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换做往常,卢瑟肯定会纵容他赖床的,但今天却不知怎的,硬是把他从被窝里扒拉了出来。
见他睡眼惺忪,卢瑟便从衣柜里拿出一套衣服,然后将穿着睡衣的舒野打横抱起,连人带衣扔进了副驾驶。
等到舒野醒来的时候,车子已经开到了半山腰,放眼四周,群山一片浓绿,空气新鲜,鸟声清脆。
温泽西看着那熟悉的地址,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唇,手指在代码上摩挲片刻,目光内敛而锐利。
然后,他慢条斯理地将手机收回了西装口袋,侧头对身后的助理说了句什么,起身便离开了会场。
旁边的股东看着他的背影,有点心惊,光是坐在他旁边,就感受到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笑自己的相思病。
旁边的股东忍不住侧头看了他一眼,温总平日里风度翩翩、温文尔雅,难得像今天这样心不在焉。
这时,放在长桌上的手机轻震了一下,温泽西随手拿起来一看,眸光顿住。
舒野小脸一肃,义正言辞道:“哪里的话,为了哥哥,屎……味的巧克力,小野也是可以吃下去的。”
卢瑟忍不住笑了,“哪有那么夸张。”
他拿出自己的ipad,点开facetime,说:“要是无聊,就跟你的朋友聊聊天。”
卢瑟眉眼含笑,“今天可是特别的日子,哥哥下厨,做好吃给你吃。”
舒野一怔,张了张口,才委婉地说:“哥哥,要不,还是让店主做吧,你在这看风景,不好吗?”
卢瑟哥哥很喜欢为他“洗手作羹汤”。然而,虽然卢瑟这些年一直过着独身生活,技能点却没点在厨艺上,做出的饭时常翻车,味道也总是一言难尽。
两人从高岩处架起的木梯走上露台,放眼望去,十几米外,一栋精致的小木屋掩映于丛林中,不知店主是不是住在这儿。
“好漂亮……”
舒野忍不住感叹,水珠在空中漫舞飘飞,溅落在他的脸上,凉凉的。
-
温泽西坐在股东会议的现场,意兴阑珊地听着监事念着修订章程的报告,平直的语调让人昏昏欲睡。
漂亮的桃花眼微微下垂,盯着桌上的日式茶碗,骨节分明的手指在碗沿上划过。
“怎么了?”卢瑟回头问。
“……没事。”舒野有点疑惑,继续跟在他身后,向前走去。
绿盖浓密,遮天蔽日,走了大概十分钟,隐隐约约传来一阵哗哗的水声,空气中弥漫着潮润的水汽。
“无聊”还没说出口,卢瑟轻飘飘的一眼已经递了过来,舒野赶紧调转话头:“无可置疑的好日子。”
卢瑟从容淡定地看向前方,唇角挂着浅浅的笑,将车子停在了山弯处。
“这是哪儿?”舒野看看四周,一片人迹罕至的山中密林,不禁真有点怀疑卢瑟打算把他丢到这里。
四月一日!?
舒野大惊,慌忙问道:“你骗我的对不对?你根本不是带我出来玩,是打算把我扔到深山里,对不对?”
“……”卢瑟哭笑不得地看了他一眼,“哥哥舍得吗?”
舒野心里暗叫不好,这两天他光顾着胡思乱想,别的事都抛到脑后了,到底忘了什么重要日子呢?
情人节?
啊不是,2月14日早就过了……
不禁讪讪然抓了抓脸,甩锅道:“昨晚有猫头鹰在叫,我睡不着啦。”
“是吗?我怎么没听到?”卢瑟瞥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说,“只听见某人翻来覆去烙饼的声音。”
舒野理屈词穷,也不说话了,在车子里换好了衣服,托着下巴,欣赏盘山道上的风光。
沉默片刻,卢瑟换了个话题,语气轻松了些,“既然学腻了,明天带你去钟山玩好不好?”
