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通缉令,”斩苍说,“你不是一直想让我引荐画师吗?”
樱招想起来了,他当初左推右拒的,就是不肯替她引荐。她睁大眼睛,突然福至心灵:“那画师,不会是你吧!”
斩苍:“……是。”
窗外树影在晃动,弯弯的枝条像是要探进房中来窥视,窥视樱招那张未曾回头,却已渐渐牵起红霞的脸。
她在斩苍眼里,原来是这样的吗?好漂亮,比她自己照镜子还要漂亮一大截。
“除了我还能是谁?”落在耳畔的声音有些闷闷的,这世上还能有谁比他更无耻吗?斩苍可是十分有自知之明。
而这些东西,斩苍说要就不要了,为着一个女人。
是的,女人与这件事情还是有一些相关的。虽在这整桩事件中被放到了末尾,对别人来说无足轻重,但她是对付斩苍最为关键的利器。
那个女人,曾经用薰华草,强行让太簇做过三个美梦。
魔族天性嗜杀,他原本也不觉得自己身处地狱,直到斩苍给了他另一种活法。
起初,他当然是真心感激的,无论是作为朋友还是作为下属,斩苍都有他值得钦佩的个人魅力所在。真心与利益并不冲突,太簇在臣服于斩苍时,奉上的是一颗真心,但看到的是更大的利益。
元老院的筹码,在斩苍意图退位之前,完全不够拿上天平。
总之,故事编得越离奇,越荒诞,越没有逻辑,流传得便会越广。
但太簇接受元老院抛出的橄榄枝并不是为了樱招。
《烂柯经》有云,弃小而不救者,有图大之心。
厌火魔宫自筑造起,包括斩苍在内,已经换了五任魔尊,在斩苍之前的那几位,皆是由于权力更迭死在王座之上,无一幸免。当然,魔族的世家大族在里头究竟出了多少力,便仁者见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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斩苍想兵不血刃地将魔尊之位交出去,并且全身而退,简直是异想天开。但他的心既已不在这里,那元老院也不再需要他的心,他们需要的,是他那份可以毁天灭地的力量。
一路走进厌火魔宫,斩苍只觉得当上魔尊太容易了,随口便将太簇提拔成了自己的左膀,却没想到坐上这个位置之后有那么多子民需要庇护,有那么大的职责需要他承担。
好在,他承担得很好,治国理政这些东西,从头开始学总能学会。几十年来兢兢业业,至少在樱招出现之前,从不旷工。
在考虑下一任魔尊人选时,以他现在的眼界,自然要选择最合适的临则。临则实力强盛,性情稳定洒脱,行事作风极为通透,身后的家族几千年来一直保持着中立,既无残害人族的想法也无意发起战争。
这不是一个好讯号。
综合斩苍方方面面的举措,后知后觉的元老院这才发现,他们的魔尊已经铁了心要退位让贤了。
英明的君主皆是任人唯贤,斩苍不认为自己是个英明的君主,因为至少在任命太簇为左使这件事上,他是任人唯亲。
顶着十三雀面孔的心魔想了想,说道:“我要贺兰夕和她的孩子。”
一个雪晴的早晨,贺兰氏府邸到处张灯结彩,准备除夕夜的家宴。戏班子、吹拉弹唱的乐人舞人乌泱泱挤了满园子,更别说还有金陵城各位世家的贵子贵女们一同饮酒作乐、吟诗下棋。
人多了,眼就杂。
斩苍一言不发地环着她,没有催促,只是将脑袋垂下来,嘴唇贴在她脖子上轻轻地啄,直到发丝掩映下她的耳朵与他一样红,他才轻轻笑了笑,好玩似的又捏住她的下巴亲。
眼见着自己又要失守,樱招心下一横,翻开了手中的册子。
轻微的吸气声从她嗓子眼里传出,她的耳垂变得更红了。
