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膝行一步,正打算牵住樱招的衣角,刚被带上面具又被她掀开。这次力道轻柔了很多,他眨着眼看向她,却并未看到他想象中盛怒的神情,虽然师父的脸色远远算不上好看。
樱招已经尽量让自己冷静了,她如今顶着的可不是他师父的脸,而是一个对他来说完全陌生的女子。那么,就算是不小心亲了抱了,在他眼里,和他做出这种事的也不是“樱招”。
“你不是方才出去的伶人,”她沉吟着开口,“你是何人?”
她丝毫没发现身边贺兰宵的脸色越来越沉,整个人沉浸在自己对于“面具男”“高高大大”“寸步不离”这种词汇的想象当中,似乎随时都能脑部出一段惊天地泣鬼神的美好爱情。
微弱的焰芯在奄奄一息地晃动,少年的脸上闪过一丝无措,一声“师父”在嘴边,嚅嗫着想唤出来,下一刻面具又被樱招“啪”的一下框在脸上。
师父下手多少有些不知轻重了,好疼。
他有些茫然地抬手蹭了蹭面颊,理智在这一瞬间终于回笼。
不论是看到他受伤时搂住他失声痛哭,还是趴在他身上对着他的脖子迷迷糊糊地亲,抑或是在北垚峰时,那样乖地任由他握着手一晚上不松,还不自觉地将头枕在他掌心……这一切亲密的举动,皆是师父在透过他,看另一个人。
更何况还有参柳那个不靠谱的掌门时不时用异样的目光提醒他,却不正面解答他的疑问……
只是师父从不提起,他也就当没这个人存在。
而坐在二人对面,原本情绪不佳的燕迟,却从他略微失声的追问中,窥见了某种不该有的情绪。
桌上的茶水正蒸腾着热气,飘散在秋日暖洋洋的空气中。燕迟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才盯住贺兰宵说道:“樱招长老找过道侣,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苏常夕跟着点点头:“对啊!我也是这么想的呀!樱招长老这么厉害,找过几个道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贺兰宵你身为她的亲传弟子,居然不知道的吗?”
对面的燕迟突然安静了下来,嘴角向下耷拉着,沉默着喝完最后一口汤,才开口问道:“什么消息?”
苏常夕四下张望了一番,确定没有人注意这边后,才压低声音示意他俩凑近一点。
她神经粗,根本没注意到那两人动也没动,自顾自地说道:“刚刚我在蓦山楼买了几颗吐真丸,原是打算在一个老伙计身上试一下药效,结果试出来一个惊天大秘密!”
好在弟子令始终没有触发危险信号,他眼见着苏常夕在那边流连得简直是乐不思蜀了,才一拎她的衣角,将她强行绑上了回城的船。
一声一声地追问,反倒让贺兰宵镇静下来,他只说了一句“有事”,便再不开口。
燕迟正打算再问一句,余光却扫到有个身影扑过来。
师父……
心爱的女子?
贺兰宵呼吸一紧,耳尖突然变得有些红。
燕迟不太理解贺兰宵这种才入仙门不久,就急吼吼借助仙草来辟谷的行为。不仅他不理解,新进弟子们都觉得他这样做可太对不起大家了。修行已经这么累了,吃个饭放松一下有何不可?
偏偏有人连这个时间都不要空着,一心向道只为修行。衬得其余弟子们倒像是饭桶一般,每次在饭堂多耽搁点时间都战战兢兢的,生怕被师父呵斥不用功。
“你欲望这么低,连口腹之欲都没有,倒天生适合修行。”燕迟喝了几口面汤,“真想象不出来你面对心爱的女子时,会是什么模样。”
苏常夕比他醒得更早,她对蓦山楼里卖的妖商小玩意儿堪称痴迷,一大早便跟着伙计们一起张罗开店,现下已在里面消磨了近一个时辰的光景。
眼看着蓦山楼渐渐人满为患,贺兰宵便自动退出去等。耳边忽听得有人叫唤,原来是燕迟,在对面的早点铺吃面。
贺兰宵走过去坐下,燕迟边吃边问他:“你真的一点东西都不吃吗?”
