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速的打量了他几眼。
还是一样惹眼的容貌,几十年不变的好看。
说实话,他们大老板的这张脸。
从单身做到新娘,从新娘做到妈妈。
就没见过大老板摘下过戒指。
法制频道里的那位阿sir,则是从来都没有戴上过。
到底会不会影响,他们手里的分成。
但是第一个发现不对劲的。
是前台。
………………
荣氏高层那边,也差不多都知道。
他们老大,跟东九龙那个男人分了。
慧思都不信。
她看着邱sir的背影。
依旧清瘦,不大一只。
被爆珠小声警告:“闭嘴,你难道不知道他俩分开了!?”
慧思不相信。
只有傻子才相信。
他坐在里面,翻着文件。
衣冠楚楚,眉目紧皱。
“喂,怎么不招呼荣先生?”
慧思敏锐细腻,一向是众人里面。
最先察觉到真相的人。
但这次,她却是最后一个发现的。
邱刚敖不会再去打扰。
他只是想安安静静的工作。
可能几个月,也有可能几年,也有可能在死之前。
终于死掉了,再没有人可以阻碍他和荣斐。
如果重来一次,邱刚敖想。
他可能会带荣斐,去看沈刚的尸体。
早就被冷风吹得凉透了。
他咬了一口,浓腻的馅料黏成一团,甜的恶心。
就像他自己。
截获的毒品越多,就好像又越来越多的人戒去这种瘾。
他也在天下太平的过程中,慢慢的找回自己。
他依旧没有放弃荣斐。
他想通了,他还是喜欢做警察。
哪怕曾经的信仰已经背叛他。
哪怕他曾经也背叛过自己。
你甚至在这种极端的苦痛中,开始酗酒。
最后绝望的发现。
你并没有变得更好,阿sir是你的药。
就是依旧戒不掉尼古丁,止痛片也是一样。
你以为离开了阿sir,可以重新开始。
但是太难了。
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荣氏最重要。
那是你的命。
你把扔掉家里所有的尼古丁贴片,另外买了一处房子。
不算大,够温馨。
黄金地段,升值价值高。
朋友?
不可能的。
你们那么撕心裂肺的爱过彼此。
你俩心里都清楚彼此。
不可能了。
以后哪怕见面的机会。
“好啊。”
你从车窗探出头,“等阿华他们放假,一起去。”
“以后还是朋友吧。”
“反正我可能也不会常回去。”
“你以后工作小心,不要那么拼命。”
邱刚敖一一听着,也不吭声。
他那会儿的誓言,是真的。
即便是再深的仇恨,多屈辱的回忆。
至少在那一刻。
你站在墓园门口,邱刚敖肯定是打车来的。
司机师傅等的不耐烦,借口有别的活,连忙拉了个人就走了。
你看着邱刚敖顺着台阶走下来,对他招呼道:“送你一程?”
他走上前,把花均匀的放到墓碑前。
你看他有话想说的样子,体贴的退到了一边。
邱刚敖苦笑一声,站在荣爷爷的墓前。
你会就这样过下去。
直到死亡。
你站起身,出乎意料的。
那是不是证明,你那些温柔的爱意。
根本乜用没有。
他感受不到,也不爱你。
只想挨着阿sir,亲亲他,抱抱他。
太过可怕。
只不过是因为你失忆,你毫不犹豫的离开他。
你活了两辈子,本来就不在乎那些。
过街老鼠,粪坑里的臭蛆?
不值一提的东西,你从来都不会记得。
自然也可以撒谎让阿sir绝望。
“乜个沈刚,我根本就不在乎。”
那些照片你清清楚楚的印在脑海里,哪怕是阿sir结婚后。
然后坐到地上。
倾诉那些,根本不敢对阿sir说的实话。
“我是骗他的。”
放过他。
他如他所愿。
你去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
他固执,骄傲,自卑又疯狂。
他的一切选择都是错的,肮脏又无奈。
只有荣斐,是他的光。
也不会再回来。
邱刚敖走到两人宣誓的礼堂。
是一个早已荒废的破旧教堂。
他拿起锤子,把那截沾着他血的钢筋砸弯,折断。
把圣母像砸个粉碎。
筋疲力尽,躺在废墟中哭泣。
都爱他,照顾他,尊重他,接纳他。
永远对他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然后他们互相戴上了戒指。
如果被通缉,丧失所有可能。
他会选择死亡。
在这个和荣斐定下誓约的地方。
他俯下身,尖端刺破单薄的衬衫,抵住温热的胸膛。
他垂眼看着下面残缺的圣母像。
喃喃自语道:“我某错,我不后悔。”
轰隆……一声,巨大的烟雾灰尘荡起。
模糊了邱刚敖的视线,把他的泪都染做灰色。
狰狞的干在脸上。
快快乐乐的过一辈子!
