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还带着柏青岑的临时标记。
信息素气息不仅是有,还很重,几乎是雪箬竹成了精,一身清新冷冽的味道。
只是郑艳姝的腺体受过很严重的创伤,对于信息素的敏感程度几乎已沦为beta,才会过了这么久刚发觉。
"妈——"
沈知砚果断扑进了郑艳姝的怀里,郑艳姝急切地"哟哟哟"几声忙把针线送远点,才笑着回抱他的儿子:"哎,妈的宝儿哟。"
他们抱在一起微微摇晃着,郑艳姝欣喜地笑着,饱经过风霜有些麦色的脸上堆满了皱纹。
"——妈……"
"嗯?"
"抱抱。"
郑艳姝大大咧咧,性子泼辣,烫的港风大波浪卷常年乱糟糟的也懒得打理,用红色发夹勉强梳了低低的盘头,碎发搭在肩上,身上穿着破布似的旧背心和到膝盖的大裤衩子,连缝补都无处下手,打死也不换,非说这套舒服。
看起来这么不拘小节的一个人,应该是最没心没肺的。沈知砚一直以为她最讨厌那堆精细活儿,几年前见了都瞥嘴皱眉,可现在一瞧,缝补的衣服正是他初中的旧校服。
"那校服都不穿了。"
就像她没想过他会出轨一样,她也不知道,沈阁鸧有这样严重的施虐倾向。那一晚,她几乎被打成了残废。
他说,少管他的事情。
郑艳姝当然不是隐忍的性子,双方感情很快在日夜争执中消磨殆尽。后来,沈阁鸧把那个omega女人带回来了,那是她噩梦的开始。
后来她到了婚嫁年纪,遇到一个叫沈阁鸧的beta,据说是城里来的。沈阁鸧看见她在砍柴,跑过来拿过她手里的斧头。
"我帮你!"
他们在一次次碰面中相爱,婚礼虽然算不得隆重,但也分外热闹。
几十年的强迫生育,让月美人族又日益壮大。
至今,月美人仍是食物链最底端,流于黑市之中,不受法律保护,且禁止多项社会权利。
国家认为有他们的存在,可以保证alpha和omega的出生率,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保护本地omega,缓解性别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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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知砚从未觉得妈妈唠叨,他明白她为什么会对奴族身份看得这样严重。
郑艳姝前半生受尽惨绝人寰的折磨,全是因为那一朵罪恶的昙花。
她知道,儿子未来一定有一天谈恋爱、结婚,但那个alpha必须是信得过的老实人,而不是学校里那群纸醉金迷中生长起来的官家少爷。
"砚砚啊——"
"我知道啦——妈,"沈知砚微笑着道,"我心里有数。您喝水吗?"
沈知砚的妈妈郑艳姝正跪坐在床上,认真缝补手中的旧衣裳。
"砚砚!"
"妈,您又在弄这些针线活了。"
"……嗯,是同学,出校的时候同路。"
"哦……"郑艳姝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沈知砚大腿内侧的位置。
见不到儿子的日日夜夜里,她最担心的就是沈知砚的奴族身份。
只是她笑容忽又渐渐淡了淡,似乎有些诧异。她愣了半晌,有些慌乱地坐回去扶住沈知砚的肩膀。
"砚砚,我这闻着你身上,是不是有alpha的味道啊?"
沈知砚目光一促。
郑艳姝"噗嗤"就乐了,嘴上厉害,眼里的笑意却藏不住:"都是大儿子了,还这么粘人!"
沈知砚知道,妈妈最喜欢抱他,从小就是,只不过长大了她就不方便开口了。
所以一直以来,他在妈妈面前总是留着几分童真,以撒娇的名义,圆两个人的愿望。
"不穿了也得留着,"郑艳姝倔强的很,她认准的事情谁都动摇不得,"完完整整地留着。"
她神经大条,都没觉得儿子回来奇怪,一边缝还一边乐呵:"嘿,这针不错,没歪——哎,你瞧瞧……"
沈知砚坐在妈妈旁边无奈地笑着迎合:"好,很不错。"
老公爱她,婚姻幸福,她那时美得整日笑不拢嘴。她想,爸爸妈妈您不用担心了,世人不都像您说的那样,我真的嫁到了个好人。
沈阁鸧是知道她腿间的昙花的,但他并不明白这东西的含义。他只瞧着漂亮,"漂亮的老婆,就该有个漂亮的胎记。"
他进城工作,常不着家。郑艳姝大大咧咧,并不在乎。但后来,沈阁鸧回家带来了一身omega的气味,郑艳姝当场就像个点燃的炸弹一样和沈阁鸧大吵了一架。
"月美人"这个高洁的称呼,也就此成了笑柄,他们有了新的名字,"奴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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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艳姝自小丧家,父母也是奴族人,皆死于官家手下。一个六岁的孩子趟着破鞋走了几百里路,最终孤身躲在一个贫穷的大山里。
奴族是外来种族,本名很好听,叫"月美人"。
外观上,月美人和本地人的形象相差并不明显,只是细瞧就会发现,月美人皮肤更白皙细腻,滑如绸缎,腿欣长而瘦削。当年他们很受本地人喜欢,两族相安无事。
直至几十年后,一次战争爆发,这里的国家惨遭杀掠,敌军肆意横行,发现了这个与众不同的人种——于是,经历过颠沛流离、烧杀抢夺的月美人被敌军下令捕获,沦为慰兵的性奴。后来因为数量骤减,又被强制交配,到战争结束,这群可怜的人也并未被释放。
"别管了,我自己倒。"
沈知砚仿若未闻地下了床颠颠地去接水。
妈妈腿部残疾,还是别起来了。
沈知砚将行李箱推到墙边上,爬上床把衣裳接过来,看郑艳姝的手,果然又被针扎的千疮百孔,处处都是新的旧的血痂。
"哎呀,我一个大粗人,打做闺女那阵儿就不跟别的女孩子似的会做这精细活儿,现在老了没事做,可不得学学!"郑艳姝咂嘴咂舌地又把那衣服和线抢过来,"去去去,别捣乱!"
沈知砚最了解他妈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