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
“那应当不是新秘境，无常山庄还有一个很少人知道的秘境，二十年前曾开过一次。”
堡主被搞糊涂了，“你一会儿三年前开过，一会儿又说二十年前开过一次，你就说让不让十三去就行了。”
如是三年过去，燕少侠十八岁这一天。
他师父带着他回了天狼堡，现任堡主等了他们师徒俩好几日。
“总算回来了，无常山庄从三月前开始往各大门派传了消息，秘境要开了。”
此番，怕是躲不过了。
坛子里钻出几只黑色的小虫子，在古碧云脚边转了几圈，就听着古碧云的指挥朝徐烨霖他们的方向爬过去。
为首的虫子个头最大，用脑袋挨个点了点这几人，竟爬到燕十三身上去了。
“这，这是什么？”燕十三慌乱问。
古碧云瞅了瞅这里面唯一识货的人，笑道：“老东西就是识货。”
徐烨霖紧紧盯着那坛子，嘴上并不饶人，“我是老东西，那你是什么？我岁数说不准还没有你这老妖婆大。”
他们药王谷的功法，一旦筑基，容貌便至死不变。徐烨霖早早筑基，若没有顾长白那个天分高到可怕的妖孽挡在前面，徐烨霖也能高喊一句，老子是前无来者的天才。
“你们聊得还开心吗？”古碧云沿着暗道楼梯走下来。
古碧云来了，顺便还给他们点着了油灯。燕十三终于能看清周围的环境了，跟他想的也没差别，真的是个地牢。
轩晟睿白色的衣服沾了一块块黑色的污渍，他提着衣服下摆，满脸嫌恶的把脏污的下摆撕了下来。
“你是说那个女人？她叫古碧云？”
“是，徐前辈告诉我的。”
徐烨霖心道终于轮到他出场了，想他孤单单在地下监牢里呆了二十年，总算有新人来陪他了，竟然一来就是好多个。
文浩：“你，你是……”
“是我，燕十三啊。”
“十三！是你，真是太好了。”
轩晟睿点头。
燕十三回头跟他师父道：“原来盛名之下，倒还有真本事。”
他师父啃完了鸡，一边剔牙一边挠脖子，“知道就好，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你别老嘚瑟，小心踢了硬板子，吃不了兜着走。”
文浩愣愣地坐在他对面，“那怎么办啊。”
这时头顶的石板一开一合，文浩几步跑过去，正巧被砸个正着。
只听‘咚咚咚’好几声。
徐烨霖便道，“我是药王谷的徐烨霖。”
“啊，”文浩惊叫，“你就是那位长老！”
二十年前就是徐烨霖把古碧云打进秘境，谁想那妖女哪怕进了秘境也要拉个垫背的，属他倒霉，离得最近，没赶上秘境关上的最后一道缝隙，竟生生陪着古碧云在秘境呆了二十年。
文浩害怕地走过去，才看见灯下面竟还有个人，头发散乱，看不清面目，手腕脚腕都坠着沉甸甸的锁链，那铁锁链足有女子手腕那么粗。
这人自我介绍叫徐烨霖，又给他讲了这个故事。
徐烨霖点头，“她就是古碧云。”
古碧云师从合欢派，佛宗里有一派名叫欢喜佛，与她修炼的功法有些相似之处。
古碧云乃是此道大成者，二十年前曾在江湖掀起大浪，她容色动人，不少年轻男子都被她所惑，竟甘愿做她修行的鼎炉。
这古碧云原是无常山庄的一个庶女，不受重视，后来与人私奔没了踪迹，何人想到，再出现时小小庶女竟成了追随着无数的合欢老祖，甚至为祸四方。
文轩身子后仰：“你别过来。”
古碧云：“我偏要。”
文轩被她晃了一下，失力朝后跌去。
那笑声像是长了腿，又跑到他另一面。
“何人弄虚作怪？”
“是我呀。”声音终于固定了。
石堡内是另一个倒霉人。
文轩抬眼就是石头的天顶，高高悬在上空，还画着彩绘。
只是这内容——
这真是见鬼了吧。
身后是树林，眼前竟是一片无垠荒漠。燕十三站在这两者交界之地，一头雾水。
这是什么鬼地方？
燕十三跟同门排在队伍里陆续走进去。
眼前像是蒙了一层雾，一晃神的时间，身边竟一个人也没有了。但他有古越泽提点在前，这会儿也不怎么紧张。
燕十三把刀拿在手上，随便找了一个方向，进了一片树林里。走了几十米，腰带下面突然一阵滚烫，他急忙抠出来个东西，正是那枚钱币，此时变得非常烫手。
燕十三拿着钱币，心里将信将疑。他师父是这次带队的人，已经给他找好了帮手，可古越泽一番心意，姑且收着吧。
几人分别回了宗门队伍里。
傅凌天也没什么好叮嘱的，他挠着头：“挺快的，三个月后你们就能出来了。”
