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被春风拂过,他深陷其中。
鸾床摇曳,人影绰约。
红钗珠翠,紫裙青衫。
摇曳翻飞的红纱帐中,她微红的脸颊如染桃色,望着他的眼神却深邃若谷。
我害怕。
他呼吸急促,满脸潮红,无助地看着郑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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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话:
下一章新地图、新角色上线
皇宫里的那些恩恩怨怨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许氏原本正投入地痛哭,一声又一声地向吴尽节求情,然而余光忽然瞥见了站在一旁看似隔岸观火的洛河公主。
她目光幽深,泛着冷意。唇角染着点点笑意,仿佛是看破了她所有的伪装在嘲笑她。
吴尽节显然是气得不轻,满脸愠色,一番呵斥下来早已累得气喘吁吁,无力地撑着书桌。
家主,求您饶过二姑娘吧,她身子那样弱,真要关在柴房里七天七夜肯定受不了若是一不小心有个好歹
许氏柳眉紧蹙,瘦弱的身子因为哭泣颤抖着,声嘶力竭,悲恸异常。
夫人不必多礼。快跟我说说,这府上是发生了什么热闹事?她笑得满含兴味,似乎是把吴府的丑事当作了笑话来听。
只听许氏止了哭声,抽噎道:这府里的二姑娘被家主抓到和和男仆私相授受家主动怒将她关进了柴房,如今已过了大半日,不知是死是活说着说着,她又似情难自抑般掩面痛哭起来。
私相授受?郑婴挑了挑眉,却听那头站在一旁的婢女扬声争执道:你胡说!二小姐不过是吃了那男仆给的几块糕点,怎么就私相授受了?她不过才五岁,又怎么会和男子有什么?你休要血口喷人!
载: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越相信,公主是厚德之人。
他话语里的笃定让郑婴有片刻的失神,她忽然笑了,转身,没有犹豫地走进吴尽节的书房。
郑婴的进入惊动了书房里期期艾艾地哭着的女子,她惊慌地抬头看来,露出一张梨花带雨的面孔。
他克制不住地颤抖起来,然而心中更多的却是喜悦。
至于另一边跪在地上的小倌早就识相地退下了。
嗯啊
今夜无月,然他眸中的坚定,远胜皎洁月光。
她想起今日出门前在芙蓉院听到的吴清欢和婢女的谈话。
莫非是吴子衿出了什么事?
女子压抑悲切的哭泣飘荡在风中,闻者无不为之动容。
然而,这一切对跪在书房前的吴越来说皆不过是过眼云烟。
秋风萧瑟中,他并不是很强壮的身形始终岿然不动,挺立如松。青色的衣衫掩盖不住他满身的傲骨。
传信给三哥,吴尽节此人,迂腐大儒也,忠心有余,变通不足。纯臣。长子吴越,不容小觑,绝非池中物,他日可为龙凤。大智若愚,进退得当,善。
搁笔,她合上信,走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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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子游僭越,请公主责罚。他放下了环抱她的手,低头跪下,声音很沉。
那原来总会不知不觉勾着的尾音也消失了。
回府后,你好好想想吧。若是想留则牢记我说的话,若是想走,我也绝不会阻拦。她移步走到几案前,声音清淡,就这样,出去吧。
可是,此刻,他们体温相触,耳鬓厮磨,她却用最冷淡的声音残忍地将两人之间的鸿沟揭开。
是的,她说过。
只是,这么多年来她体贴入微的关怀,独一无二的娇宠,他以为
溢出口的呜咽如受伤的小兽,挣扎着逃出泥泞。
她叹了一口气,很轻,却让他心瞬间狠狠地揪在了一起。
从你进公主府那一日起,本宫便告诉过你。无论本宫多宠爱你,你于本宫而言,不过是一芥尘埃微粒。若有一日,本宫需得亲手杀了你才能得到本宫想要的,那么,本宫也绝不会有半分怜惜。
郑婴沉默。
她的眼底晦暗不明,伸出手,似乎是想要抱住他。
可最后还是放下了。
原本还在思索着要怎么回信的郑婴忽然愣住。
因为,那个一直以来总是笑靥如花的男子突然拥住了她,他的气息扑在了她的脖颈处,她欲如往常那般出声关怀,却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滴在了她的肩窝,悄悄的,怯怯的。
谨一?
