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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离别诗(第1页)

秋离看着黑泥鳅认真地耍无赖的样子想笑笑不出来,托着腮一脸发愁地还想再劝劝,被元辰拦下。元辰恳切地对她道:“阿离,一朝天子一朝臣,对于应龙前辈来说,现在的天界,已经不是以前的天界了。他回去了,不好自处,高不成低不就,反倒更尴尬。”

元辰说到最后,声音小了下去,若有所思的样子。他说的是应龙,却也是在说他自己。一朝天子一朝臣,虽然嬴国还是那个嬴国,可是秦征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秦征,他连阿雱都舍弃了,这样的人,变得让他陌生,不敢相认。

黑泥鳅不知道元辰心中一时间滚过这么多道心思,只是点点头,对着元辰扬扬脖子:“还是这个小子通事理,就是长得娘了些,否则,本尊倒是愿意和你交个朋友。”

据应龙说,碧渊潭虽然是凡界灵气最盛的地方,但一年不如一年,他修为补给的速度完全赶不上消耗的速度,不得已舍弃了人之身,变成了这个最小的模样,好减少一些消耗。

上次秋离来的时候,他还虚弱得连话都说不了,攒了十几年的功力,才终于修成了如今的成果,可以和她对话了。

秋离将应龙捧在手心,好心好意道:“那你为何不回天界?天界灵气比凡界盛得多,你休养起来,也快一些。”

正在她迷茫之际,黑泥鳅突然说话了:“小姑娘你是不是瞎?我虽然长得小了一点,但也是一条小黑龙,至于让你认成黑泥鳅吗?”

秋离愣了一下,结巴了一下,下巴差点掉在地上:“应……应龙前辈?”

黑泥鳅满意地点了点头:“这还差不多。”

她掐指推演,隐隐觉得秦征的命数有一处不寻常的分岔,就在他被晏金戈刺杀不久之后。从推演上来看,是有强大的外力干预他的生命轨迹,所以才会如此。

秋离来不及细想其中关卡,便听秦征缓缓道:“一别近四年,三嫂的容貌竟分毫未变,难道真如骊姬所说,这世上有可以长生不老之人,有让人起死回生之术?”

不待秋离张口,便听一个柔媚的女声道:“那可不是,奴家什么时候骗过大王?”

再看到秦征,秋离心中一颤,这个人,变了许多。每个人身周都会有一种气场,好的,坏的,令人欣喜的,令人胆寒的。秋离原身就是一株植物,她对气场的捕捉,更是优于常人。

秦征现在的气场,让人不寒而栗。

他眼神中不只是桀骜,更有一种看了便让人心生寒意的东西。残忍,藐视万物的残忍,天地间唯我独尊的残忍,众生皆蝼蚁的残忍。

秋离看着这小厮,觉得有什么地方怪怪的,可是此时元辰并没有回来,她没得选。

月已爬上屋檐,一片清冷的月辉洒在地上,清清冷冷,孤孤寂寂。

秋离跟着小厮一路走入正殿之中,看到元辰坐在秦征左边下手的位置,她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元辰身边,有些担忧地问:“没事吧?”

如此想着,她拿着拳头在空中比画了几下,才觉得痛快些。

当时的天色很沉,只是秋离并没有注意到这样的天色,到底预示着什么。

午后时分,元辰没有回来。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中总是有些惴惴不安,没由来地,她总有些不好的预感。这预感就像一面鼓,在她心中捶呀捶,一颗心怦怦直跳,无论如何都觉得不安稳。就像戏本子中写的那样,金盆洗手的人总是要在洗手的时候被仇家杀死,说干完这一票就收手的坏人总是会在这一票的时候被抓。

听秋离说完,元辰气得去刮她的鼻子:“我们是坏人吗?”

秋离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是,他们不是坏人,可是秋离迷信:“‘做完最后一次,就怎么怎么样’这个句式,总是不吉利的。”元辰见她认真模样,兀自笑笑:“你在家等我回来。”

凡界王朝更迭自有其命数,她无权插手,她想做的,不过是找个世外桃源,和喜欢的人安稳一世。

所幸,她喜欢的人,也是这样想的。她,大概是世上最幸运的人了吧。

十日后,他们抵达咸城。

或许是看气氛有些沉闷,元辰活跃气氛笑道:“应龙前辈那样叱咤风云的人物都能如此轻松地急流勇退,我的贡献比他小多了,我又怎么不能?而且你放心,我这些年攒了很多私房钱,养活你是不成问题的。”

秋离抬头看着元辰,有些出神。急流勇退,本就是人世间最难的事情。多少人看不破繁华,放不下富贵,最终落得个无法善终的下场。她喜欢的人能够选择在光辉还在的时候便隐忍所有锋芒,为了他们后半辈子的安宁,舍弃唾手可得的荣耀,他的气度,她佩服。

元辰察觉到她的目光:“盯着我做什么?”