燕十三跟着师父走南闯北，一开始总自诩刀法师父以外天下第二，容不得别人说使刀之人一点不好的话，且他对使剑的人总有点偏见，直到他跟师父剿灭一伙山贼时，偶遇一个着月白色衣服的执剑少年。
那少年小白脸的模样骗了燕十三许久，燕十三还当他的剑也是个摆设，谁曾想剿灭贼窝的时候，这少年独当一面，出剑的招式虽平平无奇，然一剑必带走一条山贼的性命。
燕十三这回终于消减了些对习剑之人的偏见。
“各个门派的队伍没用了，但我们可以自己组队啊。”
古越泽等着说这句话可等了很久了，在场人皆是年轻一辈里的才俊，哪怕不是为了安全，往长远着想，能跟这些大门派的优秀弟子成为好友，对他竞争庄主之位益处多多。
古越泽从兜里掏出一把钱币，给每人发了一枚。
古越泽身为无常山庄的内部人，透露许多消息给几人。
“我听我爹说，这次秘境跟往常的有许多不同，不能用常理推断，二十年前，秘境曾开过一次，那一次我们无常山庄和好些门派的弟子都折在了里面。”
“这么危险？”燕十三道：“那怎么这回又要我们进去了？”
“在下古越泽。”
轩晟睿道：“这是无常山庄的少庄主。”
古越泽也是个俊俏的青年，他十分客气地摆摆手，“我只是少庄主的候选人之一罢了。”
江湖中能把刀用得好的人十根手指就能数出来，而这十根手指里足有一只手的人来自天狼堡，燕十三毫无疑问就在这只手的范围内，轩晟睿与他虽一面之缘，却也不曾忘了燕十三的风采。
“燕少侠。”
“唤我十三就行。”
无常山庄。
各门派的优秀弟子都汇聚在此。
燕十三跟同门到的不早不晚，已经有一部分人来到。燕十三看见一个熟人：“轩晟睿！”
燕十三
01
燕十三自幼拜入天狼堡，是他师父——天狼堡堡主——傅凌天的得意弟子。一把长刀舞起来虎虎生威，他本人更有一副好样貌，目似寒星，眉如刀刻，鼻梁挺直，又因习武，有一副好身板，蜂腰猿臂，高大却不笨拙。
“去，当然要去，权当锻炼一回。”
然而此时，两任堡主和燕十三都不知道，此一去，究竟会给燕十三带来怎样的影响和变化。
……
“嗯？这么快？”傅凌天惊讶，“三年前不是才开一次。”
“不知晓，没准是新发现的。十三是咱们天狼堡这一辈的骄傲，所以一接到邀请，我就给你发了紧急密令，叫你带十三回堡，在堡内准备几日，便赶紧出发吧。”
“等等，让我考虑一会，”傅凌天想了想，“这次秘境，在无常山庄？”
燕十三嫌弃道：“死老头，你几天没洗澡了？”
他师父傅凌天看了看指缝里的黑泥，“呃，半个月？”
刚刚去河边用冷水擦了身的燕十三躲得远远的，“老头，你能不能讲究点！”
徐烨霖道：“别让这玩意儿近身。”
话已经晚了，几只虫子纷纷找到宿主，贴上皮肤便消失不见。一同消失的还有古碧云。
暗道的门一关，就只有亮着的灯火证明古碧云来过。
因为二十多岁就筑基，徐烨霖如今自然还是年轻俊美的样子，只是在地下没怎么打理，又不代表他又丑又老。
古碧云把坛子放在地面，“哼，不跟你废话。你们乖乖做我的养料就好，帮我把这合欢蛊养大，我一定会好好料理你们的后事。”
“合欢蛊？”徐烨霖抬起头，惊讶极了，“你从哪搞到的？”
宁北羽一身黑衣倒省了这遭。
古碧云薄纱遮体，几个年轻人都被弄得红着个脸，只有徐烨霖注意她捧着的黑色坛子。
徐烨霖脸色一变，“那是什么？”
几个年轻的小子围过来，互换了情报，唧唧喳喳的，真是烦死个人。
揪出来四个小蚂蚁扔进地下，古碧云掰着手指算了又算，“一个小和尚，一个老不死，又来了四个小混蛋。”
她‘咯咯咯’笑起来，“奴家饿了这么多年，一来就全是好货。”
两人也是旧相识，燕十三跟轩晟睿只能说一面之缘，但他跟小和尚的渊源细数起来，都能到他们师父那辈去。两位师父就是好友，他跟小和尚勉勉强强也算竹马竹马了。
于是说话随意不少，“好什么好，都落到这个地方了。”
“那你，你们也是被古碧云弄下来的？”
燕十三从地上爬起来，身上武器都被收走了，他就比划着拳头，“你，你是谁？”
文浩被他砸的腰差点断了，居然还要被拳头指着，他欲哭无泪，扶腰站起来，“小僧冤枉，小僧冤枉啊。”
燕十三听见熟悉的声音，“诶？文浩法师，是你吗？”
“你，你怎么会被锁在这？”文浩摆弄着锁链。
