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肮脏的过往，从来都不是他的弱点。
那只是你的软肋。
只要他一提，你就什么都妥协。
但血就是止不住，甚至连温度都消失了。
医生来的很快。
你撑着最后一丝神志，把协议书举到阿sir面前。
“去打协议书，去打协议书！”
荣斐不能活过来，他既然选择了长埋地底。
就不该再出来受这种情爱之苦！
你呕出的东西里面已经带着血。
你推开邱刚敖，镜子里的你像个疯子。
疼痛好像海浪，一层高过一层。
啪的一下就全都碎了。
你的记忆又是一片空白。
阿sir拍着你的背，焦急的叫着你的名字。
费尽心力，甚至不惜撕破脸，也要保住张崇邦的你。
每天都在失望中等待的你。
在每周一次的见面中，越来越绝望的你。
你吐得太厉害，连呼吸都跟不上，全身都在抖。
脑子里却飞快的闪过一幕又一幕。
躺在icu里的阿sir，在icu外看了一夜视频的你，杀人的你，一步步站在阿sir身后，暗地里为他保驾护航的你。
他又凶你。
他凭什么凶你！？
你刚想张口骂，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搅。
邱刚敖一个健步，拽着你的领子把你拖回来。
‘噔’的一下关上窗户，完全没了刚刚温软的模样。
“你疯了！？”
连同着那个时候，没有落下的泪水。
一并还清。
邱刚敖抬头看荣斐，仿佛想从他冷淡的眉目中。
才会把救命稻草当做中意！
你的一只脚已经跨过栏杆。
几乎疯狂的威胁阿sir。
为乜不能好好对我！？
一定要让我失望！
逼着我一步步丧失所有自信。
面上却狰狞愤恨。
凭什么！？凭什么！？
凭什么我忍了这么多年，忍得心血耗尽你都不回头。
“荣斐就要原谅你！？”
“凭什么你想要回头的时候，他就总要在身后！？”
“凭什么你要这么一步步的逼我！？”
被你厉声呵斥：“你别动！”
你心里很慌，又很乱。
只知道想离阿sir远一些，再远一些。
成千上万的阿sir，忽然就消失了。
你推开他，踉踉跄跄的跑到窗户边。
六楼，又破又小。除了地段好，升值空间一般。
成百上千数万张张阿sir。
失忆前的荣斐心心念念的邱刚敖。
你的头忽然很痛，无法忍耐的剧痛。仿佛下一秒，整个脑袋都会从里面炸开，张牙舞爪扑出的血液里，都带着阿sir的样子。
他轻轻的吻住你，凌乱的卷发散落在你眼前。
他捏着你的后颈，越吻越深。
你的呼吸开始困难。
不属于你的心脏节律，快速的跳了一下。
那是荣斐。
邱刚敖的怀抱越来越紧。
“他都不会后退半步。”
你浑身冰冷，窗外照进来的阳光。
都给不了你半分温暖。
他的手指紧握，关节青白。
嘴唇抖的，好像赤身裸体的身处寒冬腊月。
“但是我……妥协过。”
“哪怕你只是稍微怀疑的问一下，我身上的那些痕迹。”
“我都会心虚的立马跑开。”
他把那份协议书撕的粉碎。
“我腿侧的疤，是他划的。”
“烟疤，是这几个人烫的。”
“胸膛的刀痕和旧疤，是这几个人。”
他是后悔，但没有自卑。
他挑出两张照片，亮给你看后团成团扔到角落。
“我记得那两个人，拿公子威胁我。”
他扬着手里的文件。
“是这些恶人施暴的对象。”
“我在黑暗当中，都没有崩溃。”
“你会把这些照片甩到我的身上，一点点的告诉我事实。”
“让我崩溃，让我签字。”
邱刚敖从床上跳下来，连腰间的最后一层遮羞布都扔掉。
他一夜夜的翻着。
你开始变得烦躁，事情好像并没有。
像你想象一样进行。
中意到真正的荣斐一开口，他就能忘记那些苦痛。
一心只想和他在一起。
他拿起了那堆照片。
但他是中意的。
十年前的邱刚敖，不敢承认。
在教堂宣誓的邱刚敖，同样虚伪。
然后在他最柔软，最相信的时候。
用最残忍的刑具去折磨他。
刚开始的时候，他还能分的请。
怕荣斐。
沈刚骗了他太多次了。
在那些他坚持不住的日子里。
全盘对荣斐坦白时，他还是会犹豫。
还是会恐慌。
