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语听在耳中,让靖云感到不适,虽然他还体会不出其中那让自己不适的逻辑。
他扭过脸:“我不会跟你走的。”
“这就由不得你了。”梁以庭说道。
李文嘉在窗口站了一会儿,期待雨能下小一些的愿望确定落空,拿了雨伞正准备出门时,被梁以庭叫住了。
他回头去看,见他已经穿上得体的西装。
正式的着装,却因为修长体形和那样的容貌仍旧透出风流倜傥的味道。
李文嘉一路听他说完,没有任何反应,只在最后时刻动摇了一下,慢慢睁大的眼中透出因对方擅做主张导致的不满情绪。
“我担心他的——”
“学校的纪律不错,身体方面,到时候可以专门再给他安排一名生活老师照看。”
似乎是揣度了一下他的心思,片刻后说:“他都八岁了,分开睡有这么困难?”
而李文嘉心不在焉的,却并不是在想这个。
没有得到回应。
次日一早,尴尬的感觉仍旧挥之不去。倒不是因为梁以庭,而是“误以为是靖云”这个认知。
两人都有工作在身,因此在差不多时一同起床。时间还早,靖云还在睡觉,李文嘉在洗漱之前静悄悄地去看了他一眼。
之后用冷水反复冲了几把脸,才面色平静地走出去。
梁以庭静了静,黑暗中手指揩了一下嘴唇,随后按开了灯,“你把我当成了谁?”
李文嘉卷过被子,确定是他,反倒没那么紧张,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我和靖云一起睡的,你觉得……你觉得我把你当成谁了。”
杂乱的梦境没有逻辑与常理,他差点以为是靖云。
梁以庭收起那一丝寡淡无味的笑意。
寂静中,鞋底叩击地面的声音平稳而清晰。
他踱了几步,逆光里又转过身,言语之中有了情真意切的温柔:“跟我走,你就可以和你父亲天天见面。想必这样,他也会很开心。”
潜意识里没有保留,李文嘉的吻技好到让人惊讶,不仅仅是当初绮云楼的缘故,拜他所赐,早在学生时代,就不知被灌输了多少经验,他又是个一学就会的好学生。
这样的亲吻,让梁以庭都觉得不太真实,手指不断摩挲爱抚着他的腰际,妄图缓解一下欲望。
“你疯了?”在忍无可忍的时候,他低哑地出声,手下肉体的线条和温度简直火上浇油。
他要的不仅仅只是拥抱,一直以来,对他都想要完全地占有,心中似有一个缺,只有肉体也完全结合时才能够填满。
但此刻这样的拥抱,却奇异的也有了别样的满足。
李文嘉的手臂有一点凉,横过他的胸口,找寻着舒适的角度,缓慢地调整着。欲望随着他细微的动作膨胀,手指抚摸着他的脸颊,最后拇指轻轻地摁在他高温的双唇。
他的衣服上有夜间的雨露味道。
主卧的冷气开得很足,让李文嘉得以消退那一身异常疲劳所引发的热度。
到了后半夜,噩梦似乎平息,渐渐的觉出了冷。
夜晚下起了雨,他睡得不太安稳,很累,却又醒不过来。
真是个糟糕的梦。
梦里的自己究竟在跑什么,那么累,让他满头大汗。
他无意去看他的工作内容,只是……
手指不由自主地继续游移着,触摸了他的钢笔,最后碰到那只杯子。指尖沿着杯口划了一圈,最后停留在杯沿那处浅淡的红酒印上。
他想起了那个吻。
次卧虽是布置得比较童趣,但面积大,床也够大,足够睡下他们两个。
李文嘉把他抱上床,又出房间洗了把脸,路过隔壁房间的时候停顿了一下步子。
走廊的光投射进去,隐约照出些微不同,他犹豫了一下,按下墙壁开关。
夜深人静,山上更是格外的静谧。
客厅的落地灯下,两人穿着睡衣窝在沙发里讲故事。
