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狼群上路了。
一路上,狼王和丝塔眉来眼去。丝塔在前面小跑两步,黑狼立刻一蹦一跳地追上,扑到丝塔身上咬咬耳朵舔舔眼睛,啊呀,那腻歪劲儿简直让褚雨没眼看。
小狼看看丝塔和黑狼,又看看褚雨。看看黑狼和丝塔,再看看褚雨和他。
这回一人两狼挤在一起看星星,两只尾巴和一双脚丫一起嘚瑟得抖啊抖。
“儿子,我突然想起来一事情。”褚雨揪揪小狼的胸毛,说:“你内裤呢?”
小狼沉默了。
褚雨顺势抱过大毛团,变戏法一样掏出两条烤得外焦里嫩的大肥鱼,这可是他从苏拉嘴里费劲夺下来的,可不容易了。
小狼闷头吃,褚雨把刚才去山上采的药粉果实敲开,扒拉着又长又厚的毛处理里面的伤口。他用力呼噜小狼的大脸,把它帅气的毛发揉得一团糟。
小狼哼哼两声,抖抖毛,一屁股歪倒在褚雨身上,压得褚雨没忍住哀嚎了一嗓子。
褚雨抹掉眼角的泪水,迅速收拾行李,向枪响的方向走去。
小狼和苏拉马上跟了来。
褚雨用最严厉的声调训斥他们:“不许跟着!跟狼群在一起,等我。”
【褚雨不要你了?】
“汪!”【不要你了!】小狼愤怒抬头。
苏拉见他没啥大碍立刻掉头往回走,她要回去抢饭吃:【一匹狼打赢老虎是多光荣的事情,我们狼就要有狼的样子。你要是想像他一样当人,把狼牙拔了就行了。】
几个小时后,狼群才重新聚首。
狼王嗅着地上的血迹和半颗断裂的狼牙,缓缓仰头,悲切的长嚎伴着初升的太阳回响在空荡荡的山谷。
野狼绕着老狼去世的地方久久走动,用属于它们的方式哀痛地呼唤着,祭奠着,怀念着。那一声接一声的凄婉吟唱,许是希望唤出亲人重现的奇迹,也许,是希望狼魂在里格斯的天空永久安息。
褚雨用力驱赶着挡在他前面的小狼和苏拉,急得眼眶发红,却怎么也推不动小山包一样的它俩,最后放弃地把它们抱紧,一手攥住一只狼嘴,低声嘱咐:“不许动,不许出声。”
小狼和苏拉立刻照做,连尾巴都不动了。
须臾,从另一处高台上跳下来两个人,是褚雨没见过面孔,不过看打扮与王尚他们大概是同一伙的。
夜晚,所有野狼和一个人类在寒风中相拥而眠,只有放哨的老狼坐在一处稍高的石头上,警惕地扫视四周。
它在这一带闻到了陌生的气味,那是一种与褚雨有些类似的味道。
“砰”一声!
