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出来了,爸让你来催我再婚的,是不是?”
少聃干笑两声,他也知道凭他的头脑不可能在弟弟面前隐瞒什么。
“爸就知道盯着我。咱们家大人也没了好几年,他怎么不说找个后老伴儿。”
“就算有礼物也是给小敏和我侄儿,不是给你的。”
“我不要东西,你给我亲一下嘴就好了。”
“滚。”少晗笑着骂他,“你听听你这是要结婚的人说出来的话吗。”
“你真的想好了吗?结婚的事。”想到这样的人将要成为一家之主,少晗就止不住代替性焦虑。
“不结不行吧……如果我不要这个孩子,小敏家里人真的会杀了我。”少聃自嘲说。
“小敏什么时候生?”
“总会有办法的。”海悧握住他学长的手,“你相信我。”
“小悧,”
但芸香脸上一点也看不出康复的喜悦。
“我想下半年开始工作……我必须开始工作,不然我就没有家可以回了。”
治病花光了他所有积蓄,名下的房产也抵押了,如果到明年还没有收入,无家可归并不是夸张的说法。
“这个肉还可以。”他对菜品作出评价。今晚约会的起因就是少聃对这家新开的餐厅很有兴趣,约他一同来探店,而他们兄弟两个也很久没聚了。
“你打算送我什么结婚礼物?”
少晗嗤笑,“怎么还追着要礼物呢,你多大了?”
“影迷会的孩子们昨天来过。”芸香淡淡地说,像是为了解释病房的冷清。
“你也没有比他们大很多啊,不要把自己说老了。”海悧笑着说。
“我三十一岁了,本来就是个老鬼了。”芸香没有试图装作乐观,他早就放弃了这种无谓的姿态。本该大有成就的全盛之年,却在医院里消磨了这么久。生病这几年他憔悴许多,原本像云朵一样的长发也不复曾经的浓密厚实,即便如此,这张精致面孔放在众人中间还是会在第一时间被注意到。疾病伤害了他多处脏器,但从未在身体表面留下痕迹,尽管在住院期间疏于护理,他的皮肤仍然白璧无瑕,这也是他在患病早期未能及时发现的原因。
“你应该认识的,lord lovayne,你记得吗?他是不是那个……”少聃做出尽力回忆的样子,“你成年舞会的舞伴?”
“对,是他。”少晗用纸巾轻轻沾去嘴边的油渍,“我不会和他结婚的。你告诉爸爸:别瞎折腾了。”
【7】
你不能永远依赖我。他在心里说。
少聃反托住他的手,用力握了一握,而后抽走了。像是逃避话题,他叫来服务生催问他点的软壳蟹为什么还没上。
“不管怎么说,爸爸找的人你还是去见见吧,敷衍一下就行,别太触他霉头。”这算是少聃表示放弃的最后努力。
少晗端详着兄长的面容,忽然觉得很奇妙,少聃居然这么自然地说出这种他自己曾经唾弃的言辞。
“以前我结婚的时候,你发了好大脾气呢。你要结婚了,又觉得我应该和你一样才好。”
“没有,我不是……”少聃本能地反驳,“反正你懂的,我不是替爸爸当说客,我只是希望你过得更好。”
“谁让我被他骂了这么多年呢。”
父亲向来不赞成他做自己的事业。用父亲的话说:我给你钱买衣服为了让你好见人,不是让你去学当裁缝。依照父亲的愿景,他应该好好扮演一个“名爰”的角色,找一门好婚事,像他那些童年好友一样,每天装扮出完美的形象,而生活的内容只是陪伴孩子或赌牌。
父亲的期望他一样也没做到;以他现在的成就,距离自己的期望也依然遥远。让相熟的名流买几套衣服是容易的,让他们愿意穿着你的产品出席正式场合是完全另一回事。
【6】
(试着做朋友吧,爱情也只是友情的一种。)
次少晗发出这条消息时,服务生端来了他点的鞑靼牛肉。
“你给他找一个啊,我没意见。”
“我都能想到他要怎么说,”少晗故意换上生父的腔调:“‘你们两个没心肝的东西,气死我一个老公还不够?’”