李文嘉手里翻着漫画书页,“斯蒂夫·罗杰斯,被视为美国的精神象征,是人们心中的超级英雄。不过在故事的最初,他只是一个身体瘦弱的新兵……”
“……”
真的是在避着他呢,简洛维吸了口气,揉了揉鼻尖。
他知道,对方并不是厌恶他的,那到底是为什么。
所有的材料都是他在奔波交涉,如今只等着对方哪天心情好,直接签下字。
不等会议结束,他就出门去接电话。
来电所显示的号码让他一瞬间激动得手心发热,而接通之后,电话那端传来的只是一把稚嫩的童声。
简蕴总部例会,简洛维在作发言。
作为公司的唯一继承人,他在这里却并不打眼,甚至没有几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他几乎像个打杂的,工作不分大小,什么事都亲力亲为。
那话语诚挚而固执,并未激出什么水花,市场部的老油条们只是面带微笑,不置可否。
梁以庭对这个孩子并没有好感。
能够压制住恶感就已经十分不错,虽然自己也知道,这孩子本身并没有什么错。
“跟我走了,你就不用再住这种地方,还可以有很多玩具和朋友。”他嘴角微弯,话语温和却并不带感情。
“呐,我们先去宠物医院,给它好好洗个澡,打个针,然后再带回去养。”李文嘉蹲下来,笑眯眯地和他解释。
然后他一手抱着小狗,一手牵着儿子,去停车场拿车。
车子在路上平稳地行驶着,靖云忽的说道:“爸爸,你的手机给我用一下好吗?”
靖云不能累到,所以独自坐在广场的椅子上等。
李文嘉在花园广场附近找了很久,最后终于找到了一只小小的、棕色皮毛的小土狗。
他很热,好几个小时在太阳底下跑,不仅出了很多汗,肤色也黑了些,形态有些狼狈,不过笑起来却有了种活泼的少年气,献宝似的在孩子面前说:“这一定是小黄吧?”
“啊,当然可以。”
…………
……
李文嘉似乎习以为常了,并没有一起劝说什么,靖云于是低下头自己扒饭。
过了一会儿,他看向李文嘉,犹犹豫豫地开口说:“爸爸。”
“嗯。”
天已经黑下来,李文嘉领着他去卫生间洗漱了一番,带下楼吃晚饭。
靖云默默地跟着他,周围的环境陌生到让他觉得不安,对于从小生活在那一亩三分地的他来讲,这样的房子只会出现在电视或者童话书里,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房子,为什么他们可以住在这里。
他一肚子的疑惑,却只是默默地打量,没有叽叽喳喳问来问去。
即使仅仅只是“好像”。
…………
靖云醒来时已经是傍晚,李文嘉陪在他的身边。
李文嘉被硬拽进了他的怀里,腰被死死箍住,深吻让他下颚发酸,然而始终克制的动作却渐渐让他泛出了异样的情绪,像雨丝落入湖心的涟漪。
原来梁以庭也有这样一个怀抱。
或许只是错觉,但就是在这么一瞬间,他被迷惑了。
他们在后面飘着轻纱的小阳台上接了吻,阳台外是广阔的山景,没有人影。
李文嘉执行公事一样,等待着他微微低头,吻住他的嘴唇。
梁以庭的味道明明很淡,鼻端味蕾不仔细体会闻不出任何气味,但又浓烈得像是被直接埋进了他的基因里,屏蔽嗅觉都似乎能感觉到。
这并不是常态下李文嘉会应答的话,连语调都是陌生。强行压了下去之后,他的眼神才渐渐聚焦,对着梁以庭,有一点怔。
最终,他只是说道:“那么也请你……不要在靖云面前,太乱来。我是他的父亲。”
“接吻可以吗?”梁以庭突然说道。
他的睫毛微不可见地颤动,声音仿佛染上隐秘不畅的涩甜:“你呢,你也可以吗?”