她做出了无法挽回之事,畅快之余,仍是有些惆怅。
她本以来自己很了解这个徒弟的,但此时此刻——不,或许,从他被她那副幻象留住起,她就已经看不透他了。
或许是她一直以来都太过在意自己,在得知他没有威胁后,便直接将他放养,根本没有真心试图了解过他,却又在发生异样时,第一时间怀疑他。
贺兰宵面无表情地伫立了一会儿,才转身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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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面吹来一阵沁凉夜风,被火炙烤了很久的心却丝毫没有被抚慰。目光落在自己虎口处被人咬出的牙印上,他拂起衣袖,看到胳膊上也有几个。
“如此,那你也歇息去吧,累一天了。”樱招淡道。
“是,师父。”
少年行了个弟子礼,站在原地等着樱招先进后院,呼吸压抑着放得很轻。
晦暗的空间里,映入眼帘的果然是那张她熟悉的脸。
贺兰宵。
只是,为何会是他?穿着和男伶一样的衣服,还带个狐狸面具?
贺兰宵摇摇头:“没有,弟子此前和燕迟、苏常夕两个出去了,遇到一个大妖,追到舞伶馆,追丢了。”
后来发生的事樱招再清楚不过了,她悄然咽了咽口水,四处张望了一番,才问道:“他们二人呢?你们没受伤吧?”
“已经歇息了,没受伤。”
只是对视的瞬间,两人的眼神都情不自禁地闪躲了一下,桌上燃烧的烛焰微妙地舒卷着,樱招定了定神,才想起来现下的自己应是今日第一次见他。
她抿了抿嘴,做出一副讶异状:“宵儿,你怎会来松江府?”
她又变回那个他不能触碰的师父了。
她施了个术法将毒液净化,冒着细雨回到蓦山楼。
已近寅时,蓦山楼的伙计早已入睡,大堂却还亮着一盏烛灯。灯下人的影子被拖曳到她脚边,她顺着影子看过去,原来是她的好徒弟。
他的确是很听话地径直回来了。
此言一出,贺兰宵也愣了,正打算解释几句,樱招却速度很快地瞬行到窗边,扔下一句“有缘再见”,便直接飞身走了。
房间瞬间变得一片沉寂,他呆坐在榻上,看着静静躺在地上的狐狸面具,抬手按住了眉骨。
一路循着妖气而去,樱招却并未发现妖的踪影,只在一处僻静院落寻到几根晶莹蚕丝。那蚕丝挂在一棵老树上,树枝竟被腐蚀得嗞嗞作响。
“嗯,”贺兰宵低声应了一句,“那你去哪里?”
“我自有去处。”
她功力恢复了大半,因此可以从这几座院落里浓得化不开的脂粉气中辨认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妖气。她要去寻那妖物,自然不能将他带在身边。
贺兰宵想,说到底,是樱招亲手将他变成饿鬼的。
那么她就必须像这样,慷慨大方地对他布施,直至超度才行。
夜已深,院子里的灯笼一盏一盏地熄灭,樱招踏着夜色离开舞伶馆。
手腕上传来的触感却让贺兰宵皱了皱眉头,他将樱招的左腕牵到眼前,看着腕上缠紧的绷带问道:“这里,受伤了吗?”
那是樱招为了遮掩追魂印特地缠上的绷带,她看了一眼,毫不在意地说道:“怎么可能,你师……”意识到自己嘴上没门,差点说漏嘴,她顿了顿,看见他神色未变,才接着说道,“你是在关心我?这么关心一个陌生女子可不好哦。”
“是吗?”他敛了敛眉,很执着地想要一个答案,“那究竟有没有受伤呢?”
樱招觉得,自己好像对这种事很熟练,不只是梦里梦见过的那样简单,而是她曾经很真实地和某个人在一起探索过无数次。
千般爱惜,万种温存,都只与他一人。
那个人的模样,被尘封在她丢失的记忆里,在这一刻竟与眼前的人重合。
她醺醺然,忘了自己的身份,慢慢地将他回握住,于是交叠在一起的手便构筑成了温暖的巢穴,里面躲着她所有的卑鄙与无耻。
但这都应该怪他,贺兰宵。
“你会吗?”樱招听见自己这样问他。
贺兰宵不喜欢她这样亲密地称呼别人,这样带着妒意的想法让他语塞了很久,最终还是乖乖交代:“就靠在走廊上,被我施了昏睡咒和障眼法。”他顿了顿,“我出去后会把他弄醒的。”
倒是想得周到,不过像他这样一间一间地找,也不怕撞见什么不该撞见的东西。
“那你要出去吗?”她又问,见他拧起眉头,突然有些安慰地加了一句,“帮我把他换进来。”
厚厚的茧?
