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对,单哉这家伙天不怕地不怕,又怎会被害?属实是他多虑了……
慕思柳想着,蹲身想把人给摇醒,不想他刚碰到单哉的肩膀,就听男人发出一声斥满鼻音的呻吟,迷糊道:
“臭小子,可算来了……”
果然,单哉今日的怪异,不是他的错觉。
慕思柳莫名觉得焦躁,加紧步子往老谭所指的方向走去,果不然,在白日开会的大树底下,看到了那个靠坐在树下的影子。
他怎么了呢?受伤了?被人袭击了?!
“就他一个人?”
“没瞧见其他人。”老谭喃喃,突然想到什么,抓住慕思柳的手臂,焦急道,“哎,小公子,您和当家是亲近的吧?那您替我看看,当家的今天一整天都不对劲……”
“不对劲?”
“又死哪去了?”
慕思柳徒生不安,今天的单哉其实不太对劲,虽然他极力隐藏,但慕思柳的心思何等敏感?在他眼里,这是张扬桀骜的雄鹰落入山岩,是蛇蟒退入野草,那人不知为何,退却了,收敛了,也因如此,离自己更远了。
怀着预感,慕思柳四处问人,却发现众人对单哉都没有太深的印象,哪怕是阳春的伙众,也无法对单哉多描述几句。
“小柳子……”单哉带着气轻声耳语,如丝的声线把慕思柳唤得浑身一颤,竟猛得硬了起来,
“带我去醒醒酒……我想好好看看你……”
“……好。”慕思柳觉得自己就像个木讷的傻子,嗓子喑哑发颤,只能本能地遵从心上人的愿望,将人背起,朝那无人的黑夜走去。
稳定了近一个月的内力在顷刻间暴走,本能操控了慕思柳,强迫他把男人拽进怀里,用尽全身地力气去收紧手臂,贪婪地汲取着单哉带着酒味的气息。将单哉占为己有的渴望在一瞬间爆发,如熔岩般席卷了他的全部心智:
“单哉……!我的……我的——!”
青年兀的失控,吐息都带着非人的炙热。单哉被勒得有些喘不过气,但他还是顺从了内心深处的欲望,抬手回抱住慕思柳,沉溺在这强烈情感中。
慕思柳的大脑卡住了,温和的白光填充了他的视野,让他整颗心都飘飘然地飞了起来。
他在……等我?他是知道我要来吗?还是说……他希望我来接他呢?
啊啊,他总是有这样的魔力,一句话便让自己瞎想个不停。
嗯……回想起以前被醉鬼单哉欺负地种种,慕思柳否定了这个命题。
但这狗男人醉成这样,好像还是第一次……报复的机会来了!
正所谓,缺德是回传染的。被单哉带坏的慕思柳自然也不少恶劣的根性。
但他舍不得他的“小柳子”了。
嗯,舍不得,这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郎子平说的没错,些许他就是主动去忘记他们,好在入土的时候能早早瞑目,毕竟他最讨厌为情所困,优柔寡断会要了他的命——哦,他已经死了——那他是不是可以任性一点了?丫头也说,他其实可以留下来……但这有什么意义呢……?
慕思柳被单哉吓了一跳,以为对方还醒着,赶忙蹲身,借着远处篝火的远光细细查看——就是个醉鬼,神智都不清楚了。
“干嘛,难道你在等我吗?”
慕思柳语气不善,心里却觉得醉酒的单哉颇为好玩。难得一见的绯红晕在男人俊朗的脸上,呓语中尽是酒精泡,恍恍惚惚地记不住事情。慕思柳这才想到,单哉醉酒之后,应当很好欺负吧?
“单哉?!”
慕思柳扔下酒坛,在清脆的碎裂声中惊恐上前。不过,他刚靠近男人就被一股浓烈的酒味灌了鼻,叫他忍不住蹙起眉,却也放下了心。
虚惊一场,只是喝醉了……还好只是喝醉了。
“就是说,我请他过目账单的时候,他竟然好好看完了!他以前从来都是叫我去查贪油水的人,今天却亲自下手把人打了个半残,还治好了去……”
“……”
好吧,虽然这里头槽点颇多,但确实不符合单哉往日的风格。
直到,他找到了老谭。
老谭当然认识单哉了,他是单哉的亲信,是手下被压榨得最狠的那个,每每见到单哉都忍不住发抖,天知道单哉都对他做了什么。
“当家?他的话,我瞧见他独自往那边去了。”
如果这是梦,请允许他再梦一会儿,如果这是现实,那,请让他再迷失一会,直到夜色褪去,晨光升起,他们还能彼此交换一个真挚的亲吻……
如果这是梦,请允许他再梦一会儿,如果这是现实,那请允许在他接受自己的死亡前,再迷失一会……
单哉也不知道自己在跟谁祈祷,知道了也没用,反正他已经醉了,当第二天起来时,不会记得此刻的多愁善感。
巨大的树冠下,二人怀着各自最真实的情意紧紧相拥,一个因若即欣喜若狂,另一个却因若离而暗自神伤。
“那现在我来了,我陪着你。”慕思柳强忍住小鹿般的悸动,温笑着抚摸单哉通红的脸颊。而单哉被这温温热的手掌摸得舒服,竟也露出了如痴的醉笑:
“呵……只是陪着我就够了吗,小相公?”
慕思柳红了眼。
然后,他还没来得及做些什么,便听单哉再次低吟了一声,迷糊睁眼,含水的眼眸黏在慕思柳的身上,被远处的火光照出星点晶莹:
“臭小子……除了你,我又能等谁呢……?”
“——”
宴会还在不远处喧闹,嘈杂而迷糊的人声如海潮,朦胧了男人的视线,就像他的梦,隔了一层磨砂玻璃,他却分不清,何处是梦,何为现实?
他想家了,但他的家又在哪里?
天色已晚,慕思柳拎着酒坛,在篝火旁转了一圈又一圈,就是没能找到单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