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枭觉得好笑,脸上却没什么表情,“没什么不好的,袁志给你送的鸭子,可能还躺在你床上,你是不是这样回去,又有什么区别?”
鹿青鸣绕过秦枭,走到宽敞的客厅,将遮住一大面落地窗的窗帘拉开,把可以推拉的窗户推向一侧,然后向前迈了两步,迎着阳光深吸了一口早晨新鲜的空气,才转过身挑了下眉说:“有区别啊,我不和那只鸭子待在同一个空间,就等于无事发生。”
秦枭没接他的话,转身去卧室取了手机,又回到阳台,递给鹿青鸣,“打吧。”
秦枭从衣帽间里走出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一件和他身上穿得一模一样的睡袍。他走到水吧前,将衣服扔到鹿青鸣大腿上,抬了抬下巴,“披上。”
这回鹿青鸣倒是听话,利索地将睡袍穿好,连腰带都好好地系上了。他又活动了几下脚腕儿,才从吧台上下来,站在秦枭面前,冲着人摊开手心,“把你手机给我。”
秦枭:“干什么?”
秦枭轻叹一声,松开鹿青鸣的脚腕儿,缓缓地将他的腿拉回正常的姿势,然后自然地给他捏了捏大腿缓解肌肉酸痛,声音也比刚才缓和了很多,“我要是真想揍你,昨晚趁你喝醉,就打你一顿了。这么一会儿工夫,你又是出柜又是挑衅,我能不收拾你?你24岁了,又不是16。”
鹿青鸣撑着吧台坐起来,拍开在他大腿上捏来捏去的大手,眼泪虽然没掉下来,哭腔倒是已经有了,“你……话怎么这么多了?还有,别跟我装大哥,教育我。”
被说装大哥的人,确实是几万人的大哥,但却很难再做鹿青鸣的大哥。秦枭摇了下头,转身向衣帽间走去。
保姆瞧见,在旁边和一个保镖说:“少爷早出来哄,不就没事了。两个人都够倔的。”
那天秦枭答应鹿青鸣:“我们一起给这些土换个瓶子,我以后会好好保存它。”
鹿青鸣听了保证,还有些肉乎的小手擦了擦脸上的泪珠,眼睛弯起来,像蓝色的月牙似的,很高兴地点头:“好呀,这次换个更漂亮的瓶子吧。”
靳柏松露出像是欣慰的笑来,“我们家少爷从a国回来了,以后就不一样了。”
秦枭已经坐在沙发上,听了靳柏松的话,看了他一眼。
这话像是说给他听的。
“你们两个吃饭了吗?”秦枭先出声打破了这该死的安静。
和方絮一样一身西装,头发梳得板正的靳柏松先回过神来,他站直身体,向秦枭行了一个礼,然后自我介绍道:“枭哥,好久不见,我是靳柏松。”
这个男人的年龄要比秦枭大,但按照道上规矩,他叫秦枭一声“哥”,表示尊敬。
“你还不去洗澡?”秦枭自认为正常地说。
旁边的两位得力干将却敏感地睁大了眼睛,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对劲的事情似的。
偏偏鹿青鸣还接了句,“你刚才把我弄得身上出了好多汗,是要洗个澡才行。”说完这话,他也不管其他人什么表情,拿起靳柏松刚送来的衣服就往主卧的方向走。
某位长得像大明星的黑帮少爷还穿着睡袍,领口捂得倒是挺严实,腰带也系得紧。
秦枭粗略地扫了一眼,直直地走过去。
“枭哥。”身高和鹿青鸣差不多,长得文质彬彬的方絮看到秦枭后,率先向他打招呼。
秦枭点了下头,接过鹿青鸣递过来的手机,然后转身向屋里走,边走边说:“我先去洗澡,你的卡可以去开电梯,不用我的了吧。”他也没有意思听鹿青鸣回话,就大步走向自己的卧室。
刚才两个人还剑拔弩张,这会儿却已经如多年好友一般,自然地相处。
倒也不是,马上就念起旧情。
那天也是赶巧,鹿青鸣正好在他家玩,看到了那一幕。这家伙当时就哭了,喊着:“枭哥哥,你就这么不喜欢我送你的礼物吗?是不是也特别不喜欢我?呜呜呜呜呜”
一开始,秦枭以为不理鹿青鸣,他哭两声、闹两下就能消停。结果他就坐在那堆玻璃渣和散在地上的土旁边一直哭。
当时还有保姆和父亲的几个手下在,他们看秦枭不理,就都上前哄鹿青鸣,结果越哄哭声越大。
鹿青鸣瞄了眼手机屏,已经解锁。他没客气,接过来,熟练地拨出一串号码,刚放到耳边,就开始说话:“靳哥,我是青鸣。你到了?我现在在楼下,32楼。一会儿再和你说,你帮我拿一套衣服,嗯……今天不用太正式的,然后,我还要两份儿早餐。再给我拿个手机下来,我又找不到手机了。嗯,一会儿见。”
鹿青鸣刚将电话挂掉,就听到秦枭问:“靳柏松?”
