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完全是,”庞将军委婉说道,“您看,我们家的情况众人皆知,我那个痴傻儿子不能离了我的照顾啊,余他孩子还小,里里外外拖家带口这么多人,就我一人做主,我要战死沙场,这一家孤儿寡母……我那可怜的傻儿子,人人笑他欺他,没有我可怎么办呐……”
真好意思说,不就是贪生怕死,贪享富贵,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可笑。
“这个庞将军不必担心,你若上了战场,你的家人我会代为照顾,你若战死沙场,他们下半辈子保证衣食无忧。将军只管放心征战沙场尽忠报国好了。”
尹辗这人确实,比牛鬼蛇神更可怕,比妖魔邪怪更恐怖。
这么晚了,难不成他们在密谋不可告人的秘密,直觉告诉我,这是掉脑袋的事。简直是把刀架在脖子上,提着脑袋去玩命,然而我还是以身涉险说干就干了。
摸到书房偏门,贴墙而立。怪不得古人说,隔墙有耳。
“总之呢,你听我的就对了。我只能告诉你,”她砰地一下刨开鱼的肚子,“庞将军有些时候,会在夜里接待一些特殊的客人。”
我在树上守候了几个晚上,终于有幸见到了那位“特殊的客人”。
一晚,我睡不着,爬到树上观星赏月。不巧将军府门口停了一辆马车,我立刻警觉起来。犹如猎豹伏击羚羊一样利用繁茂的树枝为遮挡隐蔽起来。
“我知道。”
我呆住了。猛然反应过来眼前的傻子不是一般的傻子。
他无比真诚地看着我说,“我也要和你做羞羞的事。”
我困惑的是,娴娘长得也不难看,那个好色的智障儿子为什么不喜欢她,难道一个人的气质打扮,真的影响那么大?
她把掉下来的一络头发拢到耳朵后面,我看得出神,虽然没有化妆,却有种成熟女人的独特的味道。
“看看看,不如来帮我的忙。”隔一会儿又说,“对了,除了晌午,晚上也尽量不要外出。”
他问为什么。
我要怎么说?
“你先答应我,你发誓不往外说,我就告诉你。”
我呆愣了片刻,然后慌不择路夺路而逃。
半路上遇到正要回的傻少爷。他正要惊叫出声“夜……”我就捂住了他的嘴。生拉硬拽把他拖到了厨房。
“你不叫我就放开你。”我说。
娴娘说:世间没有什么东西能彻底干干净净清清白白。
我心中顿觉郁结。睡不安生。心里不踏实也失眠。睡不着我便爬到树上,就在上面歇着。想做点什么,却又无事可做。唉,累,心累。
那晚我梦见了娴娘,她跟我说庞将军欺负她,她现在很饿,很难过,还哭了起来。我醒来发现自己竟然在树上睡着了,半醒半梦之间不知有几分真假。但我还是爬起来溜进厨房,偷了一屉包子往娴娘住的院儿前去。
“好!”庞将军心下大喜,“明日我就休了正妻,择日去向长公主提亲。待我和长公主完婚,尹大人,老夫必有重谢。”
尹辗站起来,“将军还是不要高兴得太早了,想跟皇上攀亲戚的可不止你一人。而且竞争对手个个实力不俗啊。”
“那有何忧?”庞将军笑道,“我有尹大人支持,早已先他们几步,区区蝼蚁有何大碍?”
感觉庞将军都快吓尿了。
“不出所料的话,战争,也不过是近两年的事。但是,”顿了一下,他又慢慢地道,“将军不想出战,也不是全然没有办法。”
“尹大人快快请讲。”
“不走前院走哪儿啊?”我惊讶道。
“书房后面有一偏门你不知道?”娴娘举着菜刀,也很惊讶地道。
“我……”算了,不说了。
“不是,这哪儿会打起来呢?”庞将军努力争辩道,“这都是无妄之言,听风就是雨的,雷声大雨点小,也就愚弄一些无脑之人,我是断断不相信的……”
“将军怎么能如此肯定呢?据我所知,也可不尽然都是空穴来风。”
“此、此话怎讲?”