樱招愣了一下。
只是熏香的话,冷桃香并不是什么很独特的气味,她闻着闻着就不在乎了。可是,男伶的手是不会粗糙在这两个部位的。
“啊,”樱招回过神来,一时也不知道该冒充谁才好,好像谁也不行,于是她只能说,“这个你不用管。”
“噢……”贺兰宵点点头,正好他也不想叫她随口胡诌的名字。
外面雨停了,窗外灯笼黄澄澄的光洒在窗纸上,映出两三枝竹影,气氛顿时陷入一阵微妙的沉默。无法再坦然地继续靠近,却又不想就此拉开距离,二人在幽暗的内室四目相对,谁也没有动。
当今世道,修士们与妖族的关系,并不像同魔族一般势同水火。毕竟,魔物,是吸食天地间恶意而生,多肆巧诈,多恣**杀,多纵贪嗔,多沉地狱,行事诡谲,不知正道
。
而大部分妖物和修士们一样,每日勤恳修行只为得道成仙。同是逆天而行,夺天地之造化,便说不上谁比谁高贵。只要妖物们不做伤天害理之事,修士们见着也是大道朝天,各走一边。
她端坐在榻上,撑着下巴朝他看过去,他现下看她的眼神倒是和平时不一样。是濡湿又晶亮的,又有些热烈
,像是巴望着她再说些什么。
原来他喜欢这种圆脸圆眼的可爱姑娘吗?
“来扬州寻我师父,和同门一起逛夜市,不巧遇到了一个厉害妖怪,一路追击至此,以为那妖怪隐蔽了行踪,藏在此处,一间一间查看时,恰好被姑娘
……留住。”
他说的都是实话,除了他并未一间一间查看。
师父大概以为他和旁人一样,看不见她的真容,于是想顺水推舟假装成别人。可是在他眼里,她分明还是那副模样,毫无变化。
满腔的迷恋已经堆积到了喉咙口,只等她问一句便可以和盘托出,他憋了好久,已经到了完全无法掩饰的地步,但樱招的一句话却让他不得不退守回弟子的位置上,装作眼前人只是一个陌生女子,而不是他心心念念的师父。
这样也好,他想,起码师父也是舍不得他的,因为一旦戳穿便再无回头路可言。
“唔……”
樱招的惊呼声变得模糊不清,她伸出一只手抵住他的肩膀,没使什么力气,因为她自己也弄不清该不该推拒。结果便是这点微弱的抵抗力被人敏锐地察觉,原本扼住她后颈的手失去理智一般下移,覆在她的背脊上将她一把搂住,跪在地上的少年直起身子,迫不及待地追吻过来。
于是刚分开的唇瓣又重新贴在一起。
是了,装作不认识他便可以了,这样才是最好的办法。
只不过刚才想问的事情,自然也不能如同长辈一般诘问了。
贺兰宵偏了偏头,几乎是在瞬间便明白过来她的意思,却一时之间没有作答。
他太放肆了,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师父一定会生气的吧?
会罚他吗?
会……赶他走吗?
方才还有些失态的少年顷刻间便恢复了冷静自持的模样,他盯着面前满是油污的木桌,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师父从来没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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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常夕收回目光,接着说道:“那伙计说,几十年前在他还年轻的时候,樱招长老与她那道侣是来过此地的,他说那个男人高高大大的,戴着一副面具,每日与樱招长老黏在一起,简直是寸步不离……”
他当然是有感觉的。
师父心里藏着一个人。
她偶尔会不小心地把在那个人身上养成的习惯,用在他身上。
“你们不感兴趣吗?”她一脸疑惑地左右看了看,“他说樱招师叔以前有过道侣欸!”
“什么道侣?!”
