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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处痴心(第2页)

这里就是,黄泉么?

还未完全清醒,龙澈然以为,自己已经死掉了。

管账的……

不!决不能放弃!绝、对、不、能——!

脑中只剩这一个信念,龙澈然猛然运起周身内力,裹住风湘陵,拼尽全力与水中某处传来的那股怪异力量做最后的对决。

管账的……

龙澈然苦涩地扯了扯唇角,风湘陵原来早已料到会有这么一天,那个什么“千日黄泉”还会造成这样的后果……而自己,竟从来都不知道,已经了解的那些,都不过是无意中听来,风湘陵一个字都没对他亲口说过。

从来没有,无论何时,都是默默承受一切的,大笨蛋……

那么,到现在,关于那些事,都完整了吗?是不是还有,他所不知道的?

而那时,他的回答是——

心头一紧,龙澈然不由伸指点上风湘陵唇瓣,复又轻轻摩挲,彼时幽然的叹息仿若响起在耳畔,不停缭绕,余音缓缓。

他说——

请恕老夫直言,这位公子或许尚有几日生机,但他的眼睛,怕是已经……

失明?

是不是意味着,你以后都看不见太阳,能见的,只有那种会让人毛骨悚然的黑暗?呵……管账的……本大爷现在才想起来,好像以前都忘了问你——

他不愿相信那种话,但是为何,它们就像幽灵一样,始终在脑海盘桓,有那么些时候,他几乎都要相信那是事实了。

确实,是事实呵……

不是么?连风湘陵自己都知道,他中的毒,无药可医……但为什么?直到这种事情真正摆在眼前时,他才开始意识到,风湘陵或许……真有一天,会离开他。

多半行医颇有些年头,惯见病者家人这般态度,那大夫看出不是小事,也赶紧不再多言,直接开始给风湘陵搭脉。

良久,龙澈然看那大夫花白的眉颤颤的,心头有些缩紧;然后,直到那人终于长叹一声,不住摇头时,龙澈然耳内轰鸣,几乎连外界声响都快隔绝开去,亦或是,自发地,他不愿意听到大夫下面的话。

但,那些话,对医者而言,却是不得不说的。

嘴唇相靠,那人虚弱的气已经让龙澈然知道,不能再拖了!

然而,就在这命悬一线的紧急关头,龙澈然却忽觉手脚一阵绷紧,像被什么力量狠狠吸住一般,半分也再无法动弹。

怎么回事?!

再看风湘陵,身上虽然披着自己的外套,但露出的中衣部分仍旧可以看出,是在玉楼扮花魁时的女装,并且,这般柔顺地偎在自己怀中沉睡的姿态,确实很像……

面上微红,龙澈然讷讷应道,“没、没事!本大爷不怪你,你快些带本大爷去客房!大夫一到,就带他过来。”

“是、是!”小二见他这么好说话,一时也松了口气,心里对这对“落难夫妻”好感又添了几分,忙将龙澈然送到客房,便体贴地关门离开了。

小二没听龙澈然答话,一时有些好奇,便顺着那目光悄悄瞅了眼他怀中抱着的人,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就立时忍不住惊呼,“天哪!小的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知道,世上竟有这么好看的人!”

龙澈然皱眉,那小二浑然未觉,仍旧不住盯着风湘陵猛瞧。虽说奄奄一息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而且还是闭着眼睛,但那张静然安睡的面容,仍旧绝美,甚至比以往更添了些羸弱的柔顺之态,惹人怜惜。

不想让别人看见风湘陵这样的一面,龙澈然微侧过身,收紧双臂挡住他。

看了眼怀中的风湘陵,龙澈然定了定心神,再次催动内力疾行而去。

这是座小城镇,比村庄大不了多少,龙澈然一进去,便凭着以往经验,直接寻至客栈。

那掌柜的一见有人前来,立马放下手中账目,殷勤地迎了上去,“这位客官,您是要打尖还是住店啊?”

