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看着他写满抗拒的表情,回了个阳光朝气的笑容,露出尖尖的犬齿。
……
三日后,澄河郡边界,高耸的青山下一条窄道上远远行来三个身形挺拔的男子。
“嗯。”祁天河点了点头,元阳郡的皇城,本就是他初下山之后的目的地,只是中途太多波折,至今仍未成行。
“对了,岚。”祁天河忽地想起“藏”可是九州有名的情报、杀手组织,说不定知道些什么,“你知道这掏心灭门案的详情吗?”
岚摇了摇头道:“只知道有这么个案子,回头我帮你们打听打听。只是他们行事十分隐蔽,照你所说,那三人曾用过鬼族灵器,看来背后似乎还和鬼修有些关联,所以一时半日的,应当查不出什么。”
“什么话,我一直很勤快好不好?”岚哼哼道,“喂,那个姓薛的,东西都到嘴边了也懒得吃啊?”
“还有我的份?”坐在床上的薛灼星狐疑地看了眼岚,这傻狗怎么突然那么好心,不过他也没和食物过不去,当即利落穿好衣服,走过去拿起个肉饼。
面类和肉的荤香淡淡萦绕在屋内,全然没有昨夜妖气四溢的样子。
“咳!天、天河,你醒了啊。”薛灼星手忙脚乱地紧了紧露出大半胸膛的衣襟,奇怪,明明大家都是男人,为什么他总感觉那么不自在呢?
“唔……”祁天河翻坐起身,捏着眉心,总感觉昨夜睡得那么沉有些怪异。
只是还没等他细想,桌边就传来岚一贯充满朝气的声音:“醒了?”
祁天河望了眼内城萧瑟的样子,问道:“这疫病有多久了?”
这幅模样,可不像是才一天两天的样子。
“两三月了吧。”
“止步!安阳城生了疫病,若要取道元阳,还请绕行。”
还绕行?!岚嘴角抽了抽,这速度已经够慢的了,再绕,怕是真得明年才能到幽都了。
“好端端的,怎么会有瘟疫?不会又是些宰了鸡狗牛羊随便掩埋的事儿吧……”岚不满道。
“靠!”薛灼星被挤得一个踉跄,刚刚对岚生出的那点共鸣顿时散了个干净,他一脸不爽地看着二人几乎贴一块儿的脸,暗骂道:“这狗崽子果然还是很讨厌。”
……
安阳城乃是郁河郡西侧的一座小城,城外的宽广河道时有商船途经,沿河广布着平坦的良田,每到收成时日,便是金灿万里,是以虽规模不大,一城的百姓也活得十分滋润富足。
“谁说的,我就从来没杀妖的想法。”薛灼星将竹叶含在唇间,吹了个响亮的哨,惊起一林飞鸟,“害人了该杀就杀,若是没害人还杀,那不就跟冤狱一样了,这时候该罚的就是那些正派!”
岚无语地看着他,“就你,遇到妖还是先跑吧……而且打狗也得看主人呢,就像流霞宗吧,打了师弟来师兄,打了师兄来师父,再打,最后连师祖都恨不得出山了,你怎么罚他们?”
“啧。”薛灼星颇有些哑口无言,以往在遂州城的时候,就因为他是孤儿加上没个正经活计,也是发生了啥偷摸砸抢的事都有人往他身上栽,那时也是没处喊冤。一时间,他竟是跟这一直看不顺眼的狼妖有了些共鸣。
薛灼星嘴边叼着片竹叶,声音有些含糊,“早说了,变成狼载我们,你小子又不肯。而且还不是你非要跟着,有什么好抱怨的……”
也不知是气场不合,还是初见面就目睹他日了自己好兄弟,薛灼星对这傻狗颇有微词,一路行来吵吵闹闹的都不知道几回了。
祁天河早就习惯了他二人的打闹,在后面摸着小腹,以灵力又探了一回,仍然无所发现,自那夜青鸟撞入他腹中,阳火稳定了许多,但他也难以再主动调集阳火的力量,几次灵力内视,都没有发现任何痕迹,看来那布下封印的人修为比他高上太多,唉,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人,他会知道阳火的秘密么……
澄河郡,烟城客栈内。
“唔啊——”薛灼星大大地伸了个懒腰,从床榻上坐起来,窗外阳光暖洋洋的,他只觉好久都没睡过那么扎实的觉了。
长腿一蹬,薛灼星踹到了另一条腿,只是不像女子那般软乎乎的,而是结实中带着韧劲,毫无疑问是男人的腿!