还是会否认。
如果不是一无所有，他不会迫切的想抓住荣斐。
想赎罪。
才和沈刚做交易的。
他是中意的，如果在浴室那边。
他听到的不是荣斐的声音，他不会放任自己陷入昏迷的。
在医务室，如果不是以为，是荣斐在哭。
“晚了。”
他不会忍，谁都不会特殊。
邱刚敖细细的打量着那份协议书。
“我后悔我在监狱里的时候，不该那么犟的。”
他掀开荣斐给他盖上的被子。
“这样就不会留疤，不会进医院。”
什么都知道。
他忽然有一种巨大的荒谬感。
他苦心积虑，甚至不惜跟荣斐闹翻。
邱刚敖收拾好那几十张照片，对你竖了竖大拇指。
“你真厉害。”
邱刚敖长舒了一口气。
只是心照不宣的回答道。
“icu的时候。”
他捡起床上的照片，继续问道。
“大家都好过！”
你抖着手，从最下面拿出协议书。
邱刚敖的卷发散落在脸侧，你看不清他的表情。
“警校教的踢腿，也是可以被打断。”
“圈在犯人腰上的。”
你推开他，把床上的被子全都盖到他身上。
“我想他死，你想他活。”
“两次我都付出代价了。”
“第一次让我知道，格斗第一乜用没有。”
走进来，看到那不堪的一幕幕。
邱刚敖咳了几声，荣斐没有上前。
他把湿透的卷发，全部捋到脑后。
那是你不知道的真相。
邱刚敖握了握空落落的手，自嘲的笑了一声。
“我妥协了半秒，就把那个人鸡巴咬断了。”
握住了荣斐的手。
从他的眉心划过。
喃喃的低语道：“跪下去的时候，眼里就只能有鸡巴，少把自己当个差佬。”
邱刚敖仍旧心中有怒，眼里又恨。
但他却渐渐放松了身体，佝偻下了腰背。
“我只要跪下去，舔几下。”
他最终还是挺起了腰，直起了那截背。
在监狱里永远都被人按下的骨头。
“我是我们队的总指挥，张崇邦可以说有。”
他扬起脖颈，拼命的深吸气。
“我还有兄弟。”
“那次行动……”
荣斐还是那个样子。
讨厌张崇邦，却不认为他应该死
想把他甩开，却不否认他的功绩。
可你什么都不记得，无情无义。
“签字！”
“我不签！”
你想错了。
邱刚敖去打了协议书，他身上全是荣斐呕出来的血。
黏腻发烫。
他不知道怎么做，才能帮荣斐，他全身上下都没有伤口
你忍不住了，踉跄了两下。
阿sir的脸在你面前渐渐模糊。
你却强撑着精神，捏着他的脖颈要求。
汲取一点点力量。
“我打不过他们，我那些年抓过的人，真的太多太多……”
“我……”
一片空白里，全是不甘。
他现在做给谁看，他应该补偿的那个人已经被逼死了。
现在的你，才是荣斐最想成为的人。
快要死掉的你。
和你已经腐烂发臭的尸体。
那些记忆只出现一瞬，就好像空气中的泡沫。
已经被被权利和复仇，扭曲了自我的邱刚敖。
坚持要杀张崇邦，甚至连无辜的姚sir，都不想放过的邱刚敖。
第一次站在阿sir对立面的你。
推开他，抬脚就冲向卫生间。
胃里痉挛着绞痛，把吃的那些食物，强制性的往上推。
你一张嘴，就是还没消化完的酸臭胃内容物。
与他的怒吼相反的，是他抱住你的双臂。
很轻的拍着你的背。
“你别，你别吓我。”
“去给我打协议书，签字！”
“你他妈做梦！”
你抬脚就跳。
逼得我小心翼翼，从来不敢透露半分心意。
逼得我甚至以为，你一点都不中意我！
只不过在你一无所有的时候，只能抓住我。
现在我不过是失忆！？
你就怕了！？
你那么中意我！？
胸膛的跳动在那瞬间几乎重合。
你头痛的要裂成两半。
内心深处叫嚣着。真好，他终于可以放下一切了。
让地下的荣斐，再也醒不过来。
你说的每一句话，几乎都是喊出来的。
“凭什么你把那些腐臭烂肉剜出来！”
经历那些事情的时候，他没有哭。
在往事已经尘封了十年，甚至可以隐瞒一辈子的时候。
他选择了掀开。
你脑子里忽然冒出这么一句，然后打开了窗户。
“阿斐，你别乱动！”
他冲上来想拽住你。
你推开他，完全顾不得他的反应。
跪在地上喘着粗气。
“荣斐！？”
几乎窒息的那一瞬间。
你的脑子很乱，眼前闪过一幕幕，自己都不熟悉的片段。