舒野有点意兴阑珊,但还是打起精神应了声,“好呀。”
卡布奇诺微苦而香浓,咖啡却没能消解舒野的困意,他倚在卢瑟的怀里,阖上眼睫,打了个小盹。
他揉了揉眼睛,卢瑟侧头看他一眼,含笑道:
“小懒虫,以后听你的话要减去三分之一听才行,说好七点出发,你看看都几点了。”
舒野抓起仪表台上的手机,点开一看——九点十分。
-
由于心中思绪如麻,舒野当天晚上失眠了。
第二天早上,他赖在床上,将被子绞成了一根麻花,死死抱在怀里,怎么叫也叫不起。
——是他的私密邮箱的未读邮件。
桃花眼稍敛,他点开邮件,信息十分简单,只有一串ip代码,解码追溯后的地址,以及登陆时间,连说明都没有。
登陆时间就在五分钟以前,而地址——
茶碗那醇亮的黑釉,让他想起了舒野的瞳孔。
转头看向窗外的天空,碧空如洗,净朗无云,又让他想起了舒野的眼睛,水晶般清透。
他揉了揉眉心,有点自嘲地笑笑。
舒野疑惑地问:“我的朋友?”
这时,屏幕上出现了莘慕的脸,她正坐在宿舍的床上,海藻般的长发披散着, 穿着一件休闲风的白t恤,窗外可以看见美国傍晚的暗蓝色天空和金色层云。
“莘慕?”舒野惊喜地睁大眼睛,“你怎么找到我的?”
但他深谙“抓住心上人的心,就要先抓住心上人的胃”这一道理,虽然屡战屡败,却屡败屡战。
可苦了舒野,时不时吃到黑暗料理,都快吃出心理阴影了。
卢瑟捏了捏他的鼻子,挑眉道:“嫌哥哥做得难吃?”
卢瑟拉着他走上木台,找了一个视野最佳的位置,拉开椅子让他坐下。
潺潺的流水从舒野脚下经过,面前是飞溅的水花伴着哗哗的水声,空气清新凉爽。
卢瑟转身要走,舒野拉住他的手腕,“你去哪儿?”
又走了一段,前方豁然开朗,光从天上倾泻而下,一道瀑布展开如透明的巨大帘幕,飞流直下如急雨密雪,万花悬落。
舒野被这瑰丽壮观的画面惊呆了,半晌才回过神来,转眸才看到瀑布旁边的高岩上,架起了一个实木露台,露台上摆着几张餐桌。
露天餐厅只有他们两个顾客,店主是个中年男人,坐在吧台后面,一边抿着清茶,一边悠闲地烤着鱿鱼,看上去胖胖的,很和气。吧台上还扣着一本。
卢瑟笑而不语,拉着他的手,拨开前方的浓枝绿阴,寻到一条蜿蜒的林中小道,踩着厚密软绵的叶层和湿土,向森林深处走去。
舒野满心疑问,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透过密集的枝叶,他似乎看到一个熟悉的车影,从叶隙中缓缓驶过。
那颜色,倒有点像温泽西的那辆骚包的午夜蓝保时捷911,他怔了一下,拨开叶片回头张望,山弯处空旷无人。
“难道不是愚人节吗?”舒野惊疑不定。
卢瑟无奈地摇头,“今天是你跟哥哥相识的半周年纪念日。”
舒野一头黑线,“半……半周年……?这也要纪念吗,这真是无——”
等等,好像已经到四月份了……
四月份……
四月份有什么特别的节日?……
“你知道哥哥为什么,一定要今天带你出来吗?”卢瑟突然开口。
舒野突然坐直了身体,失色道:“你的生日到了?”
“不是,”卢瑟笑着瞥了他一眼,“我的生日你不是陪我过完了吗?”
临睡的前一秒,他的脑海中,浮现出晏凯复给他发的最后一条信息——
“我最爱的小乖,无论你逃到世界上的哪个角落,哪怕生死相隔,我这一生,都不会停止爱你。”
午后的阳光带着一丝慵倦,空气中,似乎传来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