褚雨靠坐在狼群包围的避风坡上,高高举着电子书,胳膊底下一左一右架着两匹狼。六只眼睛都睁得大大的,聚精会神地看着书上的蚂蚁小字。
褚雨每次看完就会翻篇页,可那两匹狼看的速度跟蜗牛一样,还不让翻,狼爪子一碰,就给他拨了回去。
褚雨翻个白眼,只能等着它们看完。
当褚雨伏在他背上时,会依赖地抱紧他的脖子,生怕被甩下去。他们的身体在颠簸中相互摩擦,蹭来蹭去的那点地方,总是热热的,痒痒的,特别舒服,让他不由得心旌荡漾思绪骚动。
他故意放慢脚步,选择更加崎岖的山路,尤其在每次跳跃时,褚雨都会发出一种声音。
那是极短的一声,从鼻腔里轻轻哼出来,带着些不情愿的埋怨和示弱的惊喘,让他奇怪地联想起书中有个人在情窦初开时羞涩悸动的呻吟。
苏拉狩猎归来,高兴地往褚雨身上蹭,抖毛时甩了褚雨一脸水。
之前褚雨一直不喜欢她们满身是血的样子,虽然没说出来,但是她和小白都能感觉得到,所以每次打猎回来前都先会把身上的血蹭掉。
“苏拉你去看看小狼,小心一点。”褚雨把她往森林里推了推,然后腿软脚软地向山的另一头跑去。
有点沮丧。
不过它还是很开心。因为酷暑下的长途跋涉无比艰辛,这样他就又有机会跟掉队的褚雨独处。
而且他现在的狼型更高更壮,能背着褚雨奔跑。
“去,捡回来,咱家奢侈不起。”
小狼翻身跑了,没一会儿,叼着一块小裤头颠颠跑了回来。
“今天晚上都不许舔我知道么。”褚雨在睡觉之前警告小狼。但是他知道自己还是被舔了。有些狼啊,喜欢人类喜欢得不得了。
一人一狼躺着看星星,谁也没说话。
褚雨揉一下小狼的胸毛,小狼就舔两下褚雨的脸,来来去去,揉着舔着就闹成一团,小狼笑得眼睛都没了。
见他们这样,苏拉也想挨过来,犹犹豫豫地在旁边转圈圈。最后褚雨招招手,它立刻摇着尾巴冲了过去,也一屁股压在褚雨身上,褚雨出于对女性的礼貌强忍着没痛呼出声。
说完,她闻着烤鱼的味道找到了河边的褚雨,一个“等”的命令就立马让她乖巧蹲坐,滴滴答答的口水在地上砸出个小坑,可以说特别有狼的风范。
她在褚雨这边抢了两条鱼,再去狼群那边抢肉,吃饱喝足,就找个树荫晾肚皮。
褚雨看着河水发呆,听到身后一瘸一拐的动静时没回头,等了几分钟,一个毛茸茸的大脑袋往他颈窝一扎,呜呜哼唧了两声。
他一定要把老狼的尸体夺回来。
小狼和苏拉一起凄切地嚎叫,这是他们第一次与狼群紧紧贴在一起,碰撞身体,彼此安慰,缓解着亲人逝去的悲痛。
在几十公里外的地方,又一声枪响惊起无数丛林飞鸟,打断了狼群的哀悼。
这声仰天而鸣的巨响不是为了狩猎,而是为了示威,为了警告,为了炫耀人类在兵器加持下的威武与高贵。
他们笑着查看老狼的尸体,把狼嘴摆弄来摆弄去,掏出一把大钳在狼嘴中比划。
咔嚓几声,曾经作为狼的骄傲的犬齿尽数落地,其中一颗断在一半,被那人嫌弃地踢到一边。他们拽着狼尸尾巴,大摇大摆地拖着往回走,开枪的那个人像复读机一样重复着方才瞄准的心得体会。
小狼气得发抖,如果不是褚雨放开了苏拉,死死按着它的脖子,它早就出去结果了那几个匪徒的性命!
枪声穿透呼啸的风声,打在每个生物的心上。
站岗的老狼还没来得及预警,瘫软的身躯就已经跌下石头。鲜血从空洞的狼眸中流了出来。
狼群瞬间四散而逃,消失在半人高的野草丛。
这时,小狼抬爪子,爪尖点在一个词汇上面。
褚雨瞥了一眼,是有关何塞·阿尔卡蒂奥与贝丽卡婚后夫妻生活的一段隐晦描写:“我也不清楚,可能是玩游戏的意思。”
小狼信任地点点脑袋,继续往下看。
每当这时,他就会不舒服地掸掸耳朵。
可没过一会儿,就总想再听……
下午,狼群中的老狼给出信号,说今晚刮风,于是所有狼提前找地方扎营。
苏拉不明所以地往森林里散步,闻着气味一路找,最后在一个很浅的山洞里到了一坨雪白的毛团。
【哟,变回来啦。】苏拉对着没用的大毛团哼了一句,后腿嫌弃地把脚边那块薄薄的布料踢到一边。
大毛团蜷了蜷,盘成一个更圆润的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