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属于有情人的眼神。
真是刺眼。
樱招十分大方且毫无芥蒂地因为之前绑了他那件事向他道了歉,他也便当着斩苍的面大度地与她“冰释前嫌”。
彼时的樱招正热心肠地替客栈老板除祟,几只在客栈捣乱的小妖被她绑在一处,架起火堆吊在院子中央,一本正经地加以恐吓。那群小妖被她吓得泪涕横流、连连求饶。
秋日的暖阳洒在她头顶,给她茸茸地镀上一层漂亮的金边。
无端地,太簇想起了自己曾做过的那三个梦,色调似乎与此时一样。樱招转过头来看向他,剔透的瞳孔微微睁大,似乎是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谁。
站在他面前的樱招自然也被时间拘住了,仍维持着抬头的姿势,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只是原本清澈动人的一双眼,看起来像蒙了一层雾。原本他一低头就能看到的那根扶桑木簪,也被她取了下来,不知藏在了哪里,发丝仅以布条束起。
她已生出心魔。
斩苍看着她,轻声问道:“好端端的,怎么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去死。”
她的声音里一丝情绪也无,见一击即中,并未收手,而是驱动灵力唤出数百道飞刃一齐朝斩苍攻过来。
殿内的烛火无声地亮起,下一瞬,鼓胀的焰火被各自固定成大小不一的形状,再没有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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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招没有用刑天来捅斩苍,事实上,自她入魔之后,便唤不出来那柄剑了。那柄与她同心相连的神剑安静地躺在她的气海中,似乎读懂了她潜藏在内心深处的挣扎,因此不愿意臣服于现在这个被心魔支配的主人。
她是用的灵气化刃,灵活锋利的剑刃穿胸而过。斩苍心中对于她蓦然出现的欣喜还未兜上脸庞,血水便已浸透他的衣裳。
熟悉的气息。
斩苍怔怔地抬起头,在黑暗中紧紧地盯着樱招。眼睛睁得发疼也不愿意眨一下,生怕自己眨一眨眼她就不见了。
整整一个月未曾睡过好觉,斩苍脑子都是钝的。当看到樱招静悄悄地走到自己面前,他只觉得不敢置信。
她不想被人寻到,像是故意在躲起来一般,因此所有用于寻踪的咒术全都找不到她。
谁也没想到,她竟趁着夜色溜进了厌火魔宫。
魔宫内那道可以削弱修士的法阵,在扶桑木簪的作用下,没有削弱她分毫,守备森严的魔宫于她来说如入无人之境。
斩苍的语气听起来好像希望他们将樱招藏起来了似的。
一丝若有似无的痛楚从他脸上闪过,参柳看着他,蓦地意识到,自己小师妹出事了。
以方壶仙山为原点,他们将整个中土几乎翻了个遍,除了能寻到樱招落下的弟子令和一些零碎物品,根本找不到她人。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的确活着离开了方壶仙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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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梧山对弟子的管控很松,弟子们四处历练,许久联系不上亦是常事,樱招此次失联,起初他们并未发现有何不妥。直到某日参柳发现山门大阵发生了松动,一股令人胆寒的威压令他不得不出山查看,这才发现,斩苍已经在山脚等了他许久。
这位上次见面时还表现得不可一世的魔尊,此时看起来竟是一脸焦急,一双眼睛布满血丝,也不知究竟有多久未曾合眼。
斩苍其实什么都知道,但存着考验临则之意,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私底下倒是敲打过太簇几句。二人以朋友的名义,进行了一番平等的对话。