竟然还希冀!
我可以回到以前!
整点报时的钟声,不知从哪里想起。
邱刚敖举起那把锤子,狠狠的砸下。
我某错!
我想护住因为而失去一切的兄弟们,有乜错!?
我被人按在泥里践踏,日日夜夜折磨。
把我磋磨成一个,自己都不敢承认的疯子!
我是一个警察,想升高位。
抓更多的犯人,让大家都平平安安。
有乜错!?
站在她脚下忏悔。
我是一个警察,拼尽全力完成上司的命令,希望天下太平有乜错!?
我是一个警察,恨自己的师傅。
年少时玩的好,几乎逛遍了港城上下。
哪里都有他们的回忆。
但再甜蜜,再浓墨重彩的感情。
他弹了一首好久好久以前,阿晴教他的曲子。
然后砸碎了它。
就像当初毫不犹豫抛弃他的阿晴
想报完仇,快快乐乐的过一辈子。
不过是被狗再咬一口,换的司徒杰的死亡,换的他们全队人摆脱嫌疑。
换的他堂堂正正和荣斐并肩。
痴痴的看着面前的圣母像。
“你也在笑我对不对!?”
邱刚敖信教,在圣母像下宣誓时。
他真的想不出更好的方法了。
透过彩绘玻璃,外面的阳光,被折射成五光十色的光影。
打在邱刚敖的脸上,打在他的泪水中。
【惊爆!为什么我最近才发现这颗沧海遗珠!?】
下面是他们大老板的360°高清照。
1l 九
但他不开心。
前台记得,和那位阿sir在一起的时候。
大老板很开心。
他仍旧不后悔当初的选择。
再来一次,他依旧会妥协。
可以说他无耻,下贱,不要脸。
邱刚敖被荣斐的那句哀求,彻底击败。
溃不成军。
输的彻彻底底。
就连他妈妈,比之也是逊色一筹。
真真正正的石破天惊。
发丝的斑白,眼角的细纹,疲惫的眉目都遮不住的美貌。
哪怕所有人都从一次抓捕直播里,看到他脖子上的同款。
也没有人敢问。
前台接过荣斐带过来的平安果,趁此时机仔细抖着胆子。
她发现了荣斐的戒指。
在他病假上班的第一天,不翼而飞。
前台很慌,她在这里做了十几年。
纠纠缠缠半辈子。
最后还是一场空。
他们感慨一下,又开始八卦荣氏缩水了多少。
却永远走在前方,为他们披荆斩棘。
在一片黑暗的现实中,为他们开出一小片光明之地。
可以为了自己心中的梦想奋斗。
哪怕被荣斐直接揭露。
哪怕仓库那一夜,被作为最终可以打垮他的弱点,将他击败。
让他放弃。
荣先生和邱sir,是绝对不会分开的。
不管任何人说,哪怕邱sir自己都把戒指摘掉。
默认分开。
慧思碰了碰傍边的爆珠,被他一把捂住嘴。
“干乜啊!你刚刚手上还拿过枪!有没有洗手啊!?”
慧思呸呸呸的擦嘴。
那是一次行动收队的时候,他们打好报告,准备去吃打边炉。
荣先生的车和他们擦肩而过。
车窗半开。
去尝试的问问荣斐。
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邱sir,好像真的和荣先生彻底分开了。
和他坦白一切,明明白白的讲清楚那些过去。
他们一起度过,荣斐就不会被他耗的精疲力尽。
现在荣斐认为,自己离开他,他会过得更好。
他唯一后悔的只是,在杀死沈刚以后。
没有控制住,弄伤了荣斐。
因为他实在是太开心,他所有苦难的源头,屈辱的开始,罪恶的起点。
但他还是喜欢。
每一个囚犯被抓到时,受害者都好像给他一丝力量。
他抓到的罪犯越多。
可你宁可病死,都不会回头。
邱刚敖在月末,答应了复职的请求。
斩断所有灰色地带的交易,乖乖的做他的高级警司。
痛苦好像无时无刻,都在纠缠着你。
和他在一起痛苦,放弃他更难受。
奢望他的爱情,竟然是如此的艰难。
不过你倒也不像之前,不眠不休的工作。
你尝试着规律生活。
早睡早起,破天荒的去健身房跑步。
他是真的想好好对荣斐的。
说来好笑,邱刚敖坐在地上。
打开那碗被打包的汤圆。
医生让你去复查脑子里的血肿,也被你拒绝了。
记忆都恢复了。
血肿肯定没事。
甚至直到现在,爱情都依旧存在。
又怎么可能,甘愿退回到朋友的位置。
………………………………
都不会有一次。
你们是同一种人。
不是相濡以沫的爱侣,就是死生不复见的陌生人。
“当然。”
他关上了车门,你升起了车窗。
两人背道而驰。
你絮絮叨叨了一路,到楼下时才停下来。
“到了。”
邱刚敖的手打开车门,走到一半时说道:“你保重身体,有空一起吃打边炉。”
他点了点头,坐上了后座。
你把他送回了那所小公寓。
边开边说道:“警局大楼本来就是你应得的,荣宅如果你喜欢,明天我就把房产合同送过来。”
张开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最后也只是吐出一句。
“对不起,我们没有走到最后。”
阿sir也来了。
身上脏乎乎的,脸上也都是灰。
怀里捧着一束花,站在不远处。
等你离开了,他才想要挽回。
你自己都不清楚自己的想法,只是明白不能再回到从前。
也永远回不到从前。
他才会害怕,认为你最重要。
那之前呢?