“我说,你们脚程也太慢了。”岚无所事事地把双掌枕在脑后,一步一顿,“接下来还得往东边绕道郁河郡,这速度走到幽都得要猴年马月啊……”
他乃纯风之体,赶路向来化为飓风,习惯了风驰电掣的速度,然而他们一行有个才练气中期的薛灼星,又没有飞行法宝,注定没法太快。
前些天跟着祁天河二人一路引火扎营,风餐露宿,倒也有些新奇,但连续几天,天生奔狼习性的他到底还是腻了这慢吞吞的速度。
祁天河不算太失望地点了点头,冥域不在人间界内,按理说滞留人间的鬼修数量极少,这事情果然不简单。
“神凰集就在元阳郡,你们到那儿去,确实能遇到很多修士,说不定也能打听到什么。”岚摸了摸吃得略撑的小腹,“正好,我也没什么任务,就陪你们走一路好了。”
“什么?!”一直没动静的薛灼星急忙咽下一口包子,夸张地喊道。
三人吃了个饱腹,期间互相知会了各自的近况,岚回“藏”总部交了任务,北妖界那边,钟灵座座主阴谋被破,倒也没什么反应,暂时很安分,毕竟那也算是从魔界偷去的,被魔界自己的人毁了子集后,混元殿的人不去找麻烦已经算是怪异,钟灵座的人自然不会多事。
祁天河觉得,魔界没派人出来寻仇,大概跟北昊秦锋二人有关,混元殿此刻怕是处在争权夺势的纷争之中,无暇他顾。
“所以,你们要去幽都寻机遇?”岚不着痕迹地看了眼闷头啃包子的薛灼星,从提到那灭门惨案开始,他就变得沉默了下来。岚也没特意安慰对方,态度十分自然。
岚一脚没规没矩地踩在凳上,一手捏着个咬了大半的肉包子,“醒了就来吃东西吧。”
祁天河看了眼桌上摆的满当当的烧麦、包子、肉饼,笑了笑道:“你今日怎么那么勤快?”
有岚在,如果昨晚真有什么,他应该会发现的吧,但看他现在这样,应是没什么事,祁天河不再多想,走到桌边拉了张凳子坐下。
“嚯,瘟疫?我看我们还是绕一绕吧。”薛灼星下意识捂了捂口鼻,三人中,岚是妖,祁天河久居山野,只有他的反应最似常人。
岚鄙夷地看了眼他,言下之意是你好歹是个修士了,寻常疫病怎么会害得了你?
薛灼星此刻也反应过来了,讪讪地把手放下,在衣角拍了拍。
然而此时此刻,安阳城却是一副愁云惨淡,街道上行人寥寥,偶有几个步履匆忙的百姓走过,也是以袖掩口鼻,一脸凄然。
这般氛围下,整个城都好似暗淡了下来,罩在一片阴云之下。
城门口,两个站岗的士兵脸上俱蒙着厚厚的布巾,长枪一横,将祁天河一行人拦住。
岚这一番话倒是提醒了祁天河。
“岚,那你跟着我们去幽都,岂不是很危险?”祁天河停下脚步,皱眉望着岚。此前他跟岚相处都成习惯了,对他妖的身份早就看淡,加上一路也没遇到过正派修士降妖,一时间都忘了妖族在中州属于异类。
岚挤开薛灼星,亲昵地揽上祁天河肩膀,嘿了声道:“这算什么,每个妖修都多少有点隐藏手段,只要不是正面撞上,肯定不会被发现的,毕竟那些大能修士,也不是整天闲得到处游街抓妖。再不济,遇上了我也能跑,化神期的来也未必能追上我。”
“郁河郡可是流霞宗的地盘。”岚语气带着嫌弃,“那群人嫉妖如仇,飞在天上那么显眼,你这是想借刀杀人谋害我啊?”
“为什么嫉妖如仇?他们祖上被妖害过?”薛灼星随口一问。
“对你们人族来说,杀妖还需要理由?”岚有些奇怪地看了眼薛灼星,“人是善,妖是恶,不都是你们的道理么?除了北、东与中州的交界处城镇,妖修若敢在内域大城内显露踪迹,不都是要被正派追杀的。”
过往的风流经历让薛灼星顿时一激灵,他怎么会跟男人睡一个被窝?!
扭头望去,入目是祁天河那张帅气健朗的脸,薛灼星下意识松了口气,记忆开始回笼——靠,差点睡得不知今朝是何日了。
祁天河被踹了一脚,也慢慢醒了过来,二人的视线撞到一块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