大巴车里，按着阿sir表白的你。穿着学警制服的阿sir，囚服的他，带着骷髅面具的他。
同一时间，胸膛里，不属于自己的节律越跳越快。
深埋在黄土中的荣斐。
眼皮开始微微的跳动。
他抱了上来，哽咽的哭到。
“给我一个机会，来救救你好不好？”
你无措的被他抱着。
“但现在是十年后，三十五岁的邱刚敖。”
他的眼眶红红的，甚至睫毛上，都还有未曾滴落的泪珠。
“哪怕你把这些过往，全都摆在他面前。”
他数完最后几张，拿起了那份协议书。
“阿斐，你说的全都对。”
“十年前，二十五岁，刚刚出狱的邱刚敖。
他又接连挑出几张，一张张团起。
“这几个人最变态，喜欢我跪下去。”
他一点点叙说着那些过往，有一点点扔掉那些记忆。
“更何况被你拖出泥潭的现在。”
你觉得事情的发展，好像有些不对。
邱刚敖没有崩溃，没有自惭形秽。
整个人赤裸的站在你面前。
坦坦荡荡。
“可我是当事人。”
他又不自觉的重复道：“真的不是的。”
他说完这句话，又后悔的低下头。
“你信我，我真的没有邀请过……任何人的。”
“我能干乜！？”
“我知道的。”
邱刚敖打断了你的话。
“你怕我不签字？”
你点点头，“邱sir，大半辈子过去，说不定我们就是不合适。”
“本来你想用这些照片，干乜呢？”
但他真的是中意的。
中意到被骗了无数次，在听到心里的声音时。
还是会不长记性的张开腿。
但是到后来，就分不清了。
他甚至开始害怕荣斐的声音。
因为假想的温言软语过后，恐怖的现实让他很痛。
夜夜用着荣斐的声音去迷惑他，让他屈服。
让他变得不像自己。
让邱刚敖变成婊子。
邱刚敖从来没有说过。出狱以后，哪怕是跟荣斐做。
他心里也是怕的。
不是怕他发现身上的那些伤疤，是怕他。
他不会张开腿的。
如果不是，鬼迷心窍的想斩断自己心里的念想。
他不会迫不及待爬上荣斐的床的。
“是啊，哪怕我在张崇邦的事情上，退一点点，不做的那么绝。”
“你是不是……就不会忘记我啊？”
他放下那张协议书，站起身面对荣斐。
“你也就不会知道那些事情。”
“我忍一忍，我们总能快快乐乐的过一辈子。”
你把协议书搁到他手里。
也要报仇的样子。
是不是伤透了他的心。
才让荣斐这样厉害的人，都选择忘记。
脸上的所有伤疤，都清清楚楚的暴露在荣斐面前。
哪怕从找回荣斐的那天起，邱刚敖就做好了这个准备。
但当亲口把瞒了十年，并且以为会一直藏到坟墓里的秘密。
“这两次的不退，我都后悔了。”
邱刚敖闷闷笑着，不明白自己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荣斐都知道，失忆前的荣斐。
“你想起多少？”
你摇摇头，“我乜都没想起，我自己调查出来的。”
买凶杀人的时间，正好是icu前后。
却确定他一定看得清，那些照片。
“你是从乜个时候知道的？”
他没有问清楚，你也没有反问回去。
看都不想看的别过头。
文件无序的散在他脸侧。
“别说了，我不感兴趣也不想知道，我们痛快一点，签上字。”
“人那么多，打不过的。”
他茫然的看着自己手心，哑着声音说到。
“拿枪的手，也可以握别的东西的。”
他又笑了，比哭还难看。
“我天生就是这样的硬骨头。不被打碎，就不会回头。”
“就像我们之间，横着的张崇邦一样。”
鼻梁上的，右脸颊的。
“想救的那么多，只吞一个怎么能够？”
你飞快的抽出手，整个人头痛的都有些眩晕。
“他们就有医生。”
邱刚敖的泪水已经停止，他站起身。
回想着第一次妥协的一幕幕。
“可我不能。”
“是我害了他们。”
“标哥断了条腿，阿华阿荃，还有爆珠。都被打的昏迷，公子被毁了容。”
邱刚敖的记忆更往前拨。
那个命运一般的雨夜。
让他的整个人生，都乾坤颠倒。
其苦不堪言，其痛难言尽。
邱刚敖出狱十年，却日日都好像在那间牢笼里。
时刻胆战心惊，荣斐会敲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