如新婚夜里新郎官掀开新娘子的红盖头,映入眼帘他眼帘的是女子清雅的面容,她未着寸缕,却没有因为他的注视而生出平常女子该有的羞臊。始终目光坦荡,清明如水。
郑婴没有看他,而是径直从他手里接过信笺
府中一切安好。三皇子已有些不耐,望公主速归。吾等静候。
听到脚步声,魏子游抬起眸,深深地朝来人看去。
这人的容貌,为何令他有些熟悉。
一抹暗沉从他的眸中闪过,他再次低头跪在地上,依然是那副恭敬乖觉的模样。
清倌?
她问,嗓音喑哑深沉。
似乎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跪下,道:
禀公主,府中来信。
声音惊扰了床上休憩的人儿,一道窈窕的倩影缓缓起身,他听见了她冷淡的命令:
魏子游勾起唇,露出最擅长的笑容,眼角堆满笑意,仿佛当真发自内心的喜悦似的。
他伸出手,推开了门。
房间里很暗。
府中来信了,给公主的。
魏子游颔首,接过,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是。
仿佛一下子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
魏公子?
蓦然响起的女子的声音惊醒了魏子游,他低下头慌忙地拭去了脸上的泪,飞快地转过头看向说话人:怎么了?
日光,一点点渗进来,一点点透出去。
黑色的阴影静静地落在他的身上,那如画般精致的眉眼仿佛一刹那堕入深渊,他僵直地立在门前,失了言语。
眼睛里像进了云翳,黯淡了星光。
那边正在吹箫的小倌留意到她的行为,早已见怪不怪了,只默默放下了竹箫,低头跪在地上。
雅间内骤然安静下来。
郑婴看着这双眼,深邃,清澈,仿佛清澈见底的湖水,纯净得看不见一丝杂质。
女子的喘息深沉喑哑,男子的呻吟如弱柳扶风,一番雨泽洒下,千万般情意绵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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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
郑婴轻笑,俯下身凑到他的耳畔,温柔地声音仿佛他是她最珍爱的人一般:
别怕。
唇,轻柔地碰了碰他的脸颊。
男子的呻吟听在郑婴的耳朵里格外青涩,她低头在他白皙的脖颈上留下细碎暧昧的吻,湿濡暗红的吻痕点缀在他的脖颈上,仿佛踏雪寻梅,美得令人惊艳。
她的手抚摸过他的腰侧,听见他的呼吸瞬间加重后,弯了弯唇,一点点往下移。
极富技巧的手段让男子克制不住地喘息着,他昂着头望着她,媚眼如烟,水光潋滟,被动地承受着女子的深吻,口中溢出一声又一声娇喘。
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瞬间暴露在她的眼皮子底下。
不知为何,她感觉有些羞耻。
一股耻辱感在胸口翻涌,她只觉得往外流着的眼泪一下子变得这般虚伪与可笑。
郑婴静静地看着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许氏,脑中浮现出吴清欢婢女的话,不由得觉得有些讽刺。
吴氏身为声名远扬的世家大族,没想到府里还有这样一笔烂账。
这宅院深深,看似光鲜亮丽、体面无比,实际上内里藏污纳垢,各种勾心斗角、明争暗斗屡见不鲜。
碧云,我怎么会冤枉二小姐呢?我自然知道她是清白的,只是家主动怒,我纵是想救她也有心无力啊。许氏两眼通红,闪着泪光,说话的声音里都透着委屈,当真是我见犹怜。
名叫碧云的婢女还想再争论几句,忽然一直没说话的吴尽节冷喝道:
够了!当着外人的面吵吵闹闹,像什么样子!她做错了事,枉顾伦理,不知羞耻,我罚她也是应该的!告诉外面那个不孝子,莫再替她求情,不然我连他一起罚!
哟,侍郎夫人这是怎么了?
