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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第2页)

曲苏的心思却顺着阿缎,又转回了盛燚和容璟这一对上:“我怎么觉着,若容璟一直没有对外宣扬他如何处置盛燚……”

青玄道:“烛龙没有死。”

烛龙若死,不论渡劫是否成功,这一世总归是结束了,紫微那边早就做好安排,只要他回归本位,九重天上自有人会替他将人扣住。

阿缎那个小可怜儿,可能唯一一次,就是沾光吃了两个羊肉馅饼,就这还被阿秾嫉妒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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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玄的脸色又是一变,不久前与紫微的对话历历在目,本以为曲苏待他诸多温柔,可听曲苏这么一说,好像这一路上他与阿秾的待遇并没有什么区别。一时之间,青玄看向小鲛人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曲苏叹了一口气:“可怜的阿缎,出差都吃不上一口热乎饭。”

阿秾看向曲苏的眼神透出几分怒其不争的鄙夷:“你怎么总是关注与你不同种族的男子?”阿秾本意是为曲苏好,在她心里,曲苏身为一个凡人,不论是爱上青华大帝,还是爱上一只绶带鸟,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尤其前者,那不仅是没有好结果,简直是可能引发天崩地裂的可怕后果。远的不说,凌曦仙子那儿,她暂且替曲苏糊弄过去,可这往后呢?等她回了罗刹江,凌曦仙子若是得知她与青华大帝已经发展到昨晚那般地步了,怕不是要当场活撕了曲苏?

玉帝那儿也不好交代啊!

盛燚的笑声一开始很轻微,笑到后来,仿佛连他自己都有些控制不住,听着倒像是在哭一般:“好,好啊!当年在天界好歹欠你一回,承君一诺,烛龙与兰昱尘,死生不复相见!”

火焰般的红发无风自扬,宛如数条吐着信的红蛇,盛燚眉心彻底堕为纯黑的火烛烙印瞬间爆发出灼人的光亮,巨大的蓝光伴随着红中透黑的火焰,瞬间冲破了七星锁妖阵连同整间暗室。容璟眼中的最后一幕,是那道由虚转实的巨大蛇尾将他卷起,一把朝外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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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人间一世,我只为你来这一趟……”盛燚瞥了他一眼,唇角轻翘,缓缓吐出积蓄的最后一口气:“不过,那个画阵的人骗了你。”

容璟转过身来,脸色木然,不用盛燚多说,他也看得出来,或许是令月跟着老道长学艺不精,或许因为盛燚实在特殊,真身是上古烛龙,这个锁妖阵尽管让他痛苦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却也不能真将他怎么样。至少从盛燚的神情来看,他对于这个阵毫无畏惧。

盛燚看着容璟的脸,眼前的景象已经有些模糊,他甚至看不清容璟的眉眼,只是这样迷迷蒙蒙地望去,愈加觉得他的轮廓像极了从前在天上时的模样。明明生得温和清雅,却永远板着一张脸,哪怕与旁人穿了一模一样的白色法衣,他的衣领永远紧紧束至脖颈上方。刚认识兰昱尘时,盛燚最讨厌他那副模样,就算自到天界就跟着青华大帝做事,也用不着从姿态到气质都与他有几分相似吧。

烛龙双眸微张,似在看着盛燚身后虚无的上空,但这里是地下,目所能及之处,只有望不尽的黑暗:“他们……对我确实忠心耿耿,但凡人的命,就如同草芥,不值钱……”

“宋潜也和你我一同长大,情同手足,他在你眼里,也同样命如草芥,不值钱吗?”

“他,不一样。”盛燚已经连说话都非常吃力了,提起宋潜的名字,眉眼间却浮起淡淡的笑,看起来仿佛透出无尽的欢喜,“毕竟,杀了他,你会非常难过。”

七盏星灯已经亮起六盏,整个暗室亦被映照得宛如星空倒映,蓝色的光照映在盛燚的脸上、身上,越来越多鲜红的血液自他口中、身上几处大穴淌出,可他除了显得有些疲惫,似乎一点儿也不会觉得疼。

“你从前帮我那么多……”容璟只觉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那么艰难,“十三岁那年,你替我挡了那支涂了乌头的毒箭。”

“那次还真挺好玩的。”烛龙将口中的血水啐在地上,眉眼轻佻,“我记得,你当时特别感动,军医又迟迟不来,你都要急哭了。”

盛燚眉心的烛火烙痕似乎又深邃了,他弯了弯唇角,似是想笑,唇瓣抖了抖,吐出一口鲜红的血。他没法抬手为自己拭去唇边的血迹,便任由鲜血顺着脖颈淌下,有些口齿不清地道:“你没看到,但我替你看了。他当时特别惊讶,似乎是在纳闷儿,与他有梅园之约的人明明是你,为什么我会知道这个秘密。”

