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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木屋区忆旧录(第2页)

人难免会有自相矛盾的时候,但是这忽悠的也未免太厉害了一些,对比前后言论,简直好像吃饭撒了被鸡啄了键盘,从前看,里面说“贤者以其昭昭使人昭昭,今以其昏昏使人昭昭”,现在的情况则是“以其昭昭使人昏昏”。

“啊,郭先生又有信来,我的稿费也已经汇了过来,真麻烦他费心了。”

“郭先生如今还好吧?”

“是啊,那里还有一些家业,也不能没人看守,所以我老婆和我女儿都在那边,过几年倘若是风声缓和了,我也要回去,香港虽好,毕竟弹丸之地,还是大陆更加有发展。”

当时余若荻嗖地转过头去:“这位……林先生,你是林先生吗?让你妻女赶快来这边,说来探亲也好,找船偷渡也好,总之越快越好。”两年的时间,余若荻基本能听懂粤语。

“啊,真的如此急迫吗?到这边来,我的生意最近也不是很好……”

景心眼睛登时一亮:“啊,那可太好了!”

这件事很快便张罗了起来,谢芳仪和余若荻拿出钱来准备盖楼,戴凤和丁香听说这件事,也各认了一股,于是余若荻工作之余便去跑各种手续,又找人设计公寓楼,还要找施工队,这些事情拉拉杂杂办下来,到开工的时候已经是九月底。

这个时候大陆已经开始了公私合营,家中对这件事并没有多讨论,因为没有什么好说的,这段时间每当去茶楼吃早茶,便可以听到周围的茶客冷嘲热讽:

有的时候,母亲也和自己说起当年的事,那个时候母亲与姨妈也很艰难,从医院里出来之后,便直接住进了空间之中,山洞里省了柴炭取暖,最常吃的蔬菜是竹笋,巴不得一文钱都不要花,所有的东西都自己动手做才好。景心可以想象当时姨妈和母亲的窘迫,不过和这些住在木棚里的人相比,最起码房屋够宽敞坚固,虽然没有电力和上下水,然而冬暖夏凉,也不必担心漏雨,景心从小到大都没有住过那种“雨打芭蕉淅沥沥”的房子,在山洞里面,连外边的雨声都听不到,看到木板棚的时候,她第一个反应就是:这样的房子下大雨的时候不会漏水吗?

这时,余若荻端了一盘枇杷走来:“景心,来吃枇杷的,很甜的。”

景心说了声“谢谢姨妈”,便拿起一只枇杷咬了一口,默默地咀嚼着。

当时余若荻甚至想,不说国家方面,单纯个人角度来讲,幸好张灵甫死得早,否则王玉龄只怕也是前途未卜,吴海兰婚后两年被杀,张灵甫阵亡的时候,与王玉龄结婚也刚刚两年。

别的倒也罢了,当时港报上登了吴石的遗书,里面有这样几句话:“余与碧奎结婚,壮年气盛,家中事稍不当意,便辞色俱厉,然余心地温厚,待碧奎亦克尽夫道,碧奎既能忍受余之愤怒无怨色,待余亦甚亲切,卅年夫妇,极见和睦,此次累及碧奎亦陷羁缧绁,余诚有负渠矣……思之不禁泪涔下矣。”

或许是“人之将终,其言也善”,这番话吴石平日里只怕不肯轻易说的,只是从他这一段临终反思之中,却看出这是怎样一个人,很显然那脾气是沾火就着,是一个随时爆炸的火药桶,碧奎女士这么多年非常艰辛,这还是将军夫人,不是乡野村夫的妻子,也要忍受这些,丈夫出事,自己连累得也给判了九年,好在总算旧友仍在,能够把她保了出来。

这位吴石将军,名头倒是很大的,号称“十二能人”,能文、能武、能诗、能词、能书、能画、能英语、能日语、能骑、能射、能驾、能泳,先不说那相貌,从才能上来讲,够得上风流倜傥了,这要是写在言情里,也是很动人的一个角色,该是多少女孩的梦中情人呢?结果日常生活却是这个样子,那些惊才绝艳在恋爱的时候是很好的,生活之中需要的或许是更平稳的质素,这或许就是为什么当爱情进入婚姻,往往让人不愿再言说的原因。