郑婴漫不经心地笑道,眼睛却是看着坐在太师椅上脸色阴沉的吴尽节。
妾身参见公主。
她神色不变,缓缓朝吴尽节的书房走去,越过跪在地上的吴越的那一刻,她听到他有些沙哑的声音:公主,家妹犯错,被家父关进了柴房,还望公主替越向家父求情。越,感激不尽。
她的脚步停了,转过身,笑靥如花:吴公子何以认为,本宫会帮你呢?
吴越抿起唇,他缓缓抬头,清澈干净的眼瞳看向巧笑倩兮的郑婴。
古人云:朝华之草,戒旦零落;松柏之茂,隆冬不衰。
也许只有松柏这样的风骨才可与他媲美。
郑婴伫立在院门口,绛紫色华贵的衣裳隐匿在寂寥的黑夜里。
更声漏漏,夜来香开。
郑婴回到吴府时已是三更天,大街上的门户都闭了房门,万籁俱寂。
然而吴尽节的书房却不太安静。
是。
关上门的声音响起后,坐在几案前的郑婴怔了一会儿,半晌,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提笔回信道:
他也许是个例外。
如今。
他该如何?
子洵心中一紧,低头称是。
好。
子洵还在思索着她这句好是什么意思,下一刻温软的唇便朝他压了过来,舌尖灵活地撬开了他的齿关,近乎暴虐地一点点攻破他的城池。
风很缥缈,她的声音仿佛一下子变得很辽远,令他一下子觉得两人之间隔着天堑。
她是最尊贵的公主。
她一向随性,不喜欢繁文缛节,因此除非必要场合,极少将本宫的自称挂在嘴边。
痛就走吧。
心弦一颤。
滚烫的泪水汹涌而出,他颤抖着身子收紧抱着她的双臂,不,不要。公主,别不要我
公主。
嗯?
子游好痛。
笑意爬上了她的嘴角。
而为她更衣的魏子游看见她背上、肩上、乃至腰上的暧昧的红痕,心如针扎,却依然克制着不肯露出一丝悲痛的神情。将白色的中衣为她穿上,柔滑的衣料划过她的肌肤,有些凉意。
他拾起被丢在床边的绛紫锦缎裙,俯身小心翼翼地帮她穿好,看着她盯着信笺露出笑意,心登时又是一紧,他低下头,弯下腰细致地为她系好裙带,不经意间触碰到了她的腰。
直到关门声响起,郑婴才淡淡对魏子游吩咐道:过来,为我更衣。
魏子游一颤,是。
他艰难地走向那张宽大的床榻,手有些颤抖地掀开床帐。
你先出去。
子洵望着郑婴的侧脸,昏暗的日光里她的脸上仿佛洒落了幽幽的红光,狭长的眸里此刻渗透的只有疏淡的冷漠。
他动了动唇,欲说些什么,却又犹豫地收回声。顺从地起身,穿衣,掀开红纱帐,走了出去。
魏子游只能看见隔着内室的屏风,屏风前摆着一架古琴,房里似乎是燃过香炉,萦绕着淡淡的熏香味,掩盖了房中那股若有若无的麝香味。
他穿过珠帘,望见了内室中的一方床榻,红色的纱帐将里面的风光蒙了个干净。
不知为何,他觉得有些冷。
柳絮没敢再打量魏子游,安静地离开了。
一切归于沉寂。
房中的声音也不知何时息了。
眼眶发红,声音沙哑,隐约有些颤抖。
但他的唇角却始终扬着笑,一如既往的风华绝代。
柳絮一愣,低头弯下腰恭敬地递上一封信笺。
房中时而传来男子虚弱娇柔的求饶声,暧昧的气息从里面渗出来,一点点将他包裹,近乎窒息。
一串晶莹的泪珠从那浓密如蝉翼般的睫羽上颤落,缓缓顺着白皙的脸颊流下,蜿蜒成河。
悄无声息,却肝肠寸断。
她在看他。
意识到这一点后,子洵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他卑微地垂下眼,睫翼颤动着,不经意间露出几分难言的脆弱。
这一个小小的举动让原本只是打算逗弄一二的郑婴眼神幽深起来,她紧锁着他苍白的脸色,情欲的暗色浸染了她的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