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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边坐着个小姑娘,十岁左右的年纪。
扎着两个羊角辫,黑色的粗布衣服有些旧,看着倒也不邋遢。
普普通通的小屋子,外间坐着一个老婆婆。
见有人来,只是看了一眼领路的汉子,就继续低头织鱼网。
短打扮的汉子朝宋无忌点了点头,微微躬着身子退了出去。
“你想看???”
秉承着悄悄进村,打枪不要的套路,做贼似的苏远小心的戳开窗纸,相当恶趣味的吹了些春烟进去。
又躲在墙角等了半盏茶功夫,才小心撬窗进屋。
站在立柱后面、看着**的两个人影打得你来我往,战得心无旁骛,动作越来越奔放...
跟着记忆中的路线径直来到了那处内院。
放出识念查探了一下,翻了个白眼。
屏息凝神,如一片落叶轻轻翻下了屋檐。
“博士您挺镇定的啊,脸不红气不喘。”
苏远耸耸肩:“谁说我不紧张?可对待恶人只有比它们更恶才有用。
咱们一家人不说二话,我更多的是为了修行,你又不是不知道,反正这一关总是要过的...”
立春之日。
东风吹散梅梢雪、一夜挽回天下春。
今夜有风,忌行房、宜杀人。
末了直接指着一套雪白长衫。
店家有些诧异,高声说道这可是朔阳郡产的云锦,言下之意再清楚不过。
苏远直接掏钱,对方立马换脸。
苏远入城后径直来了这里。
逛了一圈、拐进了一家成衣铺子。
店家看着来人一身粗衣打扮,根本不掩饰脸上的鄙夷。
临近郡城,苏远弃马步行。
货郎身死的地方,土的颜色只是稍微深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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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徒弟离去的背影,宋无忌长吁了一口气,似是有些许不忍,又转为欣慰。
掏出一把崭新的匕首,递给了曲失瓶。
小家伙接过匕首,有些莫名其妙。
开门的汉子一身渔夫打扮,面无表情的瞅了瞅宋无忌,做了个请的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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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木屋,穿过房间出后门,开始爬高上低。
素色带花的也挺好看,只是不知为何,觉得黑色好像更配一些。
找了个角落放好箱笼,抽出横渠斜靠在旁边。
宋无忌坐在躺椅上,曲失瓶一袭黑色衣裙依着门框,二人默默的看着苏远的动作。
除了齁咸、使完以后嘴里确实清爽了许多。
朝着苏远行了个谢礼,第一次露出微笑。
苏远看着小姑娘,没来由的问了一句:“曲失瓶,喜欢穿裙子吗?”
“您放心,我也不是吃素的。”
宋无忌把酒壶收好:“别忘了每日都要抽出时间习武,实力才是硬道理!”
“知道啦、义父!”
“噢?”
“这些年朝廷暗地里的手越捏越紧,外面的人不知道您还不清楚?
不露面更好,省得节外生枝。还能暗中使使力气帮点忙。”
小姑娘闻言,又坐了回去。
小口小口的吃着,不时抬头瞟一眼苏远,又瞅瞅**躺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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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她根本没有察觉到刚才二人的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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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安静的坐在床边低头吃饭,宋无忌跟着送饭食的汉子出去了。
盯着那些牵连血肉的腿骨思索了片刻,再次动了起来。
小心的拼接回原位,再用银钉固定好。
然后缝合伤口,涂上气味刺鼻的药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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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火烧刀刃,烈酒浸布条。
待到灌下去的麻沸散开始起作用后。
转头对小姑娘说道:“我要借用一下你的小刀,可以吗?”
眼前这张俊秀的脸庞上挂着温暖的微笑,眸子清澈无比。
小姑娘一时间有些恍惚,等自己反应过来的时候,刀已经鬼使神差的递了过去。
徒儿前世的爹娘,把他教得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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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远拧开罐子,又取出一些雪白的布条、削得光滑锃亮的窄木板子,依次摆放,整整齐齐。
集镇中央最大的建筑反倒是一个赌坊,从外边看起来挺像福建的土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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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无忌带着苏远绕到了赌坊的后面,随手拿起一根棍子敲了敲墙边的狗窝、三长两短。
这些罐子里的东西却能让血肉重生,碎骨愈合。”
看着小姑娘的神态有了些松懈,苏远继续耐心对她说:“你仔细想想,如果我们也是来抓你的,会跟你解释什么吗?”
说罢直接走到床前,微笑着示意小姑娘往边上让一让,根本没有在意那把一直指着自己的小刀。
苏远放下箱笼,拿出几个罐子,轻声说道:“这老家伙是我师傅,虽然生得一副坏胚模样,但人真的很好。"
宋无忌脸色一阵红一阵黑,小兔崽子你真孝啊!
谁坏胚了?我年轻时候玉树临风要跟你说?哪有这样又夸又骂的!
刀尖随着急促的呼吸上下晃动,在苏远和宋无忌之间来回交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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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远被宋无忌吊儿郎当的作态搞得心烦意乱。
透着一丝紧张,小手死死捏着衣角。
宋老怪眯着三角眼打量了一番,对着苏远摊了摊手:“我也是第一次见他们。”
随即再次转头,嬉皮笑脸:“曲失瓶?”
