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走出西院,右手还在酸麻。
管家跟在他身后,“将军,可要把你的衣服放在西院。”
萧器脚步一顿,“不用,我只是偶尔睡睡,不和他住一道院子。”
萧器僵硬地躺上床,随即一想,将军府是他的地盘,他便使力一拉被子。
萧九音盖肚子的那块被扯走,他伸手拉了拉,没拉回去,他干脆翻个身,正好翻进萧器怀里。
毛茸茸的头发抵在萧器胸膛上,挠得萧器浑身不自在。
萧器不悦地走到床边,他故意加重步子,就是要把萧九音吵醒。
萧九音听到声响,半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就往里翻身,迷迷糊糊地掀起被子一角,大方地把床分一半给萧器。
“醒醒。”萧器不悦道:“夫君都还没睡,你怎么能先睡。”
墨书不解地问:“将军他怎么刚回来就走了,不吃饭也不睡觉。”
萧九音放下碗,眼睛里却是笑意。
“不用了,画裱好我会来拿,不用你们送。检查的事自有其他人会做。”
萧器出了书铺,转头走到街尾寻木匠,他书房里的书桌书架一应俱全,却缺少一个挂画的地方。
萧九音最后寻思着,他这样大张旗鼓,萧九音心里其不得已。
萧器拿上画出了门,脚步自觉地把他带到书斋门口。
天未黑,街上人并不少。
萧器抿唇,门神一样缓慢蹭进书铺。
萧器突然想到,桌子上放着一碟酥油点心。
他不爱吃所有甜的糕点,唯独喜欢一点酥油点心。
不管他回不回来,萧九音都会命人这样准备。
萧器却忽然想起,年少时他同萧九音读侍,萧九音说雁代表思念。
可是连读诗的那点时光,也不是他的专属。
萧器拿起画,“你的帐看完了吗?将军府不养闲人。”
萧九音问:“夫君不喜欢我画画吗?”
萧器不答,房间里安静下来,气氛沉默而诡异。
冒失的墨书端着茶进来,他一眼就看到画上的墨点,“哎呀,少爷,不,夫人画了一下午才画好的。”
他把绕路买的糖炒栗子往桌上一扔,转身就走。
萧九音愣了一下,“夫君,你把我的画弄脏了。”
萧器走了几步,没听到萧九音服软,也没听到萧九音追过来的脚步声,他不悦地转身。
萧九音站起身,“夫君回来了。墨书,去准备茶水。”
“你在帮他。”萧器冷下脸。
从前萧九音参加京城世家公子聚会时,常带上萧器,那时萧器楞楞的,受欺负绝不低头,萧九音便常常给他解围。
墨书一边研磨,一边抱怨,“听说将军今日在前院打了半时辰拳才去上朝,他还说只是到西院随便睡睡,也太对不起夫人了。”
萧九音只是笑笑,“以后不要议论他。将军做事自然有他的道理。”
人多嘴杂,墨书从前嘴就没把门,在魏王府没少为此吃亏,这个问题需要改改。
萧器直接翻墙进了院子,三更天,将军府的人都睡了。
萧器走到西院的时候,敏锐地发现萧九音的房间没关门,只留了一道帘子,这当然不可能是因为太热要透气。
房间里还留着一盏油灯,灯油已经烧掉大半。
萧器出了门,萧九音才起床洗漱。
他心情颇好地看桌上的碟子,茶杯被动过,酥油饼也少了两块。
中午时,萧九音在书桌前看府里的账册。
萧器僵硬半天,终于伸出手,将萧九音揽进怀里。
是萧九音先靠过来的。
早上是萧器先醒,他推开萧九音的动作略有些不自然,穿衣服也很慢,右手一直抬不起来。
萧九音翻个身,闭眼撑着床坐起,手挑开衣服,“夫君可要我服侍。”
萧器喉结滚动,恼怒道:“睡你的,半夜也要发浪。”
“那夫君也一起睡吧。”萧九音说完就躺下了,眼睛一闭,呼吸又平稳起来。
抑或是,萧九音认定他一定会回来。
萧器莫名地感到狼狈,从前他爱萧九音,把自己变得狼狈。
可是现在,明明萧九音才是那个只能依附他的人,为什么还是把他算准了。
最后萧器只买了一个小筒,放在桌子上不占地方,里面能放四五幅卷好的画。
晚上萧器要轮值,他没有马上把筒带回家,预定好改日来取。
萧九音问过管家轮值的规律,故而也没等萧器,独自用了晚饭。
书铺老板一见萧器就迎出来,接过画夸道:“这幅画颇有将军的神韵。”
萧器神色略微和缓,老板自以为马屁拍对了地方,堆出笑脸问:“萧将军,新进的话本到了,还请你检查一番。“
这家书铺货源充足,话本向来是最多的,萧器第一次见,以检查为名,全都看了一遍。
“诶,将军,画还没干。”
萧九音将笔一放,从窗子笑着往外看,萧器正怒气冲冲地走出西院。
傍晚风大,萧器绕着院子走了两圈,画便吹干了。
萧九音走到案前,提笔润了润,沿着两个墨点勾勒出两只交颈的雁。
墨书问:“夫人,你不是说有首诗是弯弓射大雕,为何不画雕要画雁。”
萧九音不做答。
一副丹青摊开在桌面上,是萧九音的手笔,图中的人一身戎装,纵马而立,登高远眺。
栗子撞翻笔洗,画卷右上角添了两滴水墨。
萧器手紧握成拳,手背的青筋爆出,他别过头,“你不好好看账册,整天不务正业。”
有时候回家被王丞相责罚,萧九音会挺身而出说自己管教不当。
从前萧九音护着他,可如今,萧九音也会护着他人。
萧器手紧握成拳,他早就知道,萧九音对他好并不是爱他,萧九音的柔情如此廉价,他为什么还要期待。
他话音刚落,就有人大踏步走进来。
萧器睨了墨书一眼,“寄奴,你带来的人这么不懂规矩吗?”
墨书被萧器的眼神冻得发寒,惴惴不安。
萧九音仰躺在床上,呼吸平稳。
萧器定定在床边,看了半晌。
因天热,萧九音的被子只遮到肚子,衣袖被磨蹭得往上卷,半截雪白的手臂露在外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