秋离有些惊讶:“出将入相一直是你的梦想,现在六国好不容易统一了,你可以大展抱负了,为什么要现在退出?”

元辰长叹一口气:“阿征,他变了,他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人了,就算我想留下,也留不下了。元朗阁也破产了,嬴国再没有什么我留恋的了。”

秋离还是有些不放心:“就这样离开,你甘心吗?”

元辰也不恼,嘴角挂着有些得意的笑:“这里,是我们私定终身的地方。”

秋离疑惑道:“谁跟你在这私定……”终身两个字还没出口,就被元辰一个吻堵回了口中。

元辰帮她擦拭了一下嘴角,道:“当时,你救我后向我要十两银子,我说:‘银子虽然没有,但小生模样还不错,若姑娘瞧着顺眼,便以身相许当是还债了。’你从来不曾拒绝我的提议,难道不算是在这里私定终身吗?”

秋离将阿雱的骨灰收在一个青色的双耳罐中,这便是一代奇女子最终的结局。

那一日,天色晴好,秋离和元辰动身离开临兹,返回嬴国。

因为秋离说想要再去一趟碧渊潭看看,元辰觉得也不赶时间,便陪她取道羊城,两人再次去碧渊潭走了一遭。

元辰微笑着点点头,清风吹得他长发飘飘,衬得他有种说不出的俊秀。

秋离不敢相信:“原来,我一直以为是我救你,我们才相识。没想到,你救我,我救你,我们俩的牵绊这么深。”

元辰“嗯”了一声:“我们早就牢牢纠缠在一起,你这辈子,应该是跑不出我的手掌心了。”

秋离这才醒悟,眨眨眼睛道:“唔,昭国那次不算,对我来说,那都是认识你好久以后的事情了。”

元辰继续细心地帮她理着头发:“嗯,不算那次,也不是这次。”

秋离“唔”了一声:“对了,是在茶馆听说书那日,你用一个故事,讹了我一盘茶点吃。”

秋离看着那片风干的桃花瓣,撇撇嘴,又看了元辰一眼,将刚才脑子里转的念头从舌尖上咽下去,调笑道:“我有你了,以后应该没有什么需要的了。赤言那个性子不闯祸则已,一闯祸就是大祸,齐国之围他救我们一命,这片干桃花瓣,不如我们送给他,当还他的人情。”

元辰将她拥入怀中:“好,我也不喜欢欠人情,给了他也好。”

秋离靠在元辰肩头,心中暗暗盘算,如何才能劝元辰打消回嬴国任职的想法。

应龙无奈,捂着摔疼的腰,十分不服气。他活了几万年,什么叱咤风云的事情没做过?现在竟被一个后辈小仙如此嫌弃,不由得心疼自己片刻,酸溜溜道:“你用推演术算算嬴国这个王朝的命数……唉,教出来的徒弟也不听话……”

最后一句话,应龙用的是秘术传音,只说给了秋离一个人听。毕竟天机不可泄露,王朝走势这种事情,不能说给凡人听。

秋离眉头微微一皱,觉得事有蹊跷,当即闭上眼,大拇指在四根手指依次点过,突然吃了一惊。嬴王暴虐,这个本想要千秋万代的王朝,撑不了多久。

“你。”秋离伸手去抓,却抓了个空,“还有一半是司卿给我的呢,你都拿走了,我拿什么去还她?”

黑泥鳅不以为意:“本来就是我的东西,我现在收回来而已。你还给她什么,干我什么事?”

嘿,秋离气得咬咬牙,如果不是要尊老爱幼,她真的恨不得将两个巴掌一拍,拍扁这条臭泥鳅。

自阿雱去后,临兹连落了七日雨,第八日,天气才终于放晴。

秋离和元辰将阿雱于扶桑花间火化,熊熊烈火燃烧之时,秋离心中大痛,拿起手中玉笛,为她吹了一首离别曲。

她许久未曾吹笛,此刻,心中怜惜阿雱走得悄无声息,遂作一曲,为她送行。

这下元辰也笑不出来了,真不知道应龙是在夸人还是在损人。

黑泥鳅眯着眼睛看看她俩,不耐烦地摇了摇头:“好了,本尊现在这个样子,话说多了累得慌。既然现在天下一统了,苍龙阙便还给我吧。”

说罢,金光一闪,秋离腰间的苍龙阙便往应龙的方向飞去。

黑泥鳅不屑地拱了拱身子:“谁耐烦和他们那群洪荒后的毛孩子为伍?我听说父神一魄化身成了天地尊神,我瞥见过一眼,那个白面小生的样子,哪里当得上‘神尊’二字?”