容璟死死咬着牙关,却控制不住眼角泛起猩红之色:“是我错信你……”

“对。”盛燚点了点头,“是你错信我,把独属于你们两个人的秘密告诉了我,才让我有了可乘之机,亲手杀了我这一世最想杀的人。”

七星锁妖阵的第一盏星灯忽而明亮,端坐在大阵之中的盛燚却似乎浑然不觉,连脸上那种随意又慵懒的神情都没有分毫改变。

“痛苦,谁会因我痛苦?”他的声音如同许多年前他们三个都年幼时,静静坐在不妄山上一处温泉里,听到的松涛风鸣,好听极了。但他此刻却说着最无情的话语,“宋千意可能会,他总是很好骗,可惜他死了。对了,他满心欢喜背着那张琴到了梅园时,还以为会见到的人是你,容璟,你都没看到他转过身却看到来人是我时的样子。”

容璟双眸颤抖,眼中赤红一片,他不明白为什么盛燚还能这样泰然自若,人间一世于他而言,当真如过眼烟云。

容璟嗓音干涩,饶是他身为男子,面对盛燚身上的伤痕和身后那巨大的蛇尾暗影,也有些不知所措。说是暗影,但其体型之大就令人不敢忽视。那蛇身上铁甲般的焰红鳞片和脊背处耸起的奇怪脊骨,却比任何实物都更清晰可怖。

容璟突然开口:“你是上古传说中的烛龙?”

容璟自幼博学多识,能认出他的真身并不奇怪,盛燚有几分懒洋洋地微微偏头,看了一眼自己身后:“上古烛龙也被你锁在这儿动弹不得,容璟,你这应该也可以“名垂青史”了。”

曲苏道:“看得出来,盛燚和宋千意一直不大对付,但也不至于闹到出人命。”

阿秾一向怕烫,夹起鱼片时,那香气让她口水直流,但也不敢立刻放进嘴里,一边鼓起两腮连连吹气,一边接着道:“宫外传出的说法是,宋千意是为了替容璟挡刀才死的,算是对大周尽忠,是有功之臣,所以容璟嘉赏了宋千意的爹,好像还给升了官。”

曲苏问青玄:“那盛燚呢,被关起来了?”

容璟不知自己怀着怎样的心情推开面前这扇门,可当他将门彻底打开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停在原地,半晌动弹不得。

眼前的人是盛燚,可又全然不像他记忆中的少年。他一袭锦袍脏污得看不出底色,比火焰更鲜红的头发肆意蜿蜒,如同数条彼此纠缠却看不出头尾的蛇;他的皮肤遍布着裂痕,像是被火器烫伤一般,红肿之中透着焦黑;眉心正中不知是什么缘故,竟然生出一抹紫黑色的烛火烙痕。而当他抬起头朝他看来时,那双被无尽的黑彻底包裹的双眸令容璟惊愕出声,可更可怕的还在后头,随着他这一声扼在喉咙里的惊呼,盛燚的身后竟然显出一条巨大的蛇尾之影。

盛燚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波动,他用那双黑色的眼睛看着身穿龙袍站在面前的男子,缓声道:“恭喜,终于除去心腹大患,达成所愿的感觉如何?”

许久以前,他的母后曾对他说过,盛燚虽骁勇善战,但桀骜不羁,心思诡谲,背后又有整个盛家军为其撑腰,远比宋千意更难掌控。

幼时,他也不喜欢盛燚,甚至处处疏远他,但后来随着相处久了,他渐渐发现,盛燚看似脾气火爆,性情叵测,却唯独在与他相关的事上,极有耐心,从不会撂手不管。他不敢做的,盛燚替他做了;不敢说的,盛燚替他说了。在这风波暗涌的朝堂之上,盛燚永远挡在他身前。

如果说宋千意是他的知己,那么盛燚更像是能够为了他风里来火里去的利器神兵,他永远是最可信的,最锋利的,冲在最前方的。

他不通医理,但从几个太医脸上的神情不难看出,公主约莫是挺不过这一关了。短短几日,这座皇城已经死了太多的人,令月病重垂危,只是让本就沉闷的皇宫更添离愁。

容璟突然想和人说说话。

鹅毛般的雪片簌簌抖落,几乎让人看不清前路,容璟遣散了跟在身边的宫人,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往前走,也不知走了多久,竟走到了这两天他一直回避的那个地方。

阿秾的关注点还在晚饭的内容上:“今晚吃什么?”