坐在身边的人终于有了反应,苏常夕偏头看向贺兰宵,没有察觉出他语气当中的细微颤抖。
是苏常夕。见他二人都坐在蓦山楼对面的面摊上,苏常夕顿时急不可耐地要跑过来分享她探听到的秘密。
“你们猜我刚刚打听到了什么消息!”见到燕迟的那瞬间,她有些不自在,原本打算如往常一般挨着燕迟坐,半道却掉转了方向,坐在了贺兰宵身边。
贺兰宵奇怪地扫了她一眼,倒是没多说什么。
燕迟瞧着他这副样子,张着嘴下巴都要掉了:“不不不会吧!你真的有?!对了!你昨晚扔下我们去哪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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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在墙边上正说着话呢,一转眼贺兰宵就不见了,招呼都没打一声,害他和苏常夕以为贺兰宵被妖怪给掳走了,还在那几处院落附近转悠了好半天。
还有,伶馆这种地方,他怎么敢来?!不怕被她知道后打断他的腿吗?
等等,等等!
她方才和他亲成这样,还手贱地将他的面具给掀开了,以后她还怎么当他师父?一层一层的思绪翻涌上来,樱招喝酒喝到有些迟缓的脑子竟不知该先计较什么。
欲望低吗?
贺兰宵承认,他在旁的事情上,的确没有什么欲望。
但是,一旦涉及师父,他总会变得像野兽一般,失去人性。
“嗯,”贺兰宵回道,“吃了祝余草,没胃口。”
他如今并不是一点五谷都不能食,自从樱招放松了对他的监视后,母亲给他传递丹药也不是那么困难。未避免引人怀疑,他会定期食用丹药以应付不得不食五谷的情况。
但现下他的确是不想进食。
况且这其中,还隔了一年未见。
现下他变得这般捉摸不透,想来的确是应当怪她这个师父,没有好好尽到教导之职。
翌日巳时,贺兰宵来到前院等樱招时,樱招还未醒。
他该感谢师父,给了他一场这样甜美的幻梦。
樱招的厢房正好临着院落,她站在窗边将窗户撑开一条缝,一直看着贺兰宵进了自己的房间,才悄然合上。
今晚发生的一切,已经不能用“冲动”二字来解释。
樱招越过他时,他本想克制着不要看她,但终究没忍住。他侧过脸,挣扎着想找出她脸上那可能出现的一星半点的不舍。
却只捕捉到她的背影。
外面街道上远远地传来巡夜人敲梆子的声音,樱招的脚步声也渐渐远了。
蓦山楼是甘华的产业,商铺后头藏着一处精巧别院,可供苍梧山弟子们游历时落脚。他们呈上弟子令之后,管家便客客气气地给他们安排了几间厢房。
燕迟和苏常夕在发现贺兰宵不见的那一刻,倒是没有多担心他。苍梧山弟子出山历练之时,身上佩戴的弟子令会感应到附近同门有危险,既无感应,那便说明贺兰宵安然无恙。
反正贺兰宵独来独往惯了,他们也只以为他已先行回去,于是二人在舞伶馆附近转悠了一圈,未有所获,就自行回了蓦山楼。
是已经做好预期的场景,贺兰宵停在了原地,没有再向前一步,只是垂在身侧的双手在轻微颤抖,在昏暗的烛火中泄露出一丝委屈。
“师父给我留了信笺……”少年将目光移回她脸上,看着她的眼睛说道,“我便自己找过来了。”
“噢,”樱招了然地点点头,状似不经意地问道,“你一直等我到现在吗?”
不对,他听的也不是她这个师父的话,而是那个圆脸的陌生女子。
樱招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袖。幸好,方才她已经将那身杏黄衣裙换下,如今她已变回了自己的本来模样。
“师父。”听见她回来的动静,贺兰宵很快起身走过来,似乎在确认她的安危。
看来是只蚕妖。
这么强劲的妖力,吐出的蚕丝亦带着剧毒,那为何被苍梧山几个低阶修士追击时不直接杀掉他们,反而一路逃窜到此处呢?
蚕丝上的确有股浓重的血腥味,难不成是受了重伤?
他盯着她的脸,张嘴滞涩了片刻,才问道:“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啊?”樱招有些愣神,这人莫不是食髓知味,还想再多来几次?