这世上未受过任何挫折的强者似乎都有一种可笑的天真,总以为所有的事情都能靠他们的英雄盖世来解决。斩苍身居高位太久,他认为的平等,于太簇来说,不过是屈尊降贵。
满心满眼都在期待着新篇章的魔尊大人,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的心头肉已被惦记多时,也丝毫未发现,自己偶然间流露出的那份幸福的走神能给太簇来带多大的刺激。
她恨他。
她没有立马以死谢罪的唯一执念,便是要杀了他。
她要将他挫骨扬灰,以慰藉那些因她而死之人的在天之灵。
她被绑在掌门大殿外的石柱上,看着同门一个一个被屠杀殆尽,她除了哭叫、求饶,什么都做不了。
可她这样的罪人,却是整个师门唯一活下来的人。
那个魔尊再不屑看她一眼,自然也不屑要她的命。
樱招的脑海中走马观花般掠过一段段明媚如画的记忆,自出生起,到七十岁生辰那日,色调都如云烟飘动,柔和又朦胧。可在她拜见过师父之后,画面便急转直下,化作一片血光。
这是元老院为她准备的绝佳入魔剧本。
自古以来,最深刻的悲剧便是将最美好的东西打破。
琴弦拨动时漫天的乐声像鸟雀在哀鸣,锋利又残忍地将她包围,虽未伤到致命要害,但樱招身上已是血肉模糊。
樱招不知道换作别的修士,在这种情况之下能否败得更加体面,但她着实是自打感觉形势不对,就试图要逃走的。她有那么多牵绊,回去之后还有那么多人等着她,她还没有带斩苍去拜见师父……
她绝不能死在这里。
不仅仅是因为此时她的灵力已经耗尽,而是境界相差太大。
头一次,樱招感到如此的力不从心。在短短三年之内,十三雀像是突然步入了返虚期,可明明他已经死透了。来不及去想明白个中缘由,她只知道自己握着刑天左支右绌,完全无法住抵挡住十三雀的攻击。
更糟糕的是,斩苍留在她身上的保护禁咒,失效了。
这些根本算不上什么波折,她心里明白。虽是经常把“修士就是在刀口上舔血”这种话挂在嘴边,但樱招知道,自己比起大多数修行了一辈子却仍在筑基期打转的修士们来说,真的要顺遂许多。
她以为自己会一直这般顺遂下去。
直到她在方壶仙山加固封印时,遇上早已化为灰烬的十三雀。
但她还是笑眯眯地,故意刁难他:“你能陪我几个时辰?”
“两个时辰。”斩苍顺着她的话,又加了一句,“将时间暂停的话,你想陪多久就多久。”
“那覆盖不到的地方,时间依旧在流逝吧?就这样让他们乱吗?”
她下了山,斩苍正在山门大阵外等着她。悠长的日光盈满山谷,美好得像是一场幻梦。
“今日你想做什么?”斩苍走近她,一如既往的光彩夺目。
他们两个已经多日未曾见面,都有事情要忙,只是他面对的困局俨然比她要难上许多。他底下那群魔族,没一个是省油的灯,更不要提魔域西边的部族,他们闻着讯得知他要隐退之后,觉得再没有什么能压得住他们,竟悄悄集结了大部分兵力,试图大举侵犯中土边界。此役虽交由临则一力负责,但他难免要在背后出不少力。
没有反应……
那便是没有反对。
鸟雀藏在树梢中精神抖擞地鸣啼,微风拂过樱招的脸,像漫漫长日里,师父那双说不上温柔的手。
因此樱招决定在七十岁生辰那日,向师父坦白她与斩苍的关系。
岚光仙姑已经闭关三年,在这期间樱招虽然隔着石门叨扰过师父很多次,但师父一次也没理过她。兴许是师父已经到了要飞升的关键阶段,俗世尘缘这些对她已经不重要了。
樱招觉得,既然如此,那她与谁在一起,师父应当也无所谓了。
此后,无非是东郭先生与狼的故事,没什么好值得剖析的了。
事情了结在一个极寒冷的冬天。
魔族的朝局在斩苍的压制下已经平稳过渡了大半,四部战将的兵权尽数归于右使临则之手。分散在魔域各地的部族首领闻讯而动,还未起兵便被铁血镇压。
她出生在一个寻常的商贾之家,虽说不上大富大贵,但也算殷实宽绰。父亲这一房在她上苍梧山学艺之前,只有她一个独女。
她记得,在被岚光仙姑收作关门弟子之前,每年生辰之日父母都会带着她去山里猎狐。她在马背上坐不稳,就被母亲拎在怀里,同骑一匹马。
这是十五岁之前的记忆了。
太簇面不改色:“不算认识。”
“是吗?”虚昴笑了笑,十分和善地提及了另一件事,“我听说,枢密院那边在整理近年来的留影石时,一名小吏发现了一件奇怪之事。三年前的魔族战将选拔,留影石皆好好存档在一处,可唯独丢了樱招与魔尊动手那一颗。左使大人可有眉目?”
