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青岑看向前方的眼神有些淡漠,他并未停下脚步,也并未赏他一个余光,但深邃硬朗的脸颊棱廓被窗外阳光柔化,说出的话也并不是那么生硬。
"我强制标记了你,你还要欠我一个人情?"
沈知砚觉得,他一直都在和柏青岑差着频道聊天。
一条宽宽的楼道,柏青岑站在一边窗前,沈知砚站在另一边紧紧贴墙。柏青岑身后的落地窗阳光耀眼,身形背光,轮廓恍惚。
"算了。"
柏青岑勉强压下心头的躁郁,转身走了。
"你不会开口求救?"
没由来的一句,让沈知砚接不上话。
求救?
"你这几天打算怎么办?"
"回家。"
"那瞒你妈妈学校的电话毫无意义。"
沈知砚拖着行李箱飞快地跑起来,石子路疙疙瘩瘩颠簸不平也难阻他的脚步。
天阴的有些沉,乌云密布酿着一场大雨。沈知砚抬头看看,道路两旁贴满破烂小广告的电线杆上,编织出一根根黑压压的电缆线,将阴沉灰暗的填空切割成不规则的小块,笼罩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
"妈——!"
他们的出租屋位于城乡结合部一片几乎废弃的老房区,环境脏乱,居民鱼龙混杂,市井又尖酸,一刮风就扬着灰尘的土地上被他们泼满了厨余脚料和臭汤剩饭,活生生的贫民窟。
沈知砚穿着干净利落的清爽校服,身形欣长,脸蛋也俊逸,俨然青春大男孩的模样,怎么看也不像是这儿的人,可他走在路上的时候心里却没有半点抵触,反倒是有一种归家的安心。
这是他生活了十年的地方。
沈知砚怔过两秒后,才发觉自己刚刚有多傻,只觉得一阵脸热。他尽量不再回想,奔回教室。
……
收拾东西。
他向下俯瞰,目光追随着下楼的柏青岑。
每一层的楼梯在不同的高度自上而下延伸着各自的阶梯,盘旋交折通达一楼,层层墙壁被窗户的栏杆切割成长条状的阳光,染上一片带着平滑切面的灿烂金色,弥漫着游走的尘埃,洋洒了一片融融的温暖。
在楼梯盘旋的透视中心点,柏青岑已经走在了一楼最后一个台阶,身形变小,只能看到那一头被阳光笼罩着有些发粽的自然卷,每个发光的发丝都仿佛带着这个人身上特有的慵倦。
"……嗯。"
"我下楼了。"
沈知砚眼见自己已经追人追到了楼梯口处,耳朵一红,尴尬地往后退了一步:"再见。"
两个人出了办公室后,无言走了一段路。
"东西拿出来了吗?"
"……拿出来了。"
柏青岑抓住的重点,怎么总那么奇怪。
"人情算我欠你的,"柏青岑终于偏过头,他好像在犹豫,眉头皱起来。
大概又说服了自己什么,补充后半句,字字咬得清晰:"以后有需求,向我开口。"
沈知砚心骤然一沉,坠得他生疼。
他下意识急匆匆跟上几步,却发现那人头也不回,完全没有等他的意思。
"抱歉,我会还你人情的,你有需求就跟我说,我一定帮你……"
求救什么?
柏青岑忽然停下脚步,好像想说什么,拽了一下沈知砚的胳膊。
沈知砚条件反射地甩开他,后退几步。
"我……先回家一天,说临时放假吧。然后去外面租房子住六天。"
柏青岑"嗤"了一声,沈知砚心一颤,抬头看到柏青岑的笑。
"对不起,昨天那事……拖累你了。"沈知砚艰难地开口,柏青岑低头看了一眼他,没理他这茬。
沈知砚飞快地跑进了小院子,行李箱熟练地抬起来越过了那道低低的门槛,朝里屋神采奕奕地喊道:"妈,我回来了!"
他的脚步越走越快。
明明只有三个月没有见到妈妈,此时却已经按耐不住想要飞奔的心情了。
他要把在学校里遭受的所有委屈死死封在口中,但也一定会很紧很紧地抱住妈妈,用那种几乎要把自己揉碎在她怀中的力度,为自己那一颗惶惶不可终日的心寻找片刻的栖息处。
回家。
.
家很远,也很烂。
沈知砚扶着栏杆垫着脚尖俯望,却忽然看到柏青岑抬起头,两个人的目光一瞬隔空摩擦相撞,沈知砚顿时乱了阵脚,他的脸羞窘地烧起来。
而柏青岑立马挪开视线,加快步子跑出楼梯旋折间的可视范围。
看不到了。
……
……
因为柏青岑没有回答他"再见",沈知砚就神使鬼差地乖乖站在原地等。
振动棒折磨得他半宿睡不着,还好后来没电了,沈知砚把它拿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被震得虚脱,要不是没有柏青岑的临时标记,他真挺不住发情的热潮。
回答完,两人又变得沉默。
"那什么……谢谢你刚刚替我解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