短暂寄居在陶土中的心魔一直指望着樱招能被这段情折磨得心防薄弱,他好乘虚而入,蚕食她的心魂。可他没有料到,她与斩苍的这段情,愈是不容于世,愈是日久弥坚。他找不到一丝可以侵入的机会,因为她对斩苍绝对可以称得上是义无反顾。
真是……感天动地。
但正是这样的灵魂,蚕食起来才更美味,就如同当初蚕食十三雀一样。
看来,他们这位魔尊大人,还是太过年轻,不明白这世上所有的错误,皆缘于心急火燎。
斩苍心急火燎地将人救下,却不小心暴露了自己的软肋。
可这根软肋该如何利用,还须从长计议。
“你喜欢这副皮囊?”禹宗主有些讶异。
心魔神色漠然:“习惯了。”
挑剔的心魔对蛊惑禹宗主这等魔族不感兴趣,之所以答应合作,只是各取所需而已。
罗罗鸟作为天生的魔物,又食惯了修士血肉,对于心魔的感应力非比寻常,用其寻找心魔的踪迹再合适不过。配合地丘一族擅长的陶土句芒术,一副专为心魔造就,可以短暂栖息的躯体由此诞生。
心魔只需等待下一个宿主出现。
这几十年来,地丘一族不仅研制出了将消散的心魔强行凝聚的术法,还弄明白了哪种修士最易被心魔入侵——中蛊之人。
一只罗罗鸟从十三雀肉身消弭之处降下,对着血迹斑斑的泥土啄了许久,再起飞时,其中一只眼睛竟然变作一只竖瞳。
三日之后,这群罗罗鸟从中土远渡回魔域,降落在元老院禹宗主的院内。那颗承载着十三雀心魔意志的眼球被生生剜下,装进了陶土做成的人形容器中。
霎时间,陶土仿若被注入生命,泥做的身躯由关节到皮肤都变作了活人模样,除了右眼仍是一只黄澄澄的竖瞳,其余地方赫然与十三雀一般无二。
可他算准了所有的事情,却唯独没算准人心。
这是他最不擅长的东西,毕竟此前不论是魔族或是人族,在他眼里皆是生命短暂的蜉蝣,他没必要去在意蜉蝣们想些什么。
因此他料不到自己会被太簇背刺这件事,也的确是如此的合情合理。
中土之人偶尔会看到苍梧山的剑修樱招在外游历之时,身后会跟着一名头戴面具的男子。该男子身姿高大挺拔,不看脸也能称得上“玉树临风”这几个字。因他出现之时几乎是与樱招寸步不离,故人们都在怀疑那名男子其实是她的剑灵刑天。但又有人说刑天明明是一个无头巨人,且需一定境界才能看到,因此那男子必定不是刑天。
总之,关于那名男子的来历,众说纷纭,一直未有定论。
满打满算,二人逍遥了也有将近三年。这三年之内,斩苍做了许多事。
可惜他是魔族的魔尊。
府上二小姐悲剧在前,这位魔族尊主与仙门魁首,究竟是良缘还是孽缘,现在下定论似乎为时尚早。
贺兰舒跟着暗自叹了一口气,才沉声道:“嘴巴都严实一点,此事绝不能外泄半个字。”
“怎么就救人家全族了?”她收回目光,盯着斩苍似乎一定要讨个说法。
斩苍轻轻笑了笑,示意她凑近一点。待到樱招仰着脑袋傍过来时,他才掀起面具,缓缓将头低下,凑到她耳边细细解释。
明明可以好好说话,他偏要时时刻刻占她便宜,借着告知的机会也要离她近一点。
尖锐的风声伴随着梅花魔印一起消散,贺兰氏族人还站在原地惊魂未定。
贺兰舒动了动手指,还未仔细查看自己的经脉,站在面前的魔尊已经将族长扳指递回来。
“以后魔族与你们再无瓜葛,有事不要再求助于本尊。”
斩苍一脸淡定地将手举高,然后特别无耻地垂眼,冲她扔出一句:“不给。”
他越不给,樱招就越想看。
急得连术法也忘记施,樱招扯着他的袖子便往他身上攀。脚尖踮起,从背脊到指尖拉长如同一张满月,却仍旧触不到他举起的那只手。
他近日事忙,的确一下子将这一大家族之事给忘了。
樱招“噢”了一声,看着斩苍走到贺兰舒面前,问道:“如今你可是族长?”