曲苏夹了麻酱烧饼到她碗里:“你那么爱吃鱼,河豚捞面吃不吃?”

阿秾连连点头,然后又凑近曲苏,在她耳边小声说:“待会吃完饭,我有话跟你说。”

她早就看出青玄在迟疑什么。青玄那套逻辑,她清楚得很,烛龙若是死了,对他来说,算是喜事,总算能当面问话了,那么他这一趟在人间的旅程也就到头了。烛龙若一直活着,这事才叫不好办。但依照她对青玄的了解,他心里再不喜,也不会介入其中,干涉凡人的生死,因而能让青玄出手,就说明烛龙这家伙身上还有别的秘密。

青玄倏然一笑,他平日里极少露出这样的笑容,只是极浅淡的一抹笑,却几乎让曲苏这样也算阅尽天下美色的人,都不禁看得一愣,不禁在心里悄悄骂了句娘。

青玄笑倒不是为别的,而是曲苏总会在不经意间与他心意相通。

“我不是这个意思。”阿秾闻言,面露怒色看向曲苏:“你又给我挖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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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玄却在这时道:“今晨出门,听外面那些人说起,盛燚性情癫狂,在宫中连伤数人,还杀了宋千意。”

曲苏吃了口番茄锅涮出来的菌菇,虽说味道怎么也比不上辣锅刺激,嘴里总算能尝出点鲜味儿了。她摇了摇头:“我是想说,就那天咱们在书房外看到的情形,容璟心里还是很在意那个宋千意的。不管烛龙是因为什么缘故把人杀了,这件事都不可能轻轻揭过。”

青玄道:“我让阿缎去寻烛龙踪迹,倒不为别的,而是……”

曲苏道:“你觉得烛龙不对劲。”

曲苏可以做到完全忽略饭桌上另一个的反应,但阿秾做不到,或者说,妖的求生本能不允许她这样。意识到青华大帝此刻心情不佳,阿秾瞬间垮下肩膀,闷头吃饭,别说吭声,她连大气都不敢喘。

尊上这是嫌她话多,阻碍他和曲苏之间的感情进展了。

尽管阿秾简单的小脑袋瓜儿明显少转了好几圈,但世间万事殊途同归,小鲛人最终领悟的道理,也算到点儿上了。

故而阿秾说这话时,咬着筷子尖心事重重,完全没注意到青玄听到这话,脸色当场就是一变。

曲苏却没去专门留意青玄是什么脸色,她一心一意都在逗阿秾:“这话是怎么说的,我再关注阿缎,对他也没有对你好啊。”

曲苏一边给自己夹菜,一边例数道:“这一路上,我请你吃过多少好吃的,带你逛过多少个铺子,还给你买了那么多好看的衣服,这些我可都没对阿缎做过。”

那时他也真会气人,当面也规规矩矩称他一声“兰仙官”,背过身却促狭地喊他“小古板”,有一次还真被他给听到了。当时连他自己都有几分尴尬,可却不见他有半分怒意,甚至连一句当面刻薄的话都不曾说过。那天之后,他就知道,兰昱尘整日里一副君子的模样,看起来是个“小古板”,但其实并不是真如青华大帝那般清冷出尘的性子,反而有几分在九重天上难得一见的温厚。

盛燚双眼迷蒙,目光落在容璟身上,却并不像是认真在看他,而是仿佛在透过他看着什么别的人,他缓缓道:“她骗了你,这个阵根本锁不住我的,等我待变回真身,这一切,不过是一场幻梦罢了。”

随着最后一盏星灯亮起,容璟低垂着眼,他不再看与他相距仅有几步之遥的盛燚,低声道:“那就滚回你的天界,从今往后,我与你死生不复相见。”

青玄道:“众说纷纭,我让阿缎进宫查探去了。”

曲苏一听,顿时来了精神:“阿缎来了!”

青玄语气淡淡的:“让他来,是因为他可以幻化成体型娇小的雀鸟,就算仙、魔在场,也难觉察。”若是身边有更合适办此事的人选,他也犯不着连着两次都向紫微借人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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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了他,我才真是……快意至极呢!”

“所以你是看到我难过觉得好玩,才玩了这么一场游戏。”容璟堵在心口的那口气终于咽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翻涌的血腥气。他的手落在最后一颗圆石上,却迟迟没有落下。

“十五岁那年,贵妃在我母后派人送来的饮食里动了手脚,阿意用银针试过,说是没事,你坚持先替我吃……”容璟看着盛燚的眼神透出几分茫然,“尽管后来太医及时赶到,你也昏迷了七八天,从那之后,你的胃一直都不大好。”

何止是不大好,事实是,他这副身体的肠胃被带有腐蚀性的剧毒侵蚀,当时的情形,说是肠穿肚烂也不过为。之后几年,私下里避开旁人时,他都更偏爱用一些粥食,也是这个缘故。烛龙却幽幽笑了一声,仰着脸道:“我可是烛龙。区区断肠草,也就骗骗你们这些凡人罢了。”

“为了替我拦下白帝城主的那封奏折,你折损了数名自小与你一起长大的死士。”

容璟死死扣住圆石的手指早已鲜血淋漓:“为什么?”