一句话,轻飘飘地回荡在石穴中。

那一刻,映入龙澈然眼帘的,只剩下,风湘陵如风中残烛般,飘摇而落的身影。

长发披散,散在温暖手心,散在冰冷石面,滑如缎,凉如水,一地凄美,一地哀绝。隐约中,石穴内冲出一声彻恸长啸,恍如世间,最后的挽歌。

鬼使神差地,龙澈然抬起手,在风湘陵眼前轻轻摇晃。

没有反应,那正看着他的眼睛,眨都没眨一下,仍旧空荡荡没有半点涟漪。只是,苍白的容颜浅浅浮起一丝微笑,“龙哥,不必试了。”

先前那种隐隐的恐怖猜测终于得到证实,龙澈然脑内霎时一阵轰鸣,半晌,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挤出喉咙,干得发涩,“管账的,你……你怎么……”

仍旧没有回答,但龙澈然却看到,那人似动了动嘴唇,心头一喜,龙澈然不由地凑近些去听。

“龙哥……”他听他低唤,立时屏住呼吸。

然而,接下来,却没有了言语,龙澈然骇然看到,那苍白的唇角,一道诡异的红色印痕蜿蜒直下,顺着那精致小巧的下颌,滴落,落在按压着胸前,攥紧的、轻颤的右手上。

这莫非就是……凝菁寒镜?

龙澈然本没想到,现下看见此物,顿时心下大喜,忙道,“管账的,这个宝物,居然是凝菁寒镜啊!你看过没?”

轻轻点了点头,风湘陵表示自己已经知晓,却仍旧不说话。龙澈然一时有些泄气,但仍旧努力道,“还有啊!这次咱们真是赚大了,歪打正着到这个地方,竟被本大爷发现了红梅幽瓣!”

气氛一时有些沉默,龙澈然不知该怎么说,而风湘陵却仿佛一点也不想说话,仍旧呆呆地望着那个方向,已经干燥的发丝垂下来,掩住脸颊,让人看不清,那肌肤此刻,是怎样的苍白如纸。

恍惚,龙澈然觉得,现在在他身边的这个风湘陵,好像有哪里变了。

这个单薄的身影,不似以往所见——他认识的风湘陵,虽然瘦削,却始终气度非凡,进退自如,让人无法将其跟“弱”这个字眼沾边。

头一个反应,风湘陵不见了!

“管账的!”一个激灵坐起身,龙澈然忍不住唤道。声音有些大,石穴内回音空旷,却只这一声呼唤,便又重归宁静。龙澈然看见不远处半坐在地上的人影,顿时暗骂自己疑神疑鬼不得安生。

披上外衣跳下石床,龙澈然替风湘陵拾起掉在地上的锦囊,拿起来看了看,笑道,“没事,带子断了,换根新的就行。”

如此,因为专注于替风湘陵暖身,龙澈然倒也没那份心思考虑其他了,虽说肌肤相亲的感觉对已经有过一夜经验的龙澈然来说,实在太过美好,但现下,他只觉得能让风湘陵在自己温暖的拥抱下,渐渐好转,再甜蜜的事,也不过如此了。

心里稍安,本就一直压制的疲惫终于也开始缓缓抬头,龙澈然下意识拥住怀中一点点变得柔暖的身躯,感受胸前那愈感沉稳的心跳,终于满足睡去。

石穴内,滴滴答答的水声安静地敲击着,泛起空旷如涟漪的回音,像计时的滴漏,不急不缓,不曾断绝。

而另一边,龙澈然刚下水,便被急速涌入二人之间的流波冲了开去,好在他通水性,又有真气护体,这水底下虽然冷得厉害,也能很快就调整过来。

不过,却在猛然注意到身侧一个长形物体正缓缓向上飘浮时,心头一片骇然。

虚籁?!

处理完这些事,就开始脱里衣了,龙澈然正要动手解开风湘陵腰带,却忽而疑惑出声,那雪白的腰带原先没注意,现下一看,居然莹晃晃发光,俨然是一柄缠绕腰间的软剑,而且那剑柄处似还藏着一个卷轴状的物事,龙澈然耐不住好奇,探手摸去,纸张外缘已经湿透,但内里似乎仍然干燥。

正要打开看看,龙澈然目光却是不经意触及风湘陵腰间,软剑在他取出卷轴的时候也同时松了开,微薄的里衣绸料如一滩柔软春水,缓缓向两侧滑下,眼看就要遮不住,龙澈然顿时面色一红,这才想起来不妥,自己以前大大咧咧还不觉得怎样,可现在,他对风湘陵……

但是,湿透的衣服不除掉,再这么冻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啊。

果然,这句诗不简单,竟又出现在这里。

龙澈然心下愈发恍然,不过,现在可不是关心这些的时候。小心收拾一下那些让人发寒的利器,龙澈然重又回到风湘陵身边。

还好,血玉、装红梅幽瓣的锦囊都依然贴身挂在颈上,里衣腰带上还仔细系着,当日刘协给的玉佩。

红梅幽瓣?!