闭着眼睛应该是睡着了,只是眉头一直皱着,表情还残留着痛苦。
小姑娘有些失神,看着眼前出现的人顿了那么一瞬才反应了过来。
站起身来,有些怯怯的往床边挪了挪,把**的小男孩挡在了身后。
第二天出发前、苏远买了些烧饼肉铺,塞到了箱笼里。
去往沧浪集的路上再没有打过一次猎。
师徒二人一路疾驰,飞天走地。
右边脸颊上的疤瞧着有些新,应该才长好没多久。
如果没有疤,应该更好看。
**躺着个小男孩,年龄看着稍大一些,双腿上裹着厚厚的绷带。
里间同样狭小,但还算干净。
因为空间不大,草药味淤积在屋子里,怕是已经渗进了墙板。
浓重的药味让人觉得有些压抑,就像充满了消毒水气味的医院,把所有负面情绪都锁在了里面。
嗯,江户有点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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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博士。虽然他们都不是啥好人,可这时候动手有些不太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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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旁观者的话,怕是要失望了。
没有掌法从天而降,更没有长刀破瓦垂刺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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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刚到,苏远就摸到了郡守府外围。
已经够到下五境门槛的苏远,小无相手这么一挥,轻车熟路。
挤过侧着身子才能勉强通行的狭路,越过房顶的甬道,还直接穿过了几户人家的厅堂和厨房。
一脸鼻涕的小娃娃闷头扒饭,大人们对自己的出现同样无动于衷。
感觉怕是都要走出这个小集镇了,才到达目的地。
除恶悦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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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远进了房间后一直坐到丑时。
殷勤的量体改衣。
出了成衣铺子后,径直走向对面的悦来客栈、开了间上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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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是瞧着身上还算干净,相貌也精致,早就开始赶人了。
耐着性子介绍了一番。
苏远静静的听着,并没有打断店家的话,更不在意对方的脸色。
东边的延围坊是城中商人宅子最集中的地方,跟藏茗坊隔着几条街。
酒楼食肆没有几间,青楼妓院更是不会开在这里。
商铺里售卖的更多是些专供达官显贵的民生物件,价格比下三坊的贵出许多倍。
躺椅上的老人呼吸渐渐变沉、不一会儿就发出了鼾声。
苏远买了一匹马,沉默着越骑越快,马蹄踏在地上,耳边的风声呼呼作响,刮着耳膜。
一骑疾驰而去,朝着东仓城的方向。
一个表情好奇,一个神色平静。
“师傅.......最迟七日左右..我就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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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苏远去了集镇上唯一的成衣铺子。
买回来一套玄色的粗布襦裙。
...
海风渐暖,夜里也没有之前那么凉了。
小姑娘捏着个带细毛的小木棍,蘸上青盐、学着苏远的样子刷牙。
“有啥事就放青雀通知我,姑娘家家的,别老一个人扛着。对了,你救人的时候有察觉到些别的东西吗?”
“除了折损几人之外,并无异样。”
“...行吧。”
赌坊的暗阁里。
宋无忌吐掉鸡骨头擦了擦嘴:“不去看看我收的徒弟?”
“已经看过了!”
一路都很沉默的苏远终于开口了:“你们能不能换个暗号,不晓得三长两短不吉利吗?”
话音未落,吱呀声响了起来。
赌坊墙上没出现什么暗门,却是夹道对面一间低矮的破木屋开了个小门洞。
动完手术的小男孩仍在沉睡,只是表情变得更加狰狞,眼球一直在眼皮子底下不停颤动。
瞧着袁不恕着模样,小姑娘又担心了起来。
苏远净完手走进房间:“别担心,骨血再生肯定疼,我也挨过的。最迟半个月他就能下地了。”
上好夹板,麻利的裹好绷带。
整个过程认真而专注,看得小姑娘既讶异又害怕,更多的却是透出了一丝期待。
苏远一直背对着曲失瓶,宋无忌则是侧着大半个身子。
苏远解开旧绷带,顺着肿胀变形的部位划开皮肤,在小白的帮助下避开了神经和动脉。
放出脓血和淤积的组织液,小心的清理完一些已经碎成了渣的骨屑..
苏远捏着骨屑的手指突然顿了一下,随即不动声色的放进旁边的小碗里面。
“师傅,使一下烈阳掌,我需要光。”
宋无忌抬掌,魂力在掌心瞬间凝出一个小光球,悬浮在半空。
每次看着师傅使出这招,总是忍不住腹诽,越看越像龟仙人!
“师傅,可以开始了。”
宋无忌起身:“岐黄之术早晚要传于你,择日不如撞日。今儿我只说,你来动手!”
看着**的小男孩,苏远出奇的没有反对这个提议。
宋无忌一直看着苏远的动作言语。
多少年没有见到行事说话都顾及别人感受的做派了,何况还是对一个从未谋面的小丫头。
教养这东西,真的装不出来。
瞪了师傅一眼,随手拿起一个小凳,把罐子整齐的摆摆好,轻轻的移到自己和小姑娘中间。
“刀你可以一直举着,没关系的,只是他的腿伤不能再耽误了。
救你们的也是我师傅的人,他们手里的寻常草药、只是让伤势不恶化而已。
揉着脑门吁了一口气:“别怕,我们是木渎镇那个铁匠的同乡。我也在他那里住过。”
听到熟悉的字眼,小姑娘愣了一下,却并没有就此放松警惕,依旧持刀指着二人。
只是微微歪了歪头,引得两个羊角辫倒向了同一边,戒备的眼神带上了些许疑惑和问询。
小姑娘瞳孔陡然缩紧,额头冒出细汗。
揪着衣角的手指悄然松开,两只眼睛死死的盯着宋无忌。
骤然俯身、从褥子下面抽出一把小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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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无忌没有任何长辈的样子,直接坐在了小姑娘的凳子上。
动作稍微大了些,引得小姑娘又往床头靠了靠。
只用了一天半就赶到了目的地。
这个靠海边的小集镇有些像一粟城,只是高脚木屋没有那么多。
渔家都集中在回水湾附近,高一些的地方同样是腰包殷实的富户地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