“哦。”小银子欠揍的模样让苑金子瞧着真来气。
小银子灵活地躲过苑金子朝她丢来的一花绣包:“小姐,别急,准姑爷定在来的路上。”
苑金子忽地露出如花年纪特有的娇羞,轻喃道:“那……我再等等。”
苑金子喜形于色,生怕自个儿吓跑了她相中的人儿,出门一趟,倒捡着了一个样貌英俊的俏夫君!
【五】
后来,她才知,红豆又唤相思豆。
“顾时隽。”
苑金子揉着鼻子,闷闷道:“你谋杀未过门的娘子呀。”
小银子瞪大了眼,她着实没想到小姐竟然如此大胆,当街说出这般不顾名声的话来。
“你在调戏我?”他修长的手指轻搭在掌柜包好的绸绣上,盯着她骨碌碌转悠的眼。
苑金子蓦地回神,摇头摆手否认三连,她堂堂苑府三小姐怎会做出如此不识礼数不顾身份的事儿呢?
下一秒,她说:“那如果是呢?”
“你在捉弄我?”一红豆换一金子,好似有些亏。
跟在精明细算的阿爹身后,她可学得不少,首要一则便是不吃亏,不做亏本买卖!
“你的红豆聘礼我收下了,记得早些来提亲。”
虽说平日里,老爷都说,小姐要是相中了谁,就将其绑来成亲,可现今是说法讲道理的盛世!
小银子掸了掸额头渗出的汗,为小姐操碎了心,瞧小姐的架势,真像是匪窝里的头儿!一副要将这公子押回去做压寨姑爷的气势!
“你瞧着我做什么?”待掌柜的包绸绣的间隙,他问。
她与他在一家绸绣庄为一匹上好实属难见的朱红绸绣不争不相识。
一袭靛青长衫,腰间配着一金丝白玉绦,衬着他身姿挺拔,一副好皮囊惹得她心猿意马。
男色当前,她果断舍了绸绣。
瞧着小姐抑下哀怨的样子,小银子心里不好受。
可是,她什么都不能说。
【四】
“是啊,十八岁了。”苑金子想不通,她的长姐姐十五岁便许了人家,她的二姐姐十五岁便与意中人私定终身,可偏偏她,未许人家,也未有人家上门提亲,难道她最后只能沦落去庙里当姑子?
她记得,她的长姐姐到了婚配之龄,苑府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
虽说她没有长姐姐聪慧有才气,也没有二姐姐行事果断有魄力,可她好歹也是苑府的三小姐,苑金庄的掌上明珠哎!居然没有人来提亲?
“……”
【三】
月上枝头,皎洁的月光轻洒下来。
长女苑金铃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蕙质兰心,一点都不输京城中的名门闺秀;次女苑金娇刀枪剑戟使得出神入化,英姿飒爽不输战场男儿;幺女苑金子……俏丽明艳,真真是苑家的开心果……
【二】
庆丰节,乃是骊风城最盛大的节日之一,祈每家每户年年丰收有今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