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就是他所担心的,在国情院的正常任务之外,在他的家中就有一位人身安全可能受到威胁的人——朝鲜前特种兵中尉安泰熙。虽然已经宣布朝鲜特工除一人逃脱外,其余全部死亡,而且安泰熙也更改了名字,可是元俊宰却一直担心他的安全。与黄长烨等人相比,安泰熙绝对算不上什么重要人物,然而假如被北韩得知他还活着,让这样的一个人继续存在,对于朝鲜来讲也是一种耻辱,那是行动失败的活生生证据,没有成功自杀殉国更是损害了朝鲜精神,所以元俊宰希望在工作之余,安泰熙能够尽量减少外出,尤其是那些比较混乱的地方,比如歌厅酒吧之类。
这时,安泰熙的手机响了,接起来一听,原来是工作上的事情,他又连续打了两个电话来联络工厂与客户,这才终于可以继续安心吃饭。
然而元俊宰却发现安泰熙忽然间盯着手机发起愣来。
“我在这里想对北韩阐明当前的三项原则:第一,绝不容忍任何武力挑衅;第二,我们没有加害北韩或者吸收北韩的想法;第三,从可能的领域着手积极促进南北之间的和解与合作。……”
一听到第一条的“武力挑衅”,安泰熙立刻就想到了自己曾经的作为,而往他的碗里放了一块加吉鱼的元俊宰想到的则是李韩永。
历史事件的日期往往有所巧合,就在去年的今天,朝鲜投诚者李韩永被北韩特工暗杀身亡,他的韩国妻子也一同毙命。
裴永旭很坦然地侃侃而谈:“因为我向往朝鲜的思想,韩国如今的年轻人很傻,不关心政治,在会社里是工作机器,私人时间疯狂玩乐释放,只知道享受,享乐主义,被物质蒙住了自己的双眼,因此任凭那些狡猾贪婪的政客们摆布,但是朝鲜不一样,朝鲜人很讲政治,那里虽然暂时遇到了困难,然而人们仍然是充满热情的,她们的理想主义并没有动摇。”
安泰熙不由得一阵头疼:“北韩……未必是像你想象的那样,而且你过去那边,阿妈妮会很担心吧?”
裴永旭倔强地说:“正因为不完全了解,所以才要过去看一看,我的祖母、母亲、父亲全都反对我这样做,但是她们改变不了我的决心。”
安泰熙:又来了,虽然北韩身份没有什么好羞耻的,然而自己真的不想听到别人动辄询问这件事,因为无论是同情还是蔑视,这种不同寻常的眼神都是让人难于接受的。
“是的。”
“我可以理解因为那边暂时的经济困境,所以有一些人就放弃了社会主义,跑到韩国来了,不过你将来还打算回去吗?”
安泰熙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该和他说些什么,你和在宇都了解我的过去,其她的人不知道也并不要紧,可是慎彬……他是在监狱里遇见我的,我不知道该和他怎样解释。”
元俊宰点点头,伸出手来握住安泰熙的手,柔和地说:“虽然曾经做出过承诺,但并不一定要现在就履行,因为此时条件不够成熟,将来的某一天,你会打给他的。”
安泰熙脸上的纠结在这几句话之下渐渐消散,他抬起头来对元俊宰笑了一下,放下手机继续吃饭。
元俊宰走过去接过他的外套,挂在衣架上,然后亲了他一下,笑着说:“其实我也想和你说,找个机会还是去学校读书吧,你现在的薪水确实偏低,到学院里深造一下,出来后就能拿到更好的薪水,而且你现在这个样子,确实有一点恶性竞争的嫌疑。对了,明天元宵节,尽量早一点回来啊,我做好东西给你吃。”另外还有礼物送给你。
安泰熙笑得很甜,点了点头,明天自己确实是要努力避免加班的。
第二天早上,安泰熙走出公寓,居然看到了韩真姬阿嬷的孙子裴永旭,安泰熙顿时感到有点尴尬,自从那一次阿妈妮把自己当做标杆模板向自己的孙子展示之后,裴永旭就一直对自己不冷不热,当然两个人见面的机会也不是很多,韩国不是朝鲜,监视偷窥成风,更没有类似人民班的基层监督组织,尤其是汉城这样的大城市,人们更是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因此安泰熙很幸运地不用经常见到他,倒是也缓解了那种不自在。虽然今天碰到了,不过彼此点点头也就过去了吧。
“泰熙,怎么了?”
“慎彬的号码,我虽然存了起来,可是从来没有打过,他曾经说今年一月份出狱的,现在应该已经在外面了吧。”
元俊宰温和地一笑:“为什么不打给他呢?既然曾经是很好的朋友。”
李韩永原名叫做李一男,他的身份虽然不像黄长烨那样显赫,然而也是非常敏感的,因为他是金正日前妻成慧琳的侄子,他的母亲是成慧琳的姐姐成蕙琅,如果按照王朝的谱系来算,他也可以说算是皇亲国戚了,虽然不是直系,而且成慧琳的身份并未获得正式承认,然而无论如何总是有关系的,可是李韩永却在一九八二年的时候从留学地瑞士叛逃到韩国,之后他的姐妹与母亲也都离开了朝鲜,这无疑让金正日大为丢脸。
这些有名望或者身份地位特殊的脱北者最喜欢做的一件事就是写书,李韩永也出版过自传,讲了许多金家的私生活,种种原因加在一起,导致他在脱北十五年后与妻子一同遇刺。
虽然对于朝鲜的诸多举措不以为然,然而对于那些北韩同行的能力,元俊宰从专业角度出发还是尊敬的,这么多年来,北韩的那些绑架、暗杀、袭击活动确实十分惊心动魄,跌宕起伏,几乎每一次事件的情节都曲折紧张,简直是集合了各种票房大卖元素的现成剧本,如果拍成电影的话,效果绝对会精彩过好莱坞大片,一定会引起轰动的。
安泰熙默默地看着他:要怎样才能打消你这样的念头呢?可惜我的许多经历无法对你讲,如果你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可能会大吃一惊的。
转眼半个月的时间过去,二月二十五号这一天是一个特别的日子,这天上午,许多人都收听了第十五届总统金大中的就职演说,晚间新闻的时候,电台将他的演讲片段又重新播放了一下,主要是他的对朝“阳光政策”。
安泰熙一边吃饭,一边仔细听着,白天现场直播的时候他在工作,没有时间去听,现在才终于有了空闲,这或许也算是裴永旭的“要关心政治”的提醒起到了作用吧。
“恐怕是不能了吧。”不过这孩子的话好像有点不一样的味道啊,如果不留意,很容易误认为是嘲讽的。
“我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我也没有资格评判别人,不过我们的学生组织正在策划要在今年暑假去一次朝鲜。”
安泰熙顿时震惊了:“去朝鲜?为什么?”南韩的情报工作已经沦落到要使用学生去做的程度了吗?
哪知今天,裴永旭居然主动和安泰熙打招呼:“喂,泰熙。”
“啊,永旭,早上好啊。”
“哦早安。泰熙,听我祖母说,你是从北韩来到这里的,是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