心禁不住狂跳起来,龙澈然几乎要欢喜地大呼一声,几个箭步上去就要拿下来,却猛然忆起上次的教训,脚步一顿,转念想了想,反抽出腰间碧落,打着转儿扔过去,正击中那红梅,铿锵一声,玉石落地。

果不出所料,四周墙壁同时射出密密麻麻的黑金暗器,稍待片刻,等那机关终于停止,龙澈然留了个心眼,先放下风湘陵,自己走了过去。

还好,还有知觉……

龙澈然心下稍稍放松,轻柔地揽抱起风湘陵,抽出他怀中那个匣子,让二人的胸膛密切贴合,那里,阵阵微弱但稳定的心跳传来,龙澈然这才真正体会到,他是真的,还在自己身边。

活着,在自己身边……

龙澈然傻傻一笑,忽而就想起很久以前,风湘陵问起碧落时,似是无意中说起的那句诗——上穷碧落下黄泉。

管账的,我们连死都能死在一起,算不算真应了那句话呢?嘿嘿……说起来,有件事还没告诉你,碧落,其实真正的名字,就该叫“碧落黄泉”呢……

天下名器中,排行第二的,碧落黄泉。

这一唤,饱含了太多意思。但风湘陵以为,他是在为刚刚没方寸的行事道歉,心头一软,想着事情已经如此,反正只要都平安,就没关系,哪知刚想出声安慰,却觉全身一紧,汹涌水波在二人撕破那原本平静的河面之时,裹卷着将他淹没。

这扇窗下,居然是,碧徽河!

沉沉的压力从周身侵袭而来,黑暗,湿冷,胸腔内仅存的少量空气被迫挤压出来,取而代之都是冰冷的河水,从口鼻之间凶猛灌入。

闭上眼,龙澈然习惯性地收紧手臂,却不想,居然真地拥住了一具身体,虽然湿透了,还冷得很,但真真实实,是他正想着那个人。

不用睁眼去看,光是感觉一下,就能知道。

管账的,你没听本大爷的话呢,居然也下来了?哎……不过这样也好,免得你还要操心那一堆杂七杂八的事情,本大爷又不在身边,你不定会累成什么样……

终于,连龙澈然也无法再支撑体力,只能凭本能做出动作,意识却已经无法抑制地开始缓缓消散。

在完全陷入黑暗的前一刻,龙澈然紧紧抱住怀中人,两人的唇还亲昵胶合在一起,让他几乎忘了今夕何夕,只恍然觉得,很幸福,很幸福……

再次睁开眼时,龙澈然尚有些迷糊,周围异常安静,只有耳边不断传来滴滴答答的声响,似是水珠滴在岩石上,轻灵好听。

完全被惊住,龙澈然抱紧风湘陵,身体里不断传出热力,但怀中的躯体却无视他的努力,仍旧一点点变得僵硬,变得冰冷。

有那么一瞬间,龙澈然几乎觉得,自己正拼命要挽回的这个人,早已经离开了。

无法接受这濒临现实的可能性存在,龙澈然狠狠咬着风湘陵唇瓣,厮磨,似要通过这星点的温暖,让它们灼热起来般。

收紧拳头,龙澈然觉得,胸口闷得快要喘不过气,而床上躺着的人,仍旧静静沉睡着,对他的挣扎、他的痛苦恍若未察。

如同一直以来两人的相处,都是他在苦苦追逐,而另一个人,却始终波澜不惊。无论生死,无论安危,都是那样,云淡风轻,仿佛从不为任何人轻易驻足。

终于无法再看,龙澈然猛然站起身,夺门而出。

“只是……为了习惯罢了!”

只是……为了习惯罢了……

为了习惯,这终有一日会到来的黑暗。

你,怕不怕黑?

恍然一笑,龙澈然忽而想起,他们曾经的一段对话。

那时,他还像个傻瓜似的,笑得很有些没大脑,“管账的!你好厉害!本大爷怎么从来不知道,你耳朵这么灵的?竟能听音辨位!”

不是三日,不是五日,不是三年,亦不是五年,而是,永远离开,再也无法相见。

再也,无法相见呵……

龙澈然呆呆地凝视风湘陵,那双眼,正紧紧闭着,而现在,其实对他而言,睁开抑或是闭上,都一样了。

……

浑浑噩噩坐在床边,龙澈然都不知道另外两人是什么时候离开,他只是望着风湘陵,只是望着他,眼睛都不眨一下。

恕老夫无能为力,这位公子,您还是……节哀顺变吧……

将风湘陵平放在床上,龙澈然摸摸他里衣,还好,刚刚一路用真气相护,已经干透了。展开被子仔细盖好,龙澈然方才走到桌边倒杯茶喝了,然后重又坐回床沿,一手不自觉地抚摸柔软的棉被,眼神胶着风湘陵平静的睡颜,心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客官,大夫来了!”