如果你的离开,能让他放弃比生命还重要的复仇。
他和荣斐临时起意,用了好几天时间清理打扫干净。
请了一个退休的牧师。
在圣母像下宣誓。
现在提起,也只不过是因为,想推开阿sir。
你太害怕恢复记忆以后的自己了。
没有原则,没有立场。
仓库的那夜。
哪怕你根本不喜欢在下面,更何况是里面还有一具尸体的情况下。
但其实,真的无所谓的。
你耸了耸肩。
你是资本家,嘴里从来不会有实话的。
你可以用谎话让阿sir高兴。
在花园里摘了一束花,开车去了墓地。
还是老样子,雨露均沾。
谁的墓碑前,都放上几朵花。
然后因为他的执着,从此深陷黑暗。
他又想到了荣斐的那句话。
如果是荣斐所希望的。
即便再给我一百次,一千次,一万次选择。
他都只会妥协。
他是邱刚敖,想和荣斐在一起的邱刚敖。
他没骗荣斐。
邱刚敖睁开眼,胸膛已经有浅浅的血色晕出。
他的最后一滴泪滑落在圣母像上。
邱刚敖放松全身力气,把胸膛抵在钢筋残端。
痴痴的把手伸向半空。
我邱刚敖,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无论贫穷还是富有,或任何其他理由。
不过是一具被玩烂的身体。
他不能冒半分泄露的风险。
他想和荣斐好好的过日子。
粗大的钢筋内体暴露,邱刚敖一步步踩着台阶。
站在残余的钢琴骨架最高点。
目光虚无的看着那根钢筋。
也经不起这样的磋磨。
荣斐累了。
累到即便恢复了记忆,那种最初的感情。
竟然还在想!
荣斐和邱刚敖,死后可以葬在同一座坟茔!
他狠狠的锤下最后一锤,用尽全身力气撞翻那座摇摇欲倒的圣母像。
我只是恨我自己,竟然还抱着一丝幻想!
希望在一切结束后!
你可以保佑我,和中意的人在一起!
我想报仇!
有乜错!?
叮……叮……叮……叮……
我是一个警察!
我的师傅言传身教,仔仔细细教我的那些审讯方法,思维行动。
我按着做,有乜错!?
恨港城这个大环境。
恨官商勾结,黑幕遍地。
又乜错!?
黑白琴键被踩在脚下,邱刚敖一步步踏上台阶。
圣母像蒙有一层厚厚的灰尘,蛛网遍布缝隙。
邱刚敖脱掉外套,仔仔细细的擦干净。
很划算。
他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一柄大锤,很重。
但适合现在迫于发泄的他。
是真心实意,想求个一生顺遂的。
他没有别的办法,因为他有牵挂。
他记挂荣斐,想和荣斐过一辈子。
在分散到别的地方。
圣母像都好像在嘲笑他的狼狈。
邱刚敖把剩余的残汤,一口喝下。
但他真的没有办法了。
邱刚敖大口吞着,他和荣斐经常吃的那家汤圆。
他真的没有办法了!
【救命,为什么我到今天才看到!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荣家主这么好看!?他长这成这样!?这怎么默默无闻这么多年的!?】
手机又在嗡嗡嗡的狂轰乱炸。
又是吃过午饭的摸鱼时间。
前台悄悄打开了论坛。
逃也似的,离开了荣宅。
他茫然的走在路上。
他和荣斐,在港城土生土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