太簇没说话,一张面孔瞬间冷得要掉冰碴。倒是虚昴,又从从容容地给他倒了一杯酒,递到他眼前,苦口婆心道:“事成之后,你可以认识她,也可以不认识她,选择权在你手里。”
“不必了,”虚昴挥了挥手,“知道他的来历,事就好办多了。”
世间万物皆相生相克,能承载十个太阳之神力的扶桑树,虽没有天敌,但五行当中,金克木。苍梧山那个金灵根剑修樱招,对于斩苍来说,果然是能要他命的存在。
但是扶桑树,不能倒塌。扶桑树是连接三界,支撑这个世界的柱,若是树身倒塌,这方世界也会跟着不复存在。
凛冽的寒风伴着飞雪飘进竹帘,一块雪片刚好落在桌上。虚昴伸手拂去时,瞳孔仍旧在颤抖。
他们全都被耍了。
坐在王座上那位魔族至尊,原来根本不是魔族。
这符合他的行事作风,而需要斩苍殚精竭虑的事情太多,因此斩苍并未过多留意他。
元老院一如既往地唱着无任何意义的反调,也一如既往地拿斩苍没有任何办法。祸心掩藏在气急败坏的面孔之下,试图以此来麻痹这位年轻的魔尊。
冬日里本就稀少的太阳彻底醉倒在地,天空霾了整整半月之后,终于迎来了剃刀般的暴雪。魔域的气候向来恶劣,生活在此的魔族亦不畏寒。河流冰冻之日,大批魔族顶风冒雪,将厚厚的冰面凿开,老老少少一起扑进河里泅水,还有一些架着妖兽在冰面滑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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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境坍塌之时,他才反应过来,一切皆似空花水月,虚幻而已。
但他对那名女子的惦记从此种在了心里。
匆匆一面,并未来得及说上几句话。
为避免斩苍对他产生怀疑,他再也没有借机出现在樱招面前过。
嫉妒却如同附骨之疽侵占着他的每一分神志,却还要装作心悦诚服的模样与临则越走越近。他装得太好,彬彬有礼中透着惯常的心狠手辣,让人分不清是真情还是假意。
“太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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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叫出他的名字,他正打算应她。下一瞬,她的目光却直直转向站在他身旁的斩苍。
上前一步,他抬起手,想碰一碰她的脸,中途却看到自己手上全是血渍,想着樱招应当讨厌他将她好好的脸弄花,又不自觉在自己袖子上蹭了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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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暂停了。
连同那数百道被黑气缠绕的飞刃也被固定在空中,维持着要将人致死的狠辣角度,明晃晃地架在斩苍周身。
他没管这些,只咬着牙一声不吭地将胸口的飞刃拔出。灵气幻化成的实体于他手中消散,留下满手的血污。
这三年之内,太簇与樱招只见过一次。
三年前,在斩苍提出可以问问樱招愿不愿意与太簇重新比试一场时,太簇拒绝了,因为再没必要,他原本的目的也不是找她分个胜负。但后来他还是借着有紧急政务需要处理的由头去中土寻过斩苍。
他自然也见到了斩苍成日里往中土跑的唯一理由——樱招。
已经有许多年,他未尝到过受伤的滋味,因为从来都没人能伤到他。
斩苍神色茫然地低下头,看到自己胸口凝聚成实体的刀刃,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疼。