他已问过盛燚许多遍这个问题,但每一次盛燚都没有好好作答,他转过脸,看向盛燚时,双眸冰寒,宛如在看一只死物,却仍然没能控制飞快落下的泪滴:“我最后再问一次,为什么要挑中我?”

“这么难过啊……”盛燚没有错过那滴眼泪,低喃了句。

那他若再也回不去,只能留在这里,他还能做出这样的表情吗?容璟抬手,旋转后面几颗圆石。

盛燚蓦然变了神色,大块的血污自他身后的蛇尾残影中涌现,又逐一出现在他的肉身上,那双宛如魔魅的幽黑双眸,几度隐隐显出火光,最终又如同被风扑灭的烛火一般,再度归于沉寂。七星锁妖阵不愧是世间最厉害的锁妖阵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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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既然是上古之妖,为何要来祸乱人间?”容璟被他到了这种地步仍然漫不经心的态度激怒了,他甚至忘记了凡人面对妖物的恐惧,自大门朝里飞快走去,边走边道,“你究竟将这一切当作什么,将宋千意当作什么?来人间体验的游戏,供你虐杀取乐的玩物?在你眼里,究竟将我们看作什么?”

“游戏……”盛燚将这两个字咀嚼在唇齿之间,缓缓重复了几遍,随即发出一声叹息,“是啊,大概将一个游戏玩得如此失败的,也只有我这种废物了。”

“你是妖,你有百年千年可以浪费,所以你想走就走,想杀就杀,那活着的人呢?”容璟抬手摁住大阵旁边石壁上的第一块圆石,这是令月公主曾经教过他的,“活着的人就活该为你痛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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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璟的目光自盛燚身后的蛇尾收回,落在他遍布着奇怪裂痕的脸上:“你为什么……”

盛燚面上浮现淡淡的笑容:“是你用符咒制服了我,亲手把我锁在这里,阵成所需的三碗人血是你主动奉上,难道那绘阵之人,未曾告诉过你这七星锁妖阵的威力吗?也没有告诉你,我究竟是谁吗?”

但利器永远也只是利器,他猜不透盛燚在想什么,盛燚也从不与他交心。

他一直不明白因何如此,却在宋千意死的那天彻底醒悟,他与宋千意与这世间万物于他盛燚而言,不过一场游戏而已。

谁会与游戏里的人交心?

武库之中,灯火幽暗,在几乎看不到尽头的甬道里,只有他一人的呼吸清晰可闻。

他自怀里摸出那把钥匙,打开了最后一道黄铜门。

他亲手将盛燚放在七星锁妖阵那日,他还记得盛燚闭着眼沉沉睡去的样子。那双漂亮得不成样子的眼睛,没有了平日里那般神采飞扬,也没有了一贯的不羁跋扈。

曲苏不知道这小人鱼又在动什么歪脑筋,但她这些日子早就习惯了和她斗智斗勇,点了点头道:“行。”她朝青玄的方向眨了下眼,“就咱俩玩,不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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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公主受惊病重的消息不胫而走,皇后聚集太医院上下会诊,几次传来的消息都不大好。但容璟只隔着屏风站了一会儿,便又离开了。

青玄道:“最迟今晚,若连阿缎都找不到烛龙,我会亲自出手。”

曲苏点了点头:“明白。今晚有行动,那晚饭得多吃点儿。”

青玄被她逗得又是一笑:“我一个人去就行了,你们可以在客栈等我。”

阿秾在一旁补充道:“然后据说昨晚盛家连夜被抄家了。宋千意他爹连夜进宫说是想给收殓尸体,但人被容璟扣下了,说要以国礼下葬。”

曲苏见阿秾说八卦时双眼都一刻不停望着锅子,便率先用公筷夹了一片涮好的鲜鱼片到她碗里,一边叹了口气道:“想不到我这一病,竟然错过这么多好戏。”她突然想起前一日青玄向她讲起的那两句谶语,“我怎么觉着,盛燚杀了宋千意这事儿,好像正好应了容璟的命劫呢?”

青玄微微一笑:“命劫这种事,只能顺其自然,刻意消解,往往弄巧成拙,徒增灾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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