“嗯,你知道他?啊,你看我这记忆力,他八年前就在我爸手底下做事了,你那时还经常见到他。”
鹿青鸣:“给我靳哥打电话啊,让他给我送套衣服,再送点吃的来,我刚才就饿了。”
“你不是住楼上,直接坐电梯上去不就行了。”
“我们一起吃啊,你不吃早饭吗?而且,这个时间,我那位管家肯定在打扫卫生了,让他撞见我这个样子回去不好。”
“喂,你干什么去?”
“你好歹称呼下我的名字。”秦枭边走边向身后的人说。
鹿青鸣撇撇嘴,不说话了。
现在,面前的鹿青鸣,眼尾和鼻头一红,让秦枭恍惚,有那么一瞬间,好像回到刚成年的时候,迫不得已地哄这个爱哭鼻子的人。
再多变化,他们的芯子还是那一个,还能变成另外一个人?
鹿青鸣只不过是长大了,即使在他面前装腔作势,也还是那个很好看懂、说不过就哭鼻子的笨蛋。
“嗯,好久不见。怎么还戴上眼镜了,我记得你以前不戴。”秦枭眼珠没动,站在那里十分有气场,和鹿青鸣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不一样,给人一种强大的压迫感,令人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靳柏松再次推了下眼镜框,他点下头,视线向下,恭敬地回道:“突然就近视了,为了做事方便,就戴上眼镜了。”
方絮这会儿已经把脖子扭回来,他以前和靳柏松有些接触,所以说起话来要随意的多,笑着调侃:“你这是做事太拼命,把眼睛累坏了吧。”
金鹿酒店的两层总统套房的装修格局一模一样,所以当靳柏松看到鹿青鸣走进主卧的门时,他推了下自己鼻梁上的眼镜,垂下眼皮,像是思考什么了不得的问题,维持那个动作好一会儿。
旁边的方絮也是一样,看着主卧方向愣神,脖子好像都拧不回来了。
秦枭本来觉得没什么,看到两人的反应,才想到鹿青鸣应该已经公开出柜,连一直在申市的袁志都知道,那他身边的人应该也都知情。而自己……他一直不近女色,方絮总是暗戳戳地试探他,是不是喜欢男人。
另外两个人也随着方絮一起看向秦枭。
鹿青鸣对着秦枭毫不遮掩地打量了一通,左手抱着胸,右手肘搭在左手背上,手指捏了捏自己的耳垂,吹了声口哨,用一种调戏的腔调说:“不愧是正世的总裁,简单的白衬衫都穿得这么禁欲。”
总裁和禁欲有什么关系?
他们都有任务在身,点到为止,各自退让一步。
秦枭洗完澡、换了一身剪裁合身的衬衫、西裤走出来时,看到客厅里多出来两个人。
一个是鹿青鸣口中的靳柏松,一个是自己的得力助手方絮。两个人同样是一米八以上的身高,长相都不俗,和鹿青鸣一起站在沙发前,不像是黑帮聚众议事,倒像是两位商界精英在向大明星要签名。
稀奇的是,这家伙哭那么长时间,嗓子也不哑。
最后,秦枭担心他把嗓子哭坏了,秦正又来烦自己,才去哄他。
秦枭一哄,鹿青鸣就不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