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调教师带着他来到后台的房间里去见新主人时,当推开门后却看见背对着的人转过身时,当那张魂牵梦绕的属于尹牧的脸出现在眼前时。
江淮故在那一瞬间忘记了呼吸,他盯着眼前的人,连眼睛都不敢眨。他怕自己是掉进了一个梦都不敢梦的梦境里,只是一个呼吸都会打破这瞬间。
可是胸腔里的那颗心啊,它跳得飞快,像是要从胸口钻出来那般胀得生疼。可他却觉得,他是第一次觉得疼痛也是幸福,不敢奢望的幸福,就像不敢奢望还能再见的尹牧,此刻就完完整整地站在他面前。
江淮故没有对任何人说过这个藏在心底的秘密打算,他甚至觉得,能够有一天出去找到尹牧,是他拽着能在这四年非人的调教与折磨中挣扎着活下来的唯一稻草。
于是直到四年后,在他20岁刚满没几天的那场拍卖会上,在他几乎是吊着一口气捱过台上的调教时,在主持人兴奋得向全场宣布有人将他拍下的那一刻,他像是再也支撑不住那般瘫倒在谢幕后的展示台上。
可是他却在笑,疲惫到极致,痛苦到极致,这些都不能阻挡住他发自内心的笑。
不再是江淮故,而是73号。
无数次从那拥有温暖的阳光与草坪,拥有父母与尹牧的梦境中醒来的时候,江淮故都会蜷缩成一团,他抱着自己,看着那昼夜不灭的灯光,想着不知身在何处的尹牧。
他已经是十六岁的少年,不再是六岁的孩童,即使父母有意保留他的单纯,但身在名门家族,他不会什么都不懂得。两年前尹家的悲剧,今朝江家的覆灭,一定是背后有人为了什么利益而下此狠手除去洛城这两大家族。
紧接着一个勒得他几乎要喘不过气来的金属项圈套上了他的脖子,那个人捏着他项圈上的一个圆形吊牌对他说,“记住了,你的编号是73。”
他声音虚弱地问,“什么编号?”
那人松了手,看着他委顿在地上喘着气,理所当然又有些不耐烦地飞快说着,“当然是你的奴隶编号啊,给你一分钟快点爬起来,不然你就永远留在下面不用出来了。”
/你是我 单曲循环的歌/
/温柔笨拙哼着/
/穷尽一生 起承转合/
命运就像骤然改变了轨道,一切都像未曾预料过的方向驶去。
可江淮故仍然感激命运,让他在此刻重新遇到了尹牧。
在那滴泪水掉落在地面的那一刻,江淮故向尹牧跑了过去,就像是奔向了一处可以温暖他早已变得冰凉的生命的火焰那般,义无反顾地跑了过去,伸手将人紧紧抱住。
他在剧烈的撞击中被甩出破碎的车窗,碎裂的玻璃在他的身上划出道道血痕,顾不得摔在地上时那几乎要粉身碎骨般的疼痛,他挣扎着扭过头,看到倾翻的车里轰然燃起冲天的大火,看到被挤压得看不原样的驾驶座里父亲扭曲的肢体,看到火海中奄奄一息的母亲还在用生命中最后的声音对他呐喊着。
“快跑——小故——快跑——”
他也想跑,想跑到父母的身边,想拉住母亲的手将她从火海中救出来,可他动不了,甚至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分外艰难。他只能泪流满面地喊着妈妈,绝望地尖叫着,然后看着越来越大的火光彻底将这辆车吞没。
他忘记了自己是谁,忘记了现在又在哪里,泪水不自觉地盈满了眼眶,最终再也承受不住重量地掉落下拉。
那滴泪水像是被无限拉长般坠落着,坠落着划过了四年的时光。
那本该是他们最美好的四年,从少年时代的中学校园走进大学的殿堂,他们应该一起睡眼惺忪地去上早八课,然后一起去抢食堂里最好吃的那道菜。他们应该一起在天台上画画,拼装着模型,然后听他偷偷地诉说那些喜欢和爱给他听。
他终于有机会走出这个困了他四年的牢笼,哪怕接下来不过是走进一个新的牢笼,但只要离开了这里,他也许就有机会去寻找尹牧。
毕竟能来俱乐部买奴隶的人都非富即贵,他们有钱有权,只是找一个人这样的事,对于他们来说不过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事情。
江淮故想,他求得不多,哪怕只要让他知道尹牧还好好地活在这个世界上就已经足够。
自己已经沦落到了这般田地,他伸出手,看着手心的掌纹,忍不住心痛地想着尹牧他又在哪里,是已经逃脱升天,还是早已被那些要灭门的人找到。他甚至不敢去想尹牧是否还活着这种碰不得的问题。
后来江淮故甚至想过有朝一日要是能达到拍卖的奴隶标准,尽可能的好好表现,如果能被人从俱乐部买出去,也许还有机会见到外面的世界,运气好的话,也许自己的主人还能帮自己找找尹牧。
随着这个念头越发强烈,他变得越发乖顺,不再抵抗调教师的训练。也有调教师讶异这个73号的变化,但他们也早已稀松平常,毕竟进到俱乐部里训练的奴隶,时间久了,终归是要认命的,人一旦认了命,就会本能地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活下去的方式。
这回不用等他问什么奴隶这个问题,因为从那天起的往后四年里,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的调教,训练与折磨都在回答着他的问题。
——什么奴隶,他就是奴隶。
不再是什么富贵加身的江家少爷,而是一个委身胯下婉转承欢的奴隶。
/听遗憾音符/
/低声地附和/
他抱得是那样紧,就像是害怕下一秒尹牧就会从他怀里消失。他的头埋在尹牧的脖颈出,感受着那蓬勃跳动着的筋脉,泪水止也止不住,浸湿了人肩头的衣衫。
他颤抖着,带着哭音,像是一个孤独守着一座城池的士兵那样小心翼翼却又无比盛大地欢迎着他的王回来那样,很小声地呢喃着。
“阿牧,我很想你。”
而等他再次醒来,看见的便是灰色屋顶上的白色日光灯。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单人病床上,手上还挂着点滴,不知道这一睡就是过了多久。环顾四周,发现这房间里没有窗户,也没有其他人,他不知道自己是身在何处。
不过,并没有过多久之后,拿着羊皮散鞭揪着将他从床上拖到地上的那个人就很是大方地告诉他,这是俱乐部的地下区域。
他来不及问什么俱乐部,就被人按在地上扒光了身上的病号服。他大惊失色,十六年的良好教养让他从未想过会被人这样粗暴地撕开身上的衣服,然而身体本能的挣扎却换来了一个狠劲的巴掌,他被扇得脑袋发晕,有血丝从嘴角流出来,那是他被打得牙齿磕破了嘴里的嫩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