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出了校门口，清冷的街道只剩下几个小摊位，柏油路像是铁板烧一样，散着惊人的热度，叶谨薄薄的鞋底快被烧穿，他眯着眼看向家的方向，阳光似乎将视线扭曲了，朦朦胧胧的。
叶谨感觉腰上一痒，一双成人的大手握在他的腰上，叶谨惊的就要往前面跑，背包的背带被一只手大力地拉住了，他惊呼了一声，来不及刹住的双脚向后一滑。
“碰”的一声，他紧闭着眼，却没有感受到想象中的痛，一股热气包围着他。
他还在和叶谨说着等到叶谨住进了他家，他们每天应该做些什么，宁添文自顾自地列出了张表格，每时每刻都写的详细。男孩的热情或多或少感染了他，叶谨暗自期盼着宁添文告诉他，宁成准备好了，他准备去告诉叶谨的父母，叶谨要有一个新人生了。
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没过一礼拜，宁添文的注意力就从这上面移开了，那张被他涂涂改改多次的表格被扔进抽屉里，叶谨看到时，它已经皱巴巴的，和垃圾桶里的废纸没两样，就好像叶谨一再被折叠起来的希望，最后变成天上的一颗星星，遥不可攀。
保姆把做好的食盒放在桌上，只有一个，是宁添文的，她看着叶谨不为所动的样子，还是开口问道:“要我给你准备午饭吗？”
叶谨讶异地抬起头，一双黑溜溜的眼珠到处看着，才确定了她是在问自己，连忙摇摇头，“不用，姐姐，我吃食堂的，不用麻烦了。”
保姆看他乖巧，心里的几分怨气也消下了一些，她到底是不该和一个孩子计较，毕竟撞破她和先生间的情事也不是他故意的，只不过先生对他倒比起对待宁添文更像个父亲。
叶谨有些不安，但柔软的大床很快带走了他的疲倦，他进入了甜甜的梦乡。
隔天的早晨他并没有看到宁成，他和宁添文早饭都吃了一半，也不见他人影。他小声地问了在给宁添文做便当的保姆，“姐姐，叔叔不在吗？”
“先生有要事要办，一大早就出门了。”她冷淡地说道。
“有沙子飞进去了……”叶谨眨了眨发红的眼睛，眼泪流了下来，宁成听了便找了处地方停下，熄了火，转身拨开叶谨的手，“别用手揉，很脏的。”
“眼睛睁开，别怕，看着我的手指，对……呼！”宁成猝不及防地对他吹了口气，眼睛一阵痒痒的，叶谨使劲眨眨眼，那种讨厌的异物感消失了。
“……都是你吓的，唔……放我下来。”叶谨扑腾地挣扎了几下，他的动作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宁成笑着抱紧了他，手在他背上缓缓地安抚。
“你忘了我之前答应你的事吗？”宁成附在他耳边说道，叶谨停下了挣扎，“我，我以为你忘了。”他几乎是不再对这件事抱有希望，几乎是。
“我听说你最近表现的很好，连添文都和你学乖了不少，所以我想，是时候给你奖励了。”宁成抱着他走向了停在街边的黑色轿车，他打开车门，把叶谨放到副驾座上，给他系好了安全带。
宁成，那个男人的名字，叶谨在那晚从宁添文那知道的，宁添文说起他父亲来骄傲十足，即便他看上去有点怕他。
“我爸有好大一家公司，你要是住下来了他也养得起你。”宁添文拍拍胸脯说道。
“嗯，但我爸爸不会同意的。”叶谨泼了桶冷水，拉了拉睡衣袖子，这衣服面料和他平时穿的都不同，滑滑的，像水一样，好舒服。
“我吓坏你了，抱歉。”
他认得这个声音，叶谨缓缓地睁开眼，满是水雾的眼里映出宁成的模样，他忍不住抽泣了一声，“叔叔。”
“你就像是水做的一样，真爱哭啊。”宁成抹去他眼角溢出的泪水，把人一把抱起，叶谨吓得搂住了他的脖子，生怕自己掉下去。
他开始尝试着理解老师讲的每一句话，抱着作业迈开步子跟上出了教室的老师，宁添文在下课后总扑了个空。宁添文后来时常在搬试卷和作业簿时，从办公室的窗户里看到他，埋头在老师前面的空座上，被一堆试卷和作业淹没。
宁添文没再找他玩，每天放学后，他就看着叶谨进了办公室，趴在窗边偷偷看了他一会后再离开。
日子一天天过去，叶谨背着书包走在操场上，夕阳映的他洁白的校服从红霞渐变到明黄，额头覆满了汗水，办公室的空调坏了好几天了，在堆积如山的作业堆里，汗水直流的他睁不开眼，眼睛现在还有点酸酸涩涩的感觉。
只是心血来潮吧，看他今早就已经把昨晚的承诺忘得一干二净了。
“时间快到了，别用跑的，会肚子疼。”她催促道，看着两个孩子抓起东西，细瘦的双肩背负着沉重的书包，朝着外头跑去。
叶谨过上了几天平静的日子，和平时没多大区别，听不懂的课堂作业，怎么睡都睡不饱的大脑，还有像小鸟一样在他身边说个不停的宁添文。
“那……没，没事了。”叶谨埋头扒着饭，没注意到女人不悦的眼神。
“……叶谨，我爸不会骗你的。”宁添文碰碰他的手臂，“放心，我会再提醒他的。”
叶谨不在意地应了一声，他早习惯了大人的口头承诺，光是宁成昨天对待他的热情就足够他开心一阵了，至于他会不会守诺，叶谨并不放在心上，大概吧。
“我送你回家，顺便和你父母商量下我们的约定。”宁成碰了下他细嫩的脸蛋，被叶谨嫌弃地躲开。
叶谨报了家里的地址，宁成带着他穿过大街小巷，叶谨搬到这一年多了，但是从没好好看过这座城市，他望着窗外，看着夕阳落下，铺在城市钢筋水泥上的一片红海，热风吹拂过他的脸庞，带着粗糙的沙砾。
“唔……”叶谨揉了揉眼睛，难受地晃晃脑袋。“怎么了？”宁成朝他看了一眼问道。
“我爸会说服他的，到时候我们就能住在一起了。”宁添文抖了抖被子，整整齐齐地铺好，“该睡觉了。”
“嗯，晚安。”
“晚安。”宁添文关了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