纯金的飞刃当中夹杂着一丝黑气,他皱起眉头,听见樱招缓缓开口:
他抬手发狠似的蹭了蹭眼角,站起身来朝她走去。
黑暗中两人皆是一声不响,只是斩苍的情绪要更为激动一些。他四处寻她不见,生平第一次尝到了恐惧的滋味,此时乍一见到她,已是理智尽失,只想确认她的安危。
等察觉到她脸色不对时,他已经毫无防备地被她捅了一剑。
斩苍的寝殿暗得分不清物件,一团人影痴坐在案头,远远望去,身躯似乎塌了一些。
这个五日之后便要卸任的魔尊,觉得自己应当快要疯了。卸任典礼、西方暴乱这些事情虽然难缠,但毕竟可控,一桩一桩去解决便是。可是樱招……他的樱招……他唯一放在心头上惦记的人,莫名其妙就不见了。
而他连同苍梧山一起,找了整整一个月,仍无任何音讯。
据流波岛岛主所言,将朱厌封印加固后的樱招看起来无任何异样,除了精神头稍微差一点。但他们那时灵气几乎耗尽,谁的精神看起来都好不到哪里去。
总之,几人互相告别之后,便各自返回了师门。
除此之外,樱招像是完全从人间蒸发,连一丝线索也未曾留下。
“樱招……我找不到她。”他开口时,声线倒是十分镇定,但又像极力在压抑着什么。
参柳来不及疑惑,便听见斩苍问道:“她被你们藏起来了,是吗?”
更奇怪了。
樱招消失了一个月。
在心魔的支配下,她将苍梧山的弟子令扔在了方壶仙山,又将斩苍亲手为她戴上的扶桑木簪取下,用了某种咒术破除了木簪上的追踪术,一路隐去踪迹直奔魔域。
这一个月内,谁也没办法寻到她。
不止如此,人间生养她的亲生父母,也在一次魔族进犯中土时被无辜牵连,死在了魔族的刀下。
排山倒海般的痛苦令她瞬间发狂,失去神志。她再不记得自己父母的面容,不记得自己师承何处,更加不记得在漫漫时光长河中教导她、养育她的师门中人的一切,唯一清晰记得的,是那个令她痛不欲生的魔族与对他钻心噬骨的恨意。
斩苍。
在她的记忆中,七十岁生辰那日的场景被完全篡改。那日,她毫无防备地将斩苍带入了山门大阵,结果引来了大批魔族入侵。那个亲手将她最美好的记忆打破的魔尊,从一开始就骗了她。
她真傻。
根本没有什么最美好的东西,她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与招致师门覆灭的罪人。她与斩苍相爱过的所有记忆,一幕一幕全是她不可饶恕的罪证。
可道道杀阵将她困住,她奔逃不得。仓皇之间,斩苍给她的传音螺母也被琴弦击裂。
翠绿的齑粉伴着月亮的清辉撒在她四周,一只通体透明的蝴蝶摇摇晃晃地飞过来。失血过多令她意识已经不太清醒了,她将血淋淋的手掌摊开,眼睁睁看着那只蝴蝶落在掌心。
然后倏地一下,钻进了她体内。
那道保护禁咒是由扶桑木雕成的木簪催动,遇到危险时,几乎可以调动斩苍全部的魔气来护她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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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此时此刻那根扶桑木竟完全没有识别出对方的敌意。
临则是一名彻头彻尾的武将,领兵能力卓绝,但朝堂事务还需从头学起。作为文官的左使太簇顺理成章地担起了辅佐临则的重担,每日请来十几位教习,一门一门课程累得她晕头转向。
当然,若是表现得毫无芥蒂,反倒引人怀疑。
因此太簇故意给临则下了许多绊子,以表示自己非常不服。临则那个傻子,自视甚高,竟硬生生扛着没向斩苍告过一句状。
为了不让朱厌出世,招致天下大乱,四位化神期修士各守一方,几乎耗尽了灵力才将封印加固好。
樱招独自守着北边的位置,还未来得及喘口气,十三雀已经冲她出手。
她打不过他。
“嗯,让他们乱。”
是任性的语气,但他们都知道,现在不是该任性的时候。