墙内有两个声音。尹辗说,“……所以庞将军是担心自己地位不保?”
“怎么可能?只是最近这宫里要打仗的谣言愈演愈烈,我是担心被有心之人利用舆论造势,弄得朝廷上下不得安宁,人人自危就不好了。再说这种无稽之谈本来就不足为信,皇上若一时被小人迷昏了头,听信谗言,命我们明儿上战场……可不就……”
“说半天,还是担心自己的处境。”
马车上下来一人,我目睹他从大门进到里堂,一路畅通无阻,沿途的侍卫像习以为常一般躬身问好,半个字也没说,而后像什么也没发生什么也没看到一样。
庞将军出到大堂前面接应,张开一手让他快请进。
我看清那人的相貌,小小吃了一惊。
“为什么?”我用蛮力捣着鸡蛋面粉,“半夜他们还要做游戏啊?还是大少爷梦游出来抓蝴蝶?”
“这院子里……有些不干净的东西。”
“又不是小孩子了,谁信牛鬼蛇神那一套。”
我踹了他一脚然后跑走了。
只不过这次踢在了裆部。
他赶紧三指指天,“我发誓!我发誓!”
我还没有说一个字,眼泪就掉下来了。
“你父亲和娴娘……正在做一些羞羞的事。”
他拼命点头。
“我要回去……睡觉觉。”
“你现在不能回去。”
踏进院子,我还未来得及出声喊一声娴娘,就听到一阵男人的喘息声和女人低低压抑的娇喘。
我站在那里,血液从脚踝沸腾到头顶,砰的一声在脑壳顶上炸成烟花。
娴娘住的房间里,一个赤身裸体的男人伏在她身上辛勤耕耘,喘气如牛,脑袋埋在她的胸前。娴娘被他压在身子底下,也是赤身裸体,上身反弓。她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呻吟声还是从指缝流出。
“话已至此,尹某不便多留,先走一步。”
“尹大人,您慢走。”
尹辗跟他的人走后,府里传来庞将军放肆的大笑声,“管家!拿纸笔来。老夫今晚就书好一封休书——和一封婚书!哈哈哈哈哈……”
“长公主第二任夫君,皇上的姐夫,驸马爷钱相爷已过逝三年,长公主守寡前不久也三年期满。如今皇帝再提起这事儿,似乎是想为长公主再另择夫婿,还让我为公主物色人选。若庞将军有意,我倒不介意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
“可是,长公主都已经……半老徐娘了……”又马上改口道,“谁人不知这长公主喜欢英俊的少年郎啊,看中了就明目张胆地绑了回去收作面首,这几年养男宠献男妓,暗地里大家都心知肚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我这样的……她能看得上吗?”
“这皇家的事,可不是长得好不好看年不年轻决定的。皇上选亲戚要考虑的因素很多,身份,地位,关键还得有实力,才好巩固皇室地位。庞将军如今身份,地位,名声,实力都有了,只是缺少一个机会罢了。何妨一试呢?”
娴娘打了鸡蛋在盆里,熟练地和着。我趴在一旁看她,上下打量她的衣着。一身灰扑扑的粗布棉麻的朴素着装,束着围腰袖角,绑着朴素的大娘头,连最简单的发饰都没有,脸上不施粉黛,蒙着一层灰和面粉,眼角有些憔悴略显倦意,看上去远比她实际年龄大不少。我道,“娴姐,你好歹也是将军府的少奶奶,一点自觉性也没有,衣服穿好点总还是可以的吧?”
娴娘十三四岁时,智障大少爷生了一场大病,算命先生说要给他讨个媳妇,娴娘就是那个买来冲喜的。
虽说是嫁给大少爷,将军府上下没人把她当少奶奶,也没人看得起她。娴娘自然看得清自己的处境,也不曾想为自己谋取什么好处,一个得宠丫头都可以随便蔑视她。使唤不动丫鬟下人,娴娘什么事都自己亲自动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