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碍。”
陈修远坐在位子上,一改之前的懒散,身上多了一层稳重和沉着,语气认真道:“你是为了身上的共情蛊而来的?”
“是的。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圣僧。”
“没有为什么,哪来这么多为什么。”
魏云尔轻咳一声,佯装正定,“等你成年了你就知道了,现在小孩子不要多问。”
“嗷。”陈修远挠了挠头,问:“可是现在好像没动静了耶。”
陈修远笑道:“我家小山头上倒是有不少修炼的小狐狸,如果你想看,等到了山上,给你介绍我一个铁哥们儿,他是一只修炼千年的赤狐。”
“好呀。”魏云尔点点头,心里暗想这算不算见亲朋了。
魏云尔没想到那个叫叶儿的狐狸竟和客人选在他们隔壁的厢房交欢。娇媚的叫声、粗粗的喘气声交织着淫乱粘稠的水声,一声声捣乱他的心神。他已成年,虽知道些房中事,却从未近距离的听过,一时娇羞不已,又突然想起边上还有个未曾成年的“孩子”,连忙捂住他的耳朵,不让他多听。
“不完全是。”陈修远摇了摇头,道:“他于动作中予以了魅惑人的媚术,一颦一笑皆是暗示,这些人会下意识被他吸引。”
“刚刚那块手帕是被他法力加持过的,所以无论如何皆会送入那个男子手中。”
“他是一只狐妖。”
一股难以言喻的悲痛袭上了白狐纯粹的内心。
那是他与少年相遇的第一世。
他惊恐的看着少年的模样,第一次体会到了令他后悔的情感。他想要走到少年的旁边,想要舔舔他带血的脸,却见少年侧过头,朝着自己的方向露出了一个暖暖的微笑。
他听见少年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道:“你没事就好。”
“快走……不要让他们看见你。”
直到某一日,一个少年偷偷潜入屠场,趁屠夫喝酒正酣时,一举将所有被关的动物都放了出来。
瓠叶被人类吓出了阴影,看见那个少年郎以为是来抓他上砧板的,害怕的只往角落缩,任凭少年怎么呼唤都不出来。
少年急了,怕屠夫听见动静就快来了,手伸进去想要抱它出来,不料反被狐狸咬伤。即便如此,他还是抱着挣扎不已的小白狐出来,将它放于地上放生。
“可你既然心中有他,为何还卖身做妓呢?我……”魏云尔想起那中年男子搂着瓠叶上楼的场景,又想起隔壁传来交缠的声音,觉得心里有些愤愤的,既然爱一个人,不应该与他人有染,而是死守自己的贞操只为一人才是。
瓠叶知魏云尔内心如何做想,面露酸涩,道:“说来话长,这是好久之前的事了。”
瓠叶娓娓道来了一件三百年前的故事。
魏云尔看向陈修远,见男人难得露出了为难的神色,犹豫道:“你应当知道,共情蛊本就不是长久之物,一时半会儿的续命迟早会被消耗殆尽,更何况你用的是可以分割精魂的千年蛊虫,别说被你下蛊的人了,连你自己都危在旦夕。除非将精魂皆凝于一人身上,如此一来你和那人只有一人可活。”
“叶儿明白。叶儿从未想过要活,只求圣僧把叶儿的精魂转移到阿翔身上。”青年在地上磕了重重的几个响头,苦苦哀求道。
“那个叫阿翔的知道你为了他这么做吗?”魏云尔见状,忍不住出声道。
古筝发出清鸣的奏乐,台上的人儿舞转宽袖,起起伏伏,脚步轻盈飘逸,腰肢柔韧弯折,一舞一跳灵活多变,水眸中似含着深深情意,深邃的欲要将魂吸去。
桃花瓣随着青年的侧转而飘落,漫天飞花,构就美轮美奂的绝色之景。
一曲将近,音乐逐渐轻缓,舞动的步履渐渐变慢,青年在将最后一节跳完,纤手便丢出了一块丝质的薄布,全场蜂拥去抢,一个中年男子抢到了,高举着布大声的喊:“我拿到了!”
瓠叶步入房间,一上来就弯腰跪下,真切道:“圣僧,求求您帮帮我,帮帮阿翔吧。”
“你跪着做什么,快起来。”
魏云尔连忙伸手去扶他,青年摇了摇头,一双带水的眼眸充斥着无限的苦楚,似是有许许多多的无奈包含在其中,“如若圣僧不愿帮助我,我是不会起来的。”
“嗯?”魏云尔仔细听了听,发现隔壁确实没了声响,正要放下手,门外就响起了“咚咚咚”的敲门声。
“两位公子。”
打开房门,魏云尔惊讶的发现他们讨论的主人公便站在厢房外,面容温和的看着他,细声道:“叶儿有事相求圣僧,深夜打扰,真是不好意思。”
陈修远听得认真,心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交合采精吗就被一双手盖住了耳朵。
他眨了眨眼睛,看向魏云尔,只见眼前的人面色一红,凶巴巴的吓唬道:“这种事,小孩子不要听。”
“为什么?”
“狐妖?!”魏云尔惊呼。
陈修远颔首,道:“不过没有凶煞和孽障,应当是没害过人的。”
魏云尔感叹:“真是神奇,第一次见到真正的狐狸精。”
“什么?这贱种还活着啊。”屠夫高大的身影笼罩在少年之上,面色凶恶的拿起了那根带血的木棍,朝着少年的脑袋,打上了最后一击。
血花四溅。
少年温热的血溅到了瓠叶雪白的毛上。
这时,屠夫来了,正巧抓住少年放狐狸的现场,怒吼一声便抓着棍子打他。
少年被打得皮开肉绽,却依旧闷声不响,挡着屠夫不让他去抓那只逃掉的白狐。
待瓠叶跑出了好几里的路,反应过来刚才的少年是在帮他时,已经晚了。他跑回了原来的地方,少年已经被打的血肉模糊,奄奄一息。
那时,瓠叶还是一只尚未化形的小白狐,出于好奇山外的世界,独自一狐出山探险。
不料,还未出山便意外被猎人用枪射中,最后用笼子关起来,送到屠宰场剥皮做衣。
那时瓠叶虽有神志却未化形,关在笼子里只能凄凄苦苦的叫着,不能靠自身逃出来。在每日见着一只狐狸上砧板剥皮抽经,小小白狐的内心对人类产生了恐惧,整日瑟瑟发抖的躲在笼子的一个角落,不欲暴露在人前。
瓠叶苦笑,摇了摇头道:“阿翔都不记得我了,怎么可能会知道呢?”
“那个阿翔……是你的谁?”魏云尔心里隐隐有了答案,却还是开口问道。
“恩人。”瓠叶道:“亦是……求而不得之人。”
青年嘴边轻抿一抹淡淡的笑,柔声道:“恭喜连老爷,连老爷随叶儿去上层厢房吧。”
男人面含得意的上前,一手搂住青年的细腰,随着他一起去往上房。其余没有拿到的人懊悔不已,最后还是点了其他倌儿陪酒,继续有声有笑的喝酒吃菜。
魏云尔看完了一曲,觉得意犹未尽,感慨道:“这个叫叶儿的小倌跳得当真是好,相貌亦是绝色,难怪会引发达官贵人的疯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