“……”
“回答我。”
——他的父亲,不可能和这样的人交朋友。
潜意识里,靖云已经下了这样的定论。
——上次来的时候,人也怪怪的。
李文嘉一时想不出个所以然,倒似是被他这句话叫醒了,本能地要抽回手,“你怎么突然把他——”
手却忽的被一下子被完全握进了掌心,一点都动弹不得。
“李文嘉。”
他没有说话,嘴角紧紧抿着,像是有莫名的紧张,看不出究竟在想什么。
梁以庭望着他的手背,不紧不慢地朝他伸出了手。
“他是该上学念书的年纪了。想找个家庭教师在家教他,还是送他去学校,你可以考虑一下。”
靖云睡得毫无声息,人倒是不沉,那睡相遗留着婴儿时期的风格,会不自觉往人怀里靠。
李文嘉盯着靖云,怕吵醒他,又像是发了懵,没有出声。直到梁以庭托了一把手臂,要迈开步子往卧室走,他才带着疑惑和惊诧看向他。
两人间的气氛始终都不正常,一前一后走着,几乎没有任何交流。梁以庭不和他说话,李文嘉就不主动开口,他完全沉浸在和那个孩子有关的自己的思绪里。
一切如常的他正拿着喷壶,在给院子里的玫瑰浇水。玫瑰花的边沿已经开始枯萎蜷曲了,地上也有了薄薄的一层落叶。
梁以庭的座驾驶了进来,纯黑色加长劳斯莱斯如安静夺目的幽灵,倾轧着枯枝落叶一路睥睨。
李文嘉只是站在原地遥遥地望了望。
见面仅两次,他是“坏人”这个烙印就已经深深印在他心里。
靖云哭得背过了气,最终在平稳行驶的车上昏睡了过去。
虽是大哭,不过因为身体虚弱,做不到持续嚎啕,最后更多的是抽噎啜泣,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靖云独自一人留在房里,翻着手上的绘本。周围只听得到空调声和纸页翻过的声音。
大约是他这边总没什么大人约束着,料理他的护工渐渐的也不大上心。
八岁的孩子,要说他什么都懂是不可能,可什么都不懂也不至于了。护工们对他到底好不好,他会有知觉,所以要走就走,眼不见心不烦。
想了想,觉得对小孩子这样说话似乎也不太对,于是他纠正了一下,“不会骗你的,玩具和朋友,你不喜欢吗?”
“不!我不需要!”
靖云在被强行带走的途中大哭了一场,梁以庭不仅是违背了他的意愿,更是吓到了他——好人才不会像强盗一样做事!这个坏人会把他掳到哪里去?
靖云对这样的诱惑有点心动,不过上次爸爸的教育还铭记在心,“那么——”他思索着,“你借给我手机用一下,我要打电话给我爸爸确认一下。”
梁以庭并没有答应让他打这个电话,天经地义,理所当然。
“你是我想给他的惊喜……”他笑了笑,姿容如钻石般熠熠生辉,但也同那冷硬的质地一样清高疏远。“怎么能让他提前知道。”
梁以庭把话说完,关于靖云的话题就到此为止。
李文嘉思考这件事,思考到早餐食用完毕,接着两人先后起身。
屋外天色不见好转,始终是黯淡雨天。
梁以庭把豆浆杯子往一旁搁了,声音在略久的沉默中显出突兀,“给我咖啡!”
遥远的厨房里很快传来应答:“好的,马上——”
梁以庭齐了齐手边红木筷子,却只看着他:“之前问你的事你一直没有回复,那么就由我来定。学校已经找好了,离这里半小时车程,国际私立学校,下周一可以去报道。”
细雨未停,落地窗上布满蜿蜒而下的流水,雨天清早的室内有些黯淡,头顶开了暖橙色的灯。
梁以庭在这样的落地窗前一边看报纸一边等他吃早餐,桌上摆着虾饺、烧麦、小笼包之类的传统早点,用细瓷盛放了,显得很是精致。
见他来了,他将报纸放下,喝了口豆浆。
梁以庭看了他好一会儿。
李文嘉缓过来,心情用惊吓和尴尬不足以形容,用被子把脑袋一起卷住了。
“你以后可不可以不要半夜三更突然出现。”他闷声说道,“很吓人。”
李文嘉趴在他身上,细微地喘着气,泛出光泽的唇挨着他的脸颊,摸索着靠近,舌尖舔了舔他的下唇,长驱直入伸进了他口腔。
不过持续了没几秒,他陡然间惊醒,瞬间坐了起来。
“你是谁?”那声音紧张万分。
李文嘉紧闭着双眼,侧了一下头。
梁以庭稳住了他小小的脑袋,用火热双唇代替了手指的位置。
雨夜清凉静谧,亲吻却凌乱而含糊。
李文嘉卷过了被子,那被子上遗留着他人的体温,柔软而舒适。不过并没有持续很久,被窝中的温度又变得不够,他朝着热源靠近。
梁以庭被他抱住的时候从朦胧睡意中睁开了眼睛,他的手从他背脊抚摸到他的头发,把他揽得更近。
窗外的雨滴声清晰入耳,似乎已有了初秋的味道。
谁在抚慰着他,周身有凉爽的气息扑过来,李文嘉费力地想要睁开眼睛,他好像看到梁以庭,在分不清梦与现实的当口,他死死盯着他。
“好了。”被这么盯着的人没有躲闪,与他对视了两秒后,轻不可闻地说道。
他的手穿过他的膝弯,将再次沉睡过去的人抱了起来,往主卧方向走。
在这种时候,他匪夷所思地想起了阳台上那个吻。
并且……渴望而怀念。
李文嘉骤然收回手,指尖被火烧灼一般滚烫,仓皇无措地呆站了一会儿,转身离开。
“我不会走的。”
“为什么?”