“……是。”贺兰舒回过神来,双手将族长扳指呈上。
一系列动作做完,二人才一齐转过脸,面向贺兰舒。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樱招总觉得这贺兰氏的族人,对着自己是礼遇有加,对着斩苍却是毕恭毕敬。
难不成他们知道斩苍的底细?
樱招想着自己反正盘桓在此,再加上,贺兰夕的命算是她救回来的,便多留意了一番。
她闲时也教了贺兰舒几手剑招,其中就包括朝真剑法。
立夏时节,贺兰夕诞下一名女婴,单名一个“雀”字。
斩苍拿她没办法,只能任她捧着那本小册子左看右看,舍不得还回来,还细细地靠在他怀里问了许多诸如“是不是日日都带在身边”“是不是夜里会枕着睡觉”之类的话。
一点都不怕羞。
倒是斩苍被她问得有些无措,干脆捧住她的脑袋气势汹汹地吻上去,只想堵住她那张嘴。
“虽然我当初没有那个意思,”斩苍顿了顿,“但你若是现在有想法,也是可以让你当个几年过一过瘾的。”
“不了不了!”她赶紧抱着册子闪身到一边,“我师父会杀了我的!”
“噢。”他竟一脸遗憾。
袅袅晃动的雨丝,飘在窗棂上,落个不止。
斩苍在披上外袍时,袖口突然落下一本册子,封面光秃秃的,看起来像是被经常翻动。
樱招眼尖地看见,正打算捡起,他却先她一步将其隔空取到手中。
“你还骗我说从不画人!”
“那的确是第一次。”
“所以真被我们苍梧山那些探子们蒙对了,你当初抓我回去,是要让我当魔后的?”樱招小声嘀咕着,一脸揶揄。
虽这份无耻樱招已经再明白不过,但此时此刻他仍旧有些忐忑。毕竟黑齿谷是他有错在先,做出的事情总不是那么光明磊落,连带着这本小册子,也成了无可狡辩的罪证。
他担心樱招会将其没收,便悄悄地扯住册子的一角,试图就这样抢回来。却没想到樱招反手将他的手打落,扭过头瞪向他:“急什么?我还没看够。”
行吧行吧,既然事情已经败露,他蓦地想起来自己还有一桩事瞒着她。
她不知道,对于太簇来说,美梦这种东西有多难得。因为他从小一闭上眼,充斥在眼前的就只有血腥、暴力与止不住的杀戮,他对于梦境的全部理解不外乎是这些糟糕的东西,生来便是如此,永远也不会好。
可那三个美梦,却让他感受到了人世间极尽温柔的一切。黄昏暮色,人世炊烟,还有一个如明灯一般的女子陪着他走过一个又一个依花傍柳的梦境。
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贪欲这种东西,永远在膨胀。太簇对临则的不服气,渐渐转移到了斩苍身上。
凭什么,凭什么斩苍便能天生强大,权势、力量皆是命里带来,别人无论怎么追赶都不及他万分之一。
这本小册子里竟然是……竟然是……她自己。
一个练剑的小人,被拘在册子中央,一颦一笑皆是娇憨之态,挥剑时却干脆利落,快如闪电。从头发丝到鞋头的绣纹,无一处不逼真,像是观察了她千万遍。
“这是……你弄的?”