秋离咂咂嘴,还真是架子大,话不过三句,又摆上谱了。她食指在黑泥鳅头上一弹:“出言不逊,就你现在这个样子,我两根手指就能捏扁,你还好意思看不起神尊?”

“哼。”黑泥鳅翻了个白眼,“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要是敢捏我,我就咬你。我的牙口还是不错的,保证一口见血。”

再怎么说,他也是洪荒之前的战将,上古神祇的架子多多少少端着一些。之前被秋离认成一条泥鳅简直丢面子丢到家了,可惜他那个时候消耗了所有的法力,不仅被打回了原形,连话也说不出,真是窘迫到家。这回见她如此震惊的模样,应龙才觉得自己找回了一点面子。

秋离看着泥鳅更加摸不着头脑,说好的身长百米呢?说好的打个喷嚏连山河也要抖三抖呢?洪荒战乱中以一己之力诛杀了蚩尤的应龙,原来是一条黑泥鳅?书上说的难道都是骗人的?

黑泥鳅一脸嫌弃地看着她:“那么大的身子养起来很累的。这个大小的身量对修为消耗比较低,我才比较容易休养。”

秋离直觉这其中可能有什么猫腻,除非是经历了人生巨变,没道理一个人会在短短几年内变化这么多。就算幼年时东躲西藏,人人喊打,都没有让他生出对世界的那么多恶意,何况作为上位者这么多年?

就算是统一了天下生出些骄傲,也决不该有这种令人胆寒至极的残忍!

哪里出了问题?

元辰对她摇摇头,示意她放心。

头顶上的声音幽幽地传来,不失威严且略带些压迫:“三嫂这么担心做什么?朕还会害三哥不成?”

秋离顺着声音望去,正殿之中,燃着袅袅的龙涎香,秦征一人高坐高台之上的龙椅上,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他们。他背后垂着重重金色的纱帘,纱帘后透出些光来,里面应该还有一个小小的内室,一个长发女子坐在里面,身影隐隐约约显现出来。

傍晚时分,元辰还是没有回来。

月上柳梢头,门口终于有脚步声响起,秋离激动地跑去门口,失望地发现,回来的不是元辰,而是一个传话的小厮。

小厮说,嬴王念及和元公子的情分,同元公子叙叙旧,并且设宴想要在他二人离开之前为二人送行。

从阿雱手中拿到最后一块苍龙阙的残片,秋离终于将苍龙阙拼成了一整块。作为应龙的凡人身无崖子虽已故去,但是作为上古神祇,他的元神不灭。她想,现在她已经凑齐所有的苍龙阙残片,应该可以在碧渊潭找到应龙的踪迹。

桃花十里,粉红色连成一片,清风拂面,清香阵阵,星空当头,湖面上水汽袅袅,汇聚的都是天地灵气。碧渊潭还是一如她初来时那般宁静,明月,清风,净水,花香,干净得仿佛不染纤尘,秋离叹了口气,就算外面血光熏天,战火连绵,早已经变了样子,世俗也从未污染过这片净土。

秋离找了块巨石在上面坐定,沉沉闭眼,双手合十,做法将日月光华引到苍龙阙上,只见日月光华照在苍龙阙上时。苍龙阙突然亮起一道白光,晃得人花了眼,那道白光径直从苍龙阙中射出,直至湖底,秋离顺着白光望去,别的没看到,只看到那条当年啃了她手指的黑泥鳅顺着白光从湖底一跃而出。

秋离抓着他的衣角,突然有莫名的不舍:“你说话算话,我等你回来。”

元辰点头,秋离目送着他离开,一直看着,直到他的身影变得模糊,才进屋。她笑自己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多愁善感,多少大风大浪都闯了过来,她秋离遇神杀神,遇佛杀佛,还有谁能挡她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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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辰进宫将阿雱的骨灰送去给秦征,秋离在元朗阁收拾好了所有的东西等他回来。他们商量好,这次事毕,他们便离开咸城,去外面的逍遥天地,过他们自己的日子。

一大早,秋离在元朗阁门口送元辰入宫,看着她恋恋不舍的样子,元辰笑着对她嘱咐道:“我去去就回,等我做完这最后一……”

秋离赶紧伸手堵住他的嘴:“别说‘最后’,不吉利。”