“我爸爸说过,不能跟不认识的人走。”
那是一间简约的书房,此前一直无人使用,而现在桌上多了一台笔记本电脑,一摞文件,一支钢笔,以及一只还散发着酒味的杯子。
梁以庭是个不折不扣的酒鬼,但印象中却从未见他喝醉过。
他的手指慢慢地划过,从文件中随意抽出了一份看,翻开的第一页就是宝石矿藏的内容,稍微回忆了一下,就把文件合上放回了原处。
靖云在那个特定的年纪里,格外爱做梦,喜欢看超人蜘蛛侠那类热血英雄的故事,他幻想着自己与别人的不同,虽然现在体弱多病,但说不定会有一天,他也会变成英雄呢,就和美国队长一样。
这美梦让他高兴,而父亲的怀抱又是那么温暖,他陶陶然地在温暖的美梦中睡了过去。
家中的次卧已经整理过,不过那孩子一定要和他睡,对于这样的小小要求,李文嘉不会拒绝。
出于私人的原因不想和他见面,那么,如果是公事不得不见面,他会不会介意?
…………
晚上回到家,张妈一如既往做了香喷喷的饭菜,吃过晚饭之后,李文嘉督促靖云去洗澡。
不可否认,他有一点失落,不过还是维持了靖云所熟悉的温暖语调和他寒暄。
快要结束时,他问:“可以让你爸爸接下电话吗?”
那头靖云好像是询问一下,随后清晰地告诉他:“爸爸在开车,他不方便接电话。”
年轻人都是这样的,缅甸那个宝石矿他一直想要争取,其中波折不断,却还未放弃。让他波折的是梁以庭,那是一只公认的妖孽,这种精神在还未取得成功之前,只叫天真。
简洛维有些固执,但也不至于天真。与梁先生那里谈过好几次,对方一直不肯松口,却又没有直接给出原因,这才是让他悬而不决的根本所在。或许无关公事,仅仅只是没有拿捏好那个人的准头呢,因为这样就放弃,感觉很可惜。
那位梁先生在他的心中,已经与董事会那些脾气古怪的老东西如出一辙——虽然对方看起来并不老。
“你要用来干什么?”话是这么说,还是把手机递给了他。
“我要给简哥哥打个电话,叫他不要再来疗养院找我了。”靖云一边嘟囔,一边按下了熟记于心的电话号码。
“……众所周知,世界上最好的钻石产于南非,但世界上最好的钻石加工业在荷兰,真材实料的质地和顶级的技艺是最直观的,品质决定了口碑,而口碑决定市场。”
“就是它!”靖云从椅子上跳下来要抱。
李文嘉调皮地举高了手,“先让我抱一会儿。”
不过似乎也没过多久。
虽然他的爸爸还是一如既往地宠着他,但靖云总觉得怪怪的,尤其是在被介绍着要求称呼那个男人为“梁叔叔”之后。
在这里的几天,不知是因为拘谨还是气没消,他变得有点闷,所幸他所心心念念的小黄李文嘉并不是敷衍的,等一有空,就载着他去疗养院附近寻找了,这让他重新开心了起来。
那是十月夏末,热意不减。
“我可以把小黄一起接过来吗?”