太簇此前一直不愿与元老院为伍,究其原因,不外乎是他们筹码不够。
从小被当作工兵器来培养的人生,春花秋月、良辰美景皆与他无关。充斥在他生命中的,只有无尽的暴力与杀戮。若要太簇撰写遇到斩苍之前的回忆录,他自己都会觉得无聊,因为那页面洋洋洒洒的全是他杀过的人族与魔族。
被血液浇灌长大的生物,指望他生出一颗仁爱之心,那的确有些强人所难。
与此同时,大祭司虚昴在一次会友时,一直不愿意与其同桌共饮的左使太簇,竟破天荒地接了虚昴敬过来的酒盏。
男子反目成仇,茶馆里生意最火爆的说书人通常会将其原因归咎在女人身上。多劲爆啊,祸国妖姬引得各方争夺,最后民不聊生、血流成河,这样的故事听客们最爱听。
连那些撰写史书的文人,都在致力于给女人泼脏水,好似这个女人的存在便是错误——没有这个女人,便会兄弟相亲、君臣有义。
若是由她来接任魔尊之位,至少魔域与中土之间的稳定的格局能勉强维持,不会有太大动**。
而左使太簇,则从未被列入过考虑范围。
慈不掌兵,对于斩苍来说,太簇不行便是不行。
他知道太簇自小便被当作是人形兵器来培养,性格残忍嗜杀、阴晴不定,但太簇是他出黑齿谷后遇到的第一个帮助他的魔族,虽然他对太簇的行为非常不齿,但他的确没有立场去看不起一个从小便受尽折磨的杀手。
况且,太簇的残忍只为自保,杀的也只是曾经欺辱过他的魔族,而他对天上的飞鸟、路边的野猫反倒可以称得上是同情心泛滥。
彼时的斩苍、魔族、人族或是不能言语的动物,在他眼里都没有任何区别,太簇能对小动物做出善举,在斩苍看来是可以成为朋友的契机。
一个没看住,二小姐与不到两岁的孩子,就不见了。
斩苍慢慢放权将魔族军中之事交由右使临则时,底下人终于摸到了一点风。
魔族金、雷、水、火四部的将领,皆直接听命于魔尊,与魔族左右使意见相左时公然叫板的行为也没少干,可连月来,金部、水部与火部的将领却与右使临则越走越近,唯雷部将领,似乎还在观望。
他催促元老院赶紧对樱招种下蛊虫,可元老院一直按兵不动、冷眼旁观。横竖他们已经被斩苍欺压了多年,再蛰伏久一点也无所谓。再者,斩苍作为魔族这么多年来力量最强的一位魔尊,他们还不具备与他撕破脸的能力。元老院需要他坐在那个位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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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心魔的怨念仍需被满足,禹宗主便问他,除此之外可还有别的要求。
因为他们的确是……动不了那个女修士。
这一点倒不得不承认,斩苍是个真男人。他将人看作是心头肉,便方方面面都在护她周全,哪怕她本身根本不是个省油的灯。
他们魔族,能生出这种情种,真是违背种族天性。
用仙人抚顶之法借运到魔族伥鬼家族身上,失败似乎是必然结局。但心魔此趟带来了更有价值的消息——
樱招。
原来他们的魔尊,能在猎蛟途中为了一个女修士将魔族众将扔在森罗海,只身赶赴中土只为救其脱困。
因为中蛊之人受蛊虫折磨时意识会有大块空白,心防最为脆弱。
十三雀作为魔族,却被强行转换成人族,还残杀了这么多同类,再加上他从小身中双生蛊,对于心魔来说简直是天选之子。他这一生,顺遂的时光实在太过短暂,或许归于尘埃,才是求仁得仁。
而这心魔,吸食了太多修士的怨气,凝聚成人时通常是千变万化,有时一句话的工夫能换三张脸。此时他却将面貌与身形固定成了十三雀的模样,再未发生改变。
这具躯体虽无知无觉,没有呼吸,可他能够调动的却不只是十三雀的意识与能力,还有死在十三雀之前的,仙门中由于被心魔所惑而陨落的化神境后期甚至是返虚境的修士的能力。
毕竟,对于心魔来说,只有厉害的修士,才具备入魔的价值。
那些中土修士们,对心魔害怕至极,以为宿主身死魂灭,心魔便会随之消散。是这个理。但养鸟大户禹宗主几十年来驱使罗罗鸟生食了那么多修士,所求当然不止是养鸟而已。
她顿时有些恼火,正打算动真格,被斩苍拦腰截住。