徐烨霖看他摆弄几下，用上了内力，那锁链竟纹丝不动，他二十年来不止是内力，体内修行出来的些微先天之气也用上了，直到如今心死被拴在这。
“没用的，有用我早出去掐死那妖女了。”
“那你是谁？”
徐烨霖道：“我是徐烨霖。”
文浩道：“我是说你的身份，我是须弥寺的文浩法师。”
各门各派知道若放任此女在江湖呼风唤雨，必然会酿成大祸，因此求助了远避世外的药王谷。药王谷派出一位长老相助，将古碧云封进无常山庄的秘境。
“所以，你是说把我弄下来的女施主，就是合欢老祖古碧云？”
文浩落下来后发现下面竟是一个地牢，地牢的墙壁上点了一盏油灯，但那火光微弱，几乎不见。
身后的地板不知何时开了一个大洞，黑黢黢望不到底，小和尚瞪着圆圆的眼睛，直直掉了下去。
古碧云娇笑着抬起头，“还有四个。”
02
“少侠好功夫，敢问少侠名姓？”
少年收回剑，虽面无表情，可语气温和，应当不是个不好相与的人，“在下轩晟睿。”
“可是那个紫霄宫的轩晟睿？”
古碧云瞧见了文轩的样子，“真是个俏和尚。”
文轩见她仅有薄纱遮体，肌肤若隐若现，白嫩的脸上立刻生出一抹薄红，“这位女施主，你，你……”
“我？我怎样？”古碧云撅着红嘴，离他越来越近。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呵呵，小和尚，你可还要念一句，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文轩连忙转身，“谁？”
同一个秘境里，跟他同样疑惑的还有几人。
若有人可以从高空俯视，便能知燕十三和其他拿着硬币的三人，正分站四角，东南西北，各有一枚钱币融进了地面。
把这四点交叉相连成两条线，在两条线交汇之处，一座石堡掩藏在层层风沙之后。
燕十三只好用袖子包着它，勉强拿在手里。这时钱币突然朝某个方向，有股拉力，扯着燕十三往那个方向走。
燕十三瞪圆了眼睛，见鬼了！
踉踉跄跄在树林边停下，那钱币终于恢复正常，燕十三手一抖，钱币掉在地上，落地后竟神奇的消失了。
秘境的时间长短都是不确定的，燕十三问：“你怎么知道三个月后就能出来？”
傅凌天：还要说他去过，有经验不成？
“就你问题多，赶紧点，秘境开了。”
“这是……”燕十三捏着钱币。
古越泽神秘地笑道：“拿了我的钱，就是我的人了。”
怕几人误会，他解释道：“这钱币用特殊的法子处理过，你们不要弄丢它，咱们还要靠这个在里面重逢呢。”
“危险虽多，宝贝也不少，不然长老他们怎么会再开秘境，据说这秘境进去后，每个人出现的地点都是随机的，所有人都会被打散，随便分布到秘境各个角落。”
“那我们各自门派所组的队伍就都没用了？”宁北羽问。
各个门派出于多方面考虑，都会提前把自家弟子分到一起，互相也可有个照应。
其实古越泽在年轻一辈里也颇有名声，他显然谦虚了，虽然候选人有不少，可无论庄内还是庄外，都已把他当作了少庄主看待。
几人年纪相仿，很快熟识起来。
古越泽又拉来自己的好友，破妄山的宁北羽，宁北羽黑色劲装，英气逼人，背上背着破妄山的招牌——弓箭。
轩晟睿也道：“那你叫我晟睿就好。”
“你们认识？轩兄不给我介绍介绍。”
这人自来熟地凑了过来，燕十三见他十分活泼，“你是？”
他本来就高挑，这时候连蹦带跳，吸引不少人注意。
轩晟睿站在紫霄宗的带队师叔身旁，他这次穿了一身白衣，三年不见，样貌更胜以往，白衣衬托下，不似个武人，倒像一个书生。
燕十三忽然就想起不知打哪儿听过的那句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他从前觉得这诗句矫情，可是放在轩晟睿身上竟毫无违和感。
天狼堡一脉以刀法传世，而今世上却都以习剑为荣，不少好男儿喜欢模仿紫霄宫首徒轩晟睿的穿着，一袭浅色衣衫，腰间佩把宝剑，便觉自己是这世上顶顶厉害的少侠。
但燕十三习的是最烈的刀法，性子也跟刀法一样野，最见不得这些东施效颦的家伙，遇见了总没好脸色。
他十五岁那年，师父卸下了堡主的重担，外出游历，顺便把自己心爱的徒弟给捎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