对赣州那小小的院落,景心并没有太深的感情,虽然是姨母生长的地方,可是自己在那里却并没有留下人生经历,纵然能够理解姨妈的感情,但要自己也发生那样的眷恋,却不是很容易,只是紫藤花真的是很好看的,每当紫藤花开的时候,一串串茂密的花穗垂下来,看上去便如同紫色的帘幕,如烟如雾,极为美好,尤其这里除了自己一家三人,又从来无人踏足,因此便更有一种恍若梦幻的感觉。

望着眼前这优美开阔的花丛林间,景心不由得便想到了前几天去木屋区看到的景象,真的是十分凄凉,各处都是木板草草搭就的房屋,只能栖身而已,有的木屋建在平地,有的则是搭在山上,沿着一段陡峭狭窄的水泥板台阶走上去,旁边的扶手栏杆是单薄的木棍支成。到处横七竖八架着晾衣杆,一件件衣服就晒在那上面,随风飘飘摇摇,让景心想到了上海狭窄的弄堂,只是比那要凄惨得多,起码租界中深深的巷弄里都是砖瓦房,不是这样一点就着的木棚。

那一天大嬢嬢留在家中,其余几个人都过去看,结果本来是观察木屋区的情状,却弄得自己一家几个人给人盯着瞧,还有人特意打开门来居高临下地看,弄得自己很有些难为情。

“也是不容易,那么多人挤在台湾岛,要再住上海那样舒适的房子,不太好办到呢。信在这里,你看一看吧。”

余若荻接过信来,展开一看,只见上面写了台湾如今的一些情况,比如严厉反共,马克思鲁迅的书全都是禁书,另外还提到了一件事,“吴石将军之夫人碧奎女士,已在陈诚、周志柔等故旧营救之下出狱,如今独自抚养一女一儿,状实艰难……”

余若荻放下信,王碧奎女士也真的是命运坎坷,吴石的案子是发生在五零年,当时自己在大陆,虽然也看到了报纸,不过报上信息并非很详尽,后来自己到了香港,特意去图书馆找了旧报纸,来了解这件当年轰动一时的大案。

余若荻摇了摇头,这一耽搁,可能就无法挽回了。

后面偶尔谢芳仪想到这件事,仍然有些愀然不乐:“当年还说鼓励私人企业的。”

余若荻咯咯笑道:“这便是‘揭穿麒麟皮下的马脚’。”

“好哦,这种时候就应该赶快捐献家产,这样才可以保命,假如很积极的话,可能还能当上共产党的‘先进人物’,得一个奖状。”

“幸好我当初离开了那边,假如还留在那里,只怕性命难保。”

“可是林生,上一次你说,你的老婆孩子还在那边?”

余若荻也轻松地吃着,过了一会儿,她看了看侄女的表情,咯咯笑道:“怎么了景心?倒好像有什么心事一样。”

“姨妈,我在想,那些住在木板屋里的人,真是很不幸。”

余若荻点了点头:“我这两天也在和姐姐商量,不如拿出一笔钱来盖一栋楼房,也不必多么豪华,只要坚固能住人就好,便宜地租出去,也算是我们回馈社会。”当年国难财发得爽,现在是应该回报一下了。

比吴石更厉害的便是张灵甫,在北大历史系读过两年,然后考入黄埔军校,这个时代号称“文北大武黄埔”,张灵甫真的是科班出身的文武双全,而且相貌堂堂,结果枪杀第二任妻子吴海兰,可怜吴海兰给人家说是通共,到如今新中国建立已经五年了,也没见有人给她颁发烈士证书。

他的第四任太太王玉龄,如今说是已经去了美国读书,也是个悲惨的人,十七岁结婚,果然是新娘从娃娃抓起。

前世自己曾经看过一个电视节目,采访王玉龄,王玉龄说起张灵甫在前线,有人在背后议论自己,张灵甫便敲打了她几句,王玉龄立刻要求离婚,无法原谅丈夫对自己的不信任,这一次张灵甫或许是吸取了教训,也或许是妻子的背景有所升格,王玉龄家族是富商,当时是程潜主婚,吴海兰则是铜匠家庭出身,社会等级差了好多,因此这一回张灵甫表现得非常诚恳,给王玉龄敬军礼,然而今世当自己再回想这些事情,不由得便要为王玉龄捏一把冷汗,这也是好悬啊。

当时香姨摇着扇子,啧啧连声地说:“比我当年在闸北住的地方还差。”随着扇风一阵香气便飘了过来。

阿苹叮嘱道:“小心脚下。”

地上丢着垃圾,墙根处还放着破烂的竹筐,一副凌乱破败的景象,然而却并不荒凉,堪称人声鼎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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