他俯身压过来,顺便将那本小册子塞进她怀里。趁她愣神,他又一把将她抱起,坐在窗边的榻上牢牢地揽住:“就这样看,看完还给我。”
窗外天色已经大亮,樱招坐在斩苍腿上,看着他面上虽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耳朵却悄悄变红。手里的这本小册子突然变作了烫手山芋,她的手指搭在书封上,迟迟没有翻开。
事情还要从斩苍与樱招离开金陵城那日说起。
长留仙宗的后山禁地内血气常年不散,对于啖惯血肉的罗罗鸟来说自是吸引力极大。只是斩苍逗留在金陵城时,对于魔物们的威慑力太强,蛰伏在千里之外的罗罗鸟根本不敢接近。在察觉到魔尊气息变淡之后,它们才一振翅膀直奔长留仙宗。
逗留在长留仙宗的各门派人士早已将其财产瓜分完毕,一哄而散。偌大的仙门灵脉断绝,又没有法阵维持运转,此时已是残破无比。
魔族的权力更迭绝非动动嘴皮子那么简单,斩苍在魔族当中威望太高,牵扯太深,四部战将皆由他一手创建,魔域的每一寸土地皆由他守护,即使那些被他削了权的世家们恨他怕他,但这魔尊之位若要换一个人来做,他们却是头一个不答应。
元老院千方百计想找出斩苍的弱点,也只是想在某种程度上牵制他,而不是想看到他撂挑子不干。
退位一事,斩苍筹划了将近三年,走的每一步皆稳扎稳打。如今他有了想要保护的人,行事作风便不能同以前一般随心所欲。
“是。”
这一年,樱招六十七岁,斩苍树龄太长,他自己都已记不清,但他化形才六十五年,姑且算作比她小两岁。
樱招有时会唤他“哥哥”,有时会叫他“弟弟”,不过“弟弟”这个称呼他从来不答应。
已经站起身来,目送着二人远去的贺兰氏族人,乍然目睹魔尊大人的真容,皆是一脸惊艳。
“老身活了六十余年,可是头一次见到这么俊的男子,”贺兰舒身边有人小声感叹,“可惜……”
可惜什么呢?后面的话她不敢说,但在场的众人心里都明白。
斩苍说罢,转身走向站在远处一直旁观着这一幕的樱招。
身后贺兰氏族人终于回过神来,齐刷刷跪了一地:“谢尊上,救我全族之恩。”
他没再回头,只伸手将樱招牵住。倒是樱招笑嘻嘻地冲贺兰舒挥了挥手,权当告别。
斩苍一只手接过,另一只手结出一个梅花状的魔印。幽幽紫光中,一滴魔血自他指尖坠下,滴在碧绿的族长扳指上。
空中突然狂风大作,将檐下的灯笼吹得噼啪作响。遮天蔽日的黑云将天边火红的夕阳染成妖异的暗紫色,轰隆隆的雷声隐在云层后,一道闪电猝然而至,掠过屋脊直奔站作一堆的贺兰氏族人,在他们脚下汇聚成一道梅花状的结界。
贺兰氏族人被困在原地,来不及惊慌奔逃,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电光猝然钻入他们的经脉,霎时间便已从头至脚走过一遭。
回想起她被十三雀困在杀阵中那晚,斩苍来的时机也未免太过凑巧。只不过这段时日斩苍未曾与她一同出现在贺兰氏面前过,因此她根本没往这方面想。
一腔疑问堵在胸口,樱招用眼神示意斩苍——她需要一个解释。
斩苍捏了捏她的手,说:“待会儿告诉你。”
在这期间斩苍仍是中土、魔域两地跑。离开金陵城那日,贺兰舒带着几名知道内情的亲信过来与樱招道别,恰好撞见戴着面具的斩苍站在樱招身后替她整理发辫。
夕阳斜照过来,如同火红的碎玉倾洒在樱招乌蓬蓬的发丝上,男子修长的手指穿梭在她发间,慢慢悠悠地极其细致。
屋脊背负着落日,将两人的影子连缀在一起,再分开时,斩苍已经将樱招的头发整理好,他甚至耐心奇佳地给她编了一根缀满细碎宝石的发带进去。
事实上,樱招的确将那本小册子霸占了好几日,还给他时册子上居然多了几个歪歪斜斜的大字——朝真剑谱。封皮左下角还署着她自己的名字。
也不知道她究竟哪里来的自信,觉得自己的墨宝能拿得出手。
他们在金陵城一直逗留到贺兰夕分娩完,因贺兰夕怀的是个半魔,仙门中人虽无法阻止她诞下魔胎,但须登记在案。
樱招:“……”
说了他想让天下人都知道吧!
但现下樱招还是对这本小册子比较感兴趣。
欲盖弥彰,肯定有鬼。
“什么东西?给我看看!”
她迅速挪到他身边,却扑了个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