秋离开心地笑了笑:“我觉得你一天比一天好看,越看越顺眼。”

元辰在她脸上吻了一下,边笑边嗔道:“你呀,嘴真是越来越甜。”

秋离闭上眼安心地感受元辰怀抱的温暖,这个人,让她越抱越安心,越抱便越不想离开。这世道风云变幻,她只要有他的怀抱,便再不求别的。云若卷,她便陪他在世间浮沉;云若舒,她便同他笑看花开花落。

元辰拍拍她的额头:“急流勇退,才是真的宠辱不惊。我本来也看不开,这次回来,我本想回到他身边,陪他开启百年盛世,只是……”

他眸子暗了暗:“连阿雱都说服不了他,我又有何德何能,能让他听我的?虽说文死谏、武死战才是臣子应尽的本分。阿离,若是没有你,我定是不惜自己这一条命,也非要进言到底不可的。但是,阿离,我有你了,我怎么舍得离开你?我等你了那么多年,知道喜欢一个人却不能厮守一生的痛苦;我担心,若是真的有一天阿征杀了我,你要怎么办……”

秋离有些感动,说不出话。

“你……”秋离作势抬手打他,“原来你预谋了如此之久!”

元辰握住她的手,顺势将她往怀中一带:“阿离,你是我求索半生,来之不易的珍宝,自然不会放手。”

秋离被他抱在怀中,舒服得不想思考。元辰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阿离,这次将阿雱的骨灰送回嬴国之后,我便辞官,你说好不好?”元辰顿了一下,“我们去云游四方,你想去哪里走走,我们便去哪里走走……这样的我,你会不会觉得太耽于儿女情长,没有志向?”

话音刚落,元辰突然往前走了一步,贴得离秋离更近了些,秋离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可是避无可避,她身子抵在一棵粗壮的桃花树上,被元辰死死堵住面前的路。元辰低下头,将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离得那么近,秋离可以感受到元辰呼吸时温热的气息打在脸上。

“那这里呢?这里有什么特别的,你可还记得?”

元辰离得她如此之近,她满眼只看得到他,满心只有他,脑子里哪里还想得到别的事情?她木着脑袋摇摇头,感觉在元辰的注视下整个人都融化了,声音也不自觉小了许多,蚊蚋般答了一句:“不记得了。”

元辰继续耐着性子纠正:“也不是这次。”

秋离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了,只听元辰好脾气地说道:“我们的第一次重逢,是在萧国灭国的那日。”

秋离努力回忆半晌,突然睁大眼睛:“难道说,将我从火场中带出来的两个小侍卫,是你和方泽?”

一面跟着元辰从碧渊潭向外走,一面发呆,前面元辰突然驻足,秋离一个不小心,撞了上去。她揉揉脑门,元辰一脸宠溺地望着她,帮她揉揉额头,他问:“你可还记得这是哪里?”

秋离抬眼望去,看到一处密密的桃林,嘴角扬起一抹了然的笑意,她折了一株桃花拿在手中:“这是我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那时你被人追杀,我出手相救,你还记得吗?”

元辰将桃花从秋离的手中接过来,别在她的耳后:“第一次相见,可不是这里哦。”

六国好不容易才统一了,可她看到了更多的流血、苦役、酷吏……

应龙还真是给她提了个醒。联想起元辰方才说的一朝天子一朝臣,嬴王如此暴躁多疑,她忽而有些担心此次他们回了嬴国,元辰若是想留下在嬴国任职,凶多吉少。

见她发愣,元辰问:“怎么对着桃花瓣发呆?可是在想着要许什么心愿?”

可能是听到了秋离咬牙的声音怕被她拍扁,应龙一跃而起,从她手掌心跃回湖底,留在她掌心的只有一片风干的桃花瓣。应龙的声音幽幽从湖面上传来:“小姑娘,你将苍龙阙完整地还给我,算我应龙欠你一个人情,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拿着这片桃花来碧渊潭找我。”

秋离轻哼一声,不以为意:“你现在这个泥鳅样,我有什么要找你帮忙的?”

秋离说这话时,应龙正在半空中跃到一半,被她这么嫌弃,一分心,径直从半空中摔了下去,在湖面上砸出一大片水花,砸得他生疼。

笛声婉转,悲悲切切,凄凄惨惨。

这便是告别了。

大火漫天之时,元辰将秋离搂在怀中,一言不发。他上手的力道很重,勒得秋离微微有些痛。秋离明白元辰是在为阿雱心痛,这种痛,无法用言语来表达。毕竟他们曾一同长大,小时的玩伴,死的死,伤的伤,称得上与元辰贴心的,阿雱是最后一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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