一阵敲门声传来,龙澈然脸上窘迫一闪而过,像是有些做贼心虚般连忙收回目光,却在听到后面一句话时,面色一喜,急急上去开了门,将还未喘过气来的老大夫迎至床边。

店小二这才察觉自己失态,唯恐客人生气,忙赔笑道,“爷别生气,是您的娘子实在好看得紧,小的忍不住多看了眼,实在没别的意思,您大人不计小人过……”

龙澈然一惊,心跳有些不稳。

娘子?

“住店,麻烦一间安静点的客房,还有,替本大爷找个大夫来,要快!”龙澈然急吼吼道,那掌柜的倒也算经过世面,见龙澈然一副火烧眉毛的样子,怀里还抱着一个,立时便了解了当下情形,忙应,“好咧!”转而又吩咐小二,“领这位爷去后院那间上房!”

那小哥放下手中活计,引龙澈然向内走,“爷,这边请。那间上房是独自成间的,最是安静了。”

龙澈然闻言,只点了点头,注意力仍旧完全集中在风湘陵身上。

再次从水里出来,龙澈然才发现,他们之前无意中找到的那个石穴,居然就在玉楼之下,因着构造奇特,深在河底却可以避水,这次因缘际会,不仅找到了红梅幽瓣,还救了二人一命,应该真的算,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然而,龙澈然却完全无法这么庆幸,因为现在,他怀中抱着的人,静静地像睡着一般,却就是这过分的安静,让龙澈然心头恐惧愈盛,脚下飞云,每前进一步,那种即将失去的感觉便会清晰一分。

直到,不远处终于有房屋群落映入眼帘,龙澈然方才稍稍镇定,现下,按他刚刚的速度,半日行程,应是离开成都有好一段距离了。

微微一笑,说是笑,但其实只是勾了勾唇,因为那眼神已然出不来半点笑意,风湘陵摇了摇头,轻道,“没什么……”

龙澈然完全无法出声,就看着那殷红的血顺着风湘陵右拳蔓延滴下,然后,那原还揪着衣襟的手缓缓地松开来,支撑着身体的左手亦是稍稍弯了一弯。

“不过是,时间到了……而已……”

无暇顾及那正在渐渐远去的物事,龙澈然赶紧拨开急涌的水流,卯足了劲向下潜。他怎么能忘了,风湘陵本就身怀寒气,兼之旧伤未愈,在这样冰冷的水底,根本……

完全无法再往下想,龙澈然只能凭着一股狠劲,拼命往下游,直到眼前终于出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长长的外衣飘带缠在水草上,双目紧闭,胸前只拥着那只木匣。

龙澈然的心蓦然缩紧,迅速游过去,在脑中意识尚未有所决断之前,便直接堵上那冰冷的唇瓣,撬开,将自己温暖的气息让渡过去。而手下也同时用力,扯落风湘陵外衣,好在那衣服虽看似繁复,现在水中,也已经散开一半,龙澈然很快便让风湘陵脱离了束缚,一手抱住他,要向河面升。

龙澈然呆住,眼睁得越来越大,其间,乌压压的黯色开始缓缓积蓄。

而风湘陵,缓缓回过头,看他,无神的双眼似在凝视,又似什么都没照进去般,恍如两潭空洞。

明明还是同样的形状,同样的颜色,同样的眼眸,同样的……惑人心弦,龙澈然却突然觉得,真的是,有哪里不一样了。

眼见那身躯明显一震,龙澈然心知有效,将刚刚捡起锦囊递给他,“喏!本大爷一起装进这里面了,还有你爹给的玉佩,也在里面好好收着呢!你数数,红梅幽瓣是不是多了?”

风湘陵果真依言接进手里,龙澈然却惊讶地发现,他仍旧没有收回目光,只是用手指捏了捏形状,然后,唇角微勾,似是轻轻笑了。龙澈然心下放松,以为风湘陵终于肯跟他说话,却哪知他竟仍将握紧锦囊的右手搁在胸前,还是沉默不语。

“管账的,你……你说说话好不好?就算是骂本大爷一顿,或者揍本大爷一顿,只要能让你心里好受点,我都不会反抗的!”