“小黄?”
“就是上次那只小狗。”
晚饭的食物照顾了他的情况,做得比较清淡,菜很丰盛,但吃饭的只有他们父子两个人,张妈帮忙布置完之后也不上桌。
靖云咬着筷子,掂量着出声:“奶奶,一起吃饭吧。”
张妈嘿哟笑了一下,“小主人,我不好上桌的,这是规矩。”
他回想着上次的情形,越发笃定。
——这样的人,一定是有什么目的才会和父亲有交集吧,他有什么目的?
靖云带着敌意,警觉地望着他。
因为受到了惊吓,他神经敏感,很想要向他爸爸诉一诉苦,讲一讲那个人是有多么可怕,自己是怎么被强行绑架到此的。但是,因为最后他真的见到了李文嘉,那个人并非真正的绑架犯,靖云发现自己想要发泄一通居然无从说起,抱怨了几句,似乎也是不痛不痒。
李文嘉最后只是安慰他:“那个人,他脾气是不太好。”随后又微微笑着说:“可是我们可以一起生活了啊。”
他那个笑容特别好看,有一点不同以往。靖云咬了咬唇,不说话了,片刻后他开始打量四周,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虚幻的空间。
温柔的,风的味道,将他包围。
不知道为什么,倏忽之间鼻腔泛酸,视线因为不明所以而溢出的液体变得有些模糊。
好像这么些年所有的忍耐与辛苦,都能在这样一个拥抱中得到解释和慰藉。
动作不激烈的时候,李文嘉甚至连手指都不想碰到他,除了双唇玩闹一般胶合翻搅,他的身体和他保持着距离,不住地向后仰。
微风吹过来,夹杂着草木气息,是特有的风的味道。
梁以庭蓦地把他拉近了,逼着他用手环抱住他,吻得更深。
“……”
“我想吻你,现在。”
李文嘉握紧了手指,只觉得受辱一样难堪,“不要在这里。”
——凭什么。
在还不清晰的脑海里冷冷地浮出这三个字的时候,连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心中的声音还在继续——这样的话说出来不觉得可笑吗,凭什么要求一个被你那样对待过的人还能对你死心塌地。
被这个声音完整地叫了名字,李文嘉本能地抬眼望向他。
梁以庭看着他,那眉眼近似于梦幻,话语也不真切:“……无论之前我和多少人在一起过,但是今后都不会了,我只想要一个人。”
“……”
那没有杂念的干净语调让李文嘉一瞬间真的遵从着去考虑了一下。
能去学校当然是最好不过的,能和正常孩子一样生活交际,可他的身体让人无法安心;如果请家庭教师的话,就意味着靖云每天和他相对,或许无法避免……
他紧紧蹙眉,梁以庭握了握他的手指:“你慢慢想。”
主卧的床大得够睡下四个成年人,被单床单都是干净新换上的,没有一点灰。
李文嘉走到落地窗前,将天鹅绒窗帘拉下了一些遮挡光线。
随后慢慢走到床边坐了下来,给孩子掖了掖被角。
车子停下来,阿七从后座把孩子连同那条毯子一起抱了出来。
李文嘉怔了怔,这才放下花洒,加快步子跑了过去。
梁以庭走上前,把孩子接手过来,打发了阿七去停车。
像死去了一样,那孩子斜靠在后座一团柔软的毯子里,紧闭着双眼,静静地沉睡。
李文嘉如一个茫然的守望者,他感觉自己被分成两半,他的魂魄此刻正坐在院子里的大树上,无言而长久地俯瞰着这一切,像在等待一场还不落幕的戏。
戏里是另一个自己,装作充实而忙碌,是一个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正常人。
梁以庭再次出现的时候,他的眉头皱了起来——对这个人,他也有知觉。
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本能,就像动物遇到天敌。
无论是长相还是气质,都与司空见惯的人物不一样,与父亲温和柔情的样子更是完全勃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