少聃笑得仰过头去,“你学爸爸也太像了……不当演员真浪费了。”
少聃从冰桶里拎出酒瓶,给自己添酒。
“你要不要也找一个,年底之前办了,到春节咱们组团度蜜月,the more the merrier。”
少晗停下叉子,眼光在他兄长身上定了几秒。
“预产期7月。”
少晗还想说他两句,但作罢了。指责的话,早在听说他把在校学生肚子搞大的时候,就说尽了。
那个“小敏”,少晗只见过一次,可能是怀孕的缘故,脸比照片上更圆些,是那种最能激起alpha保护欲的可爱类型,现在好像送到国外什么孕产中心养胎去了,再过几天少聃也要过去陪同。原本应当在孩子出生前办好婚礼,但这事一再拖延,少聃说不想小敏在快临产的时候还为婚礼忙碌,不如等到生完、身体恢复好了再办。
但在心里,他知道,少聃就是这样,可能一生都不会真的成长。每一年过去,他都发觉这个异性兄长在他眼里变得更像个晚辈。
或者是我自己未老先衰?他也曾这样怀疑。
少聃今晚穿的天蓝色气泡纹西装和他的年纪一点也不相称。三十后半的他已不再有少年时那么令人屏息的美貌,但也仍是个称得上俊美的alpha,能骗到二十出头的未婚夫人倒不算奇怪。
“你不要担心太多,如果有什么需要我会帮忙想办法……”
“别开玩笑了,你一个人还带着孩子,我怎么可能要你的钱。我这种人,就算募捐也不会有人捐的。”
是的,人们会想到他过去奢侈、嚣张的生活。他现在卖光了所有的跑车和名牌手袋,但仍然没有任何理由让别人为他的放荡买单。
“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呢?”海悧转移了话题。
“医生说最早下周。”
“那太好了,下次就可以去家里看你了。”
试镜前一天,海悧按照计划去了医院看望满芸香。
听说手术很成功,他预想会在病房看到很多人,但实际上,除了护士,这里只有他和亭亭。
“不知道医生让不让吃,我还是做了……”他把带来的手作薄荷饼放在床头柜上,用自己刚买的鲜花换掉花瓶里枯萎那一束。芸香以前常说要海悧教他做这个薄荷饼,但海悧知道他不是认真的——芸香这个人从不下厨,他家冰箱里只有饮料没有生食材。
少晗失笑,“不是吧,人都找好了?”
“可不是么,听说还专门从国外飞回来的,你好歹去见一下。”
“是什么人啊?”
不,你只是不想落单。少晗心想。还像个七岁的小孩一样害怕失去同伴,害怕天黑时朋友都离去了,而你被独自留在公园里。
他空出一只手,越过桌面去按住兄长的手。在宽大的alpha手背上,他自己的手显得更加纤细。他和少聃容貌很像,只有在肢体相叠的时候,骨架大小的差异清晰显示出两人的不同性别。
“长大点吧。”
他从不反驳生父的责备,首先因为他了解父亲的性格和他一样倔强,任何反驳都只会火上浇油;其次,以他自己的标准,他确实还没能证明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
父亲说什么就左耳进右耳出,反正他们兄弟都早已成年,必须回家陪长辈进餐的情况也不算多。
“不过,说真的,你也该考虑下一步了,离婚都五年多了。”
“一个劲看手机……是工作上的事吗?要是在家里,爸又该说你了。”餐桌对面的alpha不满地瞄着他的手机。
“这不是没在家里吗。”他放下手机,捉起叉子,戳破牛肉顶上的蛋黄,看着蛋液渗入鲜红的肉糜。
成年omega在热潮期对生肉的需求总会特别旺盛,即使没有怀孕的计划,身体仍固守自然规律,提醒他们为即将到来的孕期积蓄能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