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观里其他人冲进来,看到苏臻满手是血,惊恐地坐在一边;大师捂着头,满身是血,地上还趴着一个男人,门口有一把沾满血的柴刀。
整个道观尖叫声一片,乱成一团。
这个大师好歹也是个住持,虽然不指望能有什么金光或者功法护体,但他皮糙肉厚,只是皮外伤,这会儿光顾着在那里乱嚎,关键时刻除了添乱,什么本事都没有。
男人感到手腕瞬间被扭断,发疯一样地大叫起来,他手中的柴刀落在地上,苏臻一脚柴刀踢出门外。
苏臻没有停下,按理他应该在控制处人的时候立即收手。但此时此刻,房间里有一股极其浓烈的白狼的气味,并且当他触碰到这个矮个子男人之后,才突然发现这个味道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
那一瞬间,苏臻简直就像是失控一样扑上去,抓住这个男人,把他拖拽到地上,狠狠地朝地上猛砸。他全身的血涌上大脑,眼底一片血色,被周围的血腥味和狼的味道刺激到瞬间失去理智。
老婆婆回到房间,正在休息,突然听到激烈的敲门声,她站起来问了句:“谁呀?”
“着火了!”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敲门声更加激烈了。
老婆婆急匆匆披了件外衣,想都没想打开房门,只见一把柴刀朝自己当头砸下来。老婆婆来不及发出叫声,便倒在地上,倒下前看到殿内燃烧起熊熊火光。
男人不肯离开,一直徘徊在殿门外,他看到老婆婆朝住持的房间走去,但过了很久,她并没有出来。
男人站在大殿之外等着。
夜深人静,香炉中的烛火已经熄灭,四散出袅袅的炊烟,那烟雾是灰白色的,如尘嚣和灰烬四处飘散,然后落下,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冷寂;然而四周传来不知什么鸟雀的叫声,那叫声凄厉无比,如同厉鬼哭嚎,伴随着殿内的烛火晃动。
道观的火一直不大不小的烧着,人们逃出了道观,在外面守着,还有人前去救火。但那火只能浇灭一部分,另一部分一直在烧,道观大殿一半已经成为了废墟。
受伤最严重的是老婆婆,她一直昏迷不醒,手脚在不断地抽搐,上了救护车之后一直在抢救。大师主要是皮外伤,虽然哭嚎地最厉害,但没有大碍。行凶的男子中途清醒过一次,他说话含糊不清,昏迷中还喊叫着杀,杀之类的词。行凶者一醒,大师立刻大喊大叫起来,他不顾医护人员阻拦,惊恐万分地叫嚷着这个男人要杀他,他要下车,几个人上前才将他勉强按住。
苏砚棠一晚上没睡,苏臻没有回他的消息,只要苏臻不想回,再打也是徒劳。
但是苏臻已经来不及想这些了,他现在必须保证这个嫌犯活着。
在电话被挂断的一瞬间,苏砚棠的心跟着狂跳起来,一种极其强烈的不安蔓延开来。
他回拨电话,不接,发消息也没人回复。
苏臻没有说话,他抓着手机的手在剧烈地颤抖。
苏砚棠笑了一下,说:“今年来我家过年吧,你陪我过年好不好?”
苏臻语无伦次地说:“你……你要好好的。”
他像之前给苏臻看签时那样,先是带有侮辱性地上下扫视了一遍男子,然后随便说了几句,语气非常敷衍,但还是一贯的套路,像之前那样夸大其词,说他儿子今年一定会落榜,而且还会生一场大病,然后便要矮个子男人买红绳解困。
男人说自己没钱,请大师想想办法,大师顿时翻脸,斥责了矮个子几句就转身离开了,离开时那个矮个子男人还尾随其后,不断央求着。
悲欢离合这些事本就不能相通,只是如果没被钱彻底迷住了眼,大师倘若愿意回头看看,看看跟随自己的那双眼睛里的悲痛,这便是他离慈悲最近的一次,他只要说几句安慰的话,便能拯救一个人。
一堆人围上去仿佛围着一个刚生下来的巨婴,只见大师倒在地上,在那儿手脚乱蹬,声嘶力竭地哭泣,却不见他说一句完整的话。
苏臻颤抖着掏出手机,想要报警,却慌乱之下拨通的居然是苏砚棠的电话。
“喂?”苏臻在听到对面传来声音的一刻,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心剧烈地狂跳起来。
道观中的其他人被凄厉的惨叫惊醒,纷纷涌过来,最先发现老婆婆受了重伤,大殿内又突然着起大火,顿时大喊大叫起来。
多亏了这些人的大叫,苏臻在伸爪子之前总算是恢复了片刻的清醒,他一把松开地上的矮个子男人,往后倒去,一下子坐在地上。
这个男人已经被他打得奄奄一息,趴在地上不能动弹,但还有一口气,嘴里发出嘶哑的呼喊声。
那个矮个子男人拿着柴刀直奔大师的房间,他一刀劈开木门,朝大师扑了过去。
大师发出一声惊叫,随即用手抵挡,但头上被锐物狠狠地砸了几下,眼前迅速一片血色。普通人根本抵挡不住这样的攻击,几下便顺着床沿缓缓倒下去。
矮个子男人两眼通红地朝大师边叫边砍,苏臻突然出现在他身后,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把男人朝墙上撞去。
他低头看着脚下,从殿内延伸出的黑色倒影因此变得鬼魅起来,似乎冥冥之中有一股幽暗的力量,在动摇着黑夜牢固不破的秩序。
他在门口低头静待了很久,后知后觉地发现,老婆婆今晚不会再出来了。
他被戏弄了,因此配合地扭动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个屈辱难堪的笑容,突然抄起放在角落里的柴刀,朝老婆婆的房间走去。
第二天早上的时候,他终于给周琰打了电话:“他失踪了,昨天晚上。”
苏砚棠感到远处的霓虹灯无缘无故地按下去,最终眼前一片漆黑。
寒夜高悬于天空之上,像一个巨大的网,他好像站在吹来蓝紫色冷风的海边,那风中的凄婉提前到来,潮湿、寒冷、孤独,裹挟着沙的粗粝,打在身上一阵阵刺痛。
救护车赶到城郊花了一个小时,随即赶来的是消防车。
他害怕极了,立即挂掉电话,他冷静不下来,手机差点掉落在地上。
报警,先报警。他精神恍惚地打了电话,然后又叫了救护车,然后几乎是爬过去,像道观要来了急救箱,给这个嫌犯做了止血和包扎。
为什么普通人身上会有这么强烈的兽化病的气味,这不正常。
夜幕降临,郊野没有城市的霓虹灯,放眼望去不过一片荒凉的野地。
这个矮个子的男人并没有离开,他走投无路,但却不死心,去老婆婆那里再抽了一支签,请大师再给自己看看。
老婆婆说大师已经睡下了,矮个子男人却执意要进去请大师看,老婆婆不耐烦,便说待会儿自己去替他跟大师说,要他先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