但是现在,龙澈然居然会觉得,风湘陵,很柔弱?

柔弱到让他心疼,让他忍不住,想要做点什么来不让他再露出这个样子,猛然想起什么,龙澈然迅速摸来风湘陵脚边那个木匣子,打开。

青碧色的玉质镜身,雕着精致的幽兰花纹,光滑镜面宛若流水一般,拿在手里,仿佛周身都充盈了润泽之气。

没有回应,龙澈然疑惑地偏头,却见风湘陵正怔怔地望着一个方向,眼神幽幽地,深邃不见底。龙澈然心下好奇,也顺着看去,却只有一方石壁,并没什么特别。

“管账的,你在看什么……”一句话没有问完,却在注意到风湘陵已经穿好里衣,正披着中衣,两手紧紧揪住那襟口的同时,住了嘴。

想到风湘陵如此反应的某种可能原因,龙澈然顿时有些羞愧,虽说是为了暖身,但他到底是动过那些心思,甚至还将别人当成风湘陵做出过那种事……无论如何,风湘陵会这样防备自己,也是应该的吧。

……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声音里突然有了丝不同,掺杂了些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然后,是什么沉沉的东西落到地上的声音,还有,玉石相击声。

龙澈然豁然睁眼,瞬间找回刚刚还游离在睡梦中的朦胧意识,便已立时察觉到,怀中空空如也。

心念一转,龙澈然想了个折中的办法,一件里衣罢了,闭着眼照样能脱掉。于是,龙澈然也顾不得那奇怪的卷轴,匆匆将它装入锦囊,便真就闭上眼,胡乱动手,直到风湘陵身上最后一件贴身衣物都被扯落,龙澈然才通红着一张脸把自己也剥个精光。

猛念清心诀,强迫自己不许有乱七八糟的杂念,龙澈然抱起风湘陵,两眼不知往何处放,只得一边望着天,一边勉强挪至石床前。

轻舒口气,龙澈然拥住风湘陵躺了上去,想了想,又担心这床冷硬,风湘陵会不舒服,便干脆让他半倚在自己身上,手心抵住他胸膛,这样,就可以让真气顺着后背三大穴涌入身体,更快地暖和起来。

只是虚籁……

微微皱了皱眉,龙澈然知晓风湘陵平日里琴不离身,这下该如何……正有些闷闷,却是忽而灵光一闪,似想出什么好点子般,咧嘴笑了开来。

这厢打定主意,龙澈然便放了心,将新得的那一块红梅幽瓣也放入锦囊,转念一想,又将那玉佩解下,也先一并收好。

拾起碧落,龙澈然保持高度警惕,缓缓伸手去碰那红梅幽瓣。

五指缓缓收拢,四周一片沉寂。终于,红玉温润的触感完全没入掌心,这一次,再没什么事情发生了。轻轻舒了口气,龙澈然脱下外衣,将石床上掉落的暗器挥开,豁然映入眼帘的,居然是——

碧流绯影落绯血,瑶井玉色禁玉河。

不过,狂喜归狂喜,危机尚未彻底渡过,这点意识龙澈然还是有的。得找个干燥的地方给风湘陵暖身,龙澈然想着,环顾一下四周。

二人现下所在的地方,似乎是一个石穴,入口外一片漆黑,看不清是什么光景,不过龙澈然目前倒也无暇去研究,而且,很快地,他就被石穴正中一样东西吸引了视线。

揉了揉眼睛,他确定自己没看错,那大大的圆形石床之上,是——

倏忽有什么念头在脑海中飞掠而过,但不知缘何,龙澈然现下居然什么都不愿想,只觉得,能这样,两个人一起,无论在哪里,都能让他安心,只是不知,死后,若有来生,还能不能再如现在这般?

若有所失,龙澈然忍不住更加用力抱紧了风湘陵,却忽听耳边传来一声嘤咛,带着几分压抑的痛苦。

就这一声,顿时让龙澈然从懵懂迷幻中完全醒悟过来。赶紧翻起身一看,风湘陵正侧躺着,仅剩的中衣全都湿透,近乎透明地紧贴在身上,更显得那骨架纤瘦异常,龙澈然顿时一阵害怕,以手轻触,便察觉那身子正微微地颤抖。

身上各处开始传来零零星星的刺痛,牵引着手脚动作越来越失却控制。

好难受……

手已经开始有些痉挛和无力,只有还未完全消失的意志,迫使风湘陵死命抱着怀中的东西,不肯有丝毫放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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