她正了正脸色,不自觉地又把自己摆回了“师父”的角色,苦口婆心地劝道:“过多沉迷,于你无益,你且节制些。”
种种奇怪之处再也无法让她视而不见。
抵在两人胸膛间的手终于用上了点力气,她皱着眉头将他推开。
少年似乎有些蒙,闭着眼睛又要凑过来,脸上的狐狸面具被她一把掀开。
只是离开之前费了不少功夫。
贺兰宵对她这张圆脸姑娘的皮恋恋不舍,磨磨蹭蹭地凑到她身边,伸手将她圈住。只是下一刻,他的胳膊便被她毫不留情地从身上扒了下来。
他没有再试图圈住她,只是沉默地听着她利索起身的声响。片刻之后,她才出声交代道:“我走之后,你把那男伶的昏睡咒解开,然后径直离开,不要停留,知道了吗?”
毕竟师父今天的确是和人真真实实地打斗了一场,他们赶到时,周遭还未离开的人群将那场面描述得异常凶险,湖上隔得老远的小船都翻了几艘。
樱招没想到他心里这些弯弯绕绕,她此时也不太在乎,心里起了点玩心,她伸手在他已然变得通红的耳朵上刮了一道。
像是投入炉子中晒干的柴火,腾起再也无法浇灭的火焰。
是她真的醉到不行了,才会产生这种错觉吗?
她下意识地伸出双手勾住他的脖子,张开嘴迎凑上去。
贺兰宵身上可真香啊,可他也是真笨,一双眼睛雾蒙蒙地看向她,捉住她的手腕将她围困。她忍不住揉了揉他的脑袋,这样习惯性的动作让两人同时愣了一下神。她有些尴尬,想抽回手,却被对方更深地抱紧。
她知道自己已经失控了,但她竟然觉得有些松快。无所谓了,反正知情的只有云和月。
贺兰宵反应很快地欺身逼近她,忙不迭将自己的一双唇送到她嘴边,呼吸纠缠间,他咬住她的嘴唇轻声说道:“我可以学,我学什么都很快,你可以……教教我。”
你知道的,师父,徒儿学什么都很快。
“不,”迎来的是毫不犹豫的拒绝声,“不,不要让他进来。”
他一连说了几句,不知从哪里生出的勇气,竟将双手伸出来将她搁在膝头的手握住:“我在这里就可以了,你想做什么,我都可以。”
少年自荐枕席的行为堪称急迫,樱招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眉眼,是即将褪去青涩,长成大人的模样,只看轮廓都要英俊到人心里去的一张脸。
只有此起彼伏的有些纷乱的呼吸声在轻轻回**。
还是樱招先开口问他:“我那伶人被你弄到哪里去了?这面具是从他手里抢的吧?”
贺兰宵:“……”
苍梧山这几名弟子难不成是刚好碰见了作恶多端的妖物?
如此说来,追丢了倒是好事,以他们几个的修为,若是遇见厉害的大妖,只怕是不够对方塞牙缝的。
见她一直沉默不语,贺兰宵试探性地问道:“敢问姑娘芳名。”
明明都不认识,要他留下他便留下,连寻师父一事都忘了。
不过,贺兰宵说来追击妖怪,那肯定确有其事,只是现下她不好散出神识查看,以免灵气外泄,被他瞧出破绽。
只用鼻子来嗅的话,方圆几里倒并无异样。
这个馆子地形不算复杂,樱招所在的房间只需看一眼便能确认。他在门外守了很久,直到看见那个伶人端着酒壶出来。
这番话在樱招听来也不算颠倒黑白,她仔细回忆了一番方才的情形,才发现的确是自己将他给叫住的。他一来她便又捏下巴又给金叶子的,实在是
惭愧。
师父真的很聪明。
“在下乃苍梧山樱招座下弟子,”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缓缓报上自己的姓名,“贺兰宵。”
樱招听到自己的名字时,目光不由得闪烁了一下,很快又恢复镇定,接着问道:“你为何会冒充伶人?”
少年急促的呼吸中夹杂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兴奋,呼吸滚烫得像是被火炙烤了很久,身上散发着好闻的冷桃香。
他整个人太过无所适从,樱招的手被他捏进掌心,抓得死紧。
她被他缠磨得没办法,只好安抚似的回握住他,手指摩挲过虎口时,却在虎口和食指处摸到了一层厚厚的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