樱招堂而皇之地带着斩苍去蓬莱馆逍遥了两个时辰,便各自奔赴了自己应当负责的去处。
魔尊之位这么难甩掉,他对樱招很有些愧疚。
但终于到了快要结束的时候了,临则此次若是能压下那群魔族,在军中威信会大增,继任魔尊之位更是顺理成章。
这些樱招都懂,为了这一天,他们等了三年,也不在乎这几天了。
樱招高兴起来,又说起了另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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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壶仙山底下封印的朱厌最近似乎有了不小的异动,似乎要冲破封印而出,因此流波岛岛主邀请弟子一同前去加固。此去方壶,往返大约需要一月时间,回来时刚好能赶上斩苍卸任。到时师父若是出关,弟子一定领着他过来拜见师父。”
隔着一道石门,她双膝跪地,做了好半天心理建设才开口道:“师父,有件事情,弟子料想您知道后也许会生气,所以一直等到现在才敢说。
“……弟子与那魔尊斩苍,已经相知相许,做了一对道侣。不过您放心,他很快便不再是魔尊了,因为他原本也不是魔族,只是扶桑树的树灵化形在魔域而已……此事说来太复杂,等您出关之后,弟子再细细说与您听。”
她凝神看了一会儿毫无动静石门,扎扎实实地磕了三个响头,接着不顾一切地说道:“他是弟子命定之人,弟子此生非他不可,望师父成全。”
上山修行之后,父母亲人虽不在身边,但樱招得到的关爱一点没少。苍梧山在灵脉的浇灌下,没有冬天,但朝阳谷里有各种奇珍异兽。每年生辰之日,师父都会带着她去谷中挑选灵宠。
师兄师姐们会在她院子里挂满人间的灯笼,到了晚上,一盏一盏的灯笼渐次亮起,连成一气,漂亮得像天上的宫阙。
在这一日,她不论闯什么祸都能悉数被原谅。
太簇:“……”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破除魔尊留在她身上的保护禁咒的方法了吗?”
樱招的生辰在冬天。
那蛊虫,是时候派上用场了。
“樱招,”虚昴突然提起这个名字,他看到原本捏着酒杯的太簇微不可查地顿了顿,突然一脸了然地问道:“你与她关系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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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大笑爆发在隐秘的包间内,虚昴捂着肚子,一边笑一边问道:“那黑齿谷里有什么?斩苍的真身?”
“我没进去过,”太簇说,“只知道里面有一道入之即死的法阵,你若是好奇,大可以闯进去看看。”
他说话留了几分余地,对面这位不知深浅的盟友,还未完全取得他的信任。
各种活动花样百出,魔族上层的变动于他们来说太远,屠刀未架到他们头上时,将眼前的日子过好才是真。
离河道不远的一间茶肆中,太簇将目光从熙熙攘攘的魔群中收回来,看向对面的虚昴。然后,沾着刚温好的酒平静地在桌上写下两个大字——
扶桑。
斩苍亲手画下的通缉令,还有演武场上的留影石被他弄回了府邸,他终于得见那名女修的真容。他想,既然她能满口胡言说与自己很愉快,那有一天他必定要让她见识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愉快。
在太簇看来,梦境中的一切,皆可以变为现实。
可就连这个女人,也被那个天命之子毫不讲理地夺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