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龙头开到比中间要小的一点儿,殷旻拿着手机端坐在桶前。
在模模糊糊的相机里仍能看见其抓住笼子上的铁杆拼命往上爬求生着的姿态,直到,被透明的水全都淹没。游走着游走着,过了那么十分钟?就不再动弹。
殷旻最终还是选择将那困于牢笼双眼泛白的母鼠放出。
然后呢,然后,这家伙真地将那大老鼠给好好的养着了吗?
自然,自然是的,按照着网络与书本上的攻略与知识,照顾鼠中孕妇。只不过最后一点儿,他没有做到。
临产期的前几天,一瓢带着冰碴的水就从天而降直落于那大肚鼠的头顶,一瓢又一瓢。
至于那一团粘稠,不清楚滋味如何,是不是像小时候长辈常给他留的鱼眼珠一般。
殷旻嘴角放下。
可猫自发性的冲进火堆里哪能足够?
真地很惹人嫌啊。
所以他又无法抉择了是吗?
所以还是选了老一套,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听障人士。
他僵了僵,随后继续低头一个饺子分三口吃。
她楞了楞,而后无措干笑着收回手臂。
一家三口,在大年三十这天吃着一年才有一次的团圆饭,居然如此无言,一句话都不说。
瞧瞧那金汤龙虾海参花胶鸡,要不是吴鸿松非得等着殷旻上桌才吃饭,他早就大快朵颐尝尝那肉被煮得刚刚好的滋味儿了。现在,有着那么一点点的柴。
但总归还是好的,是肉,那么香的肉,殷父终于不用再体会在边疆时那喝着寒凉的雪水顶饱着了的东西了。
“吃啊,旻,把口罩摘下来吃东西吧,好不好?你碰碰饺子的碗壁,是不是刚刚好能进肚,不热的。”
不是,那殷父呢?殷旻不是他的孩子了?
因殷旻各方面与殷父想要的儿子大相径庭,送美国之前他就对殷旻不管不问了,没死就成,带把儿的,随便怎么舞。
……
儿子永远打通了却没讲几句就挂断的电话,和那家里头地下一层永远阴冷打开后在柜内有一个巨大蟑螂模型的房间。
吴鸿松真的是要吓哭了,她迫切的想要知道儿子到底是怎么发展到这一事态,最后却无奈及心酸的发现和承认,所有一切,皆为过错,皆为徒劳。
她和殷旻的父亲当初种下了什么因,现在就得到了什么果。
但今天是除夕,他好容易能从军区返回家里安心的日子……算了,就这样吧,多年如一日。
“旻,来,吃吃今年的饺子,我有告诉厨房说放盐少一点儿不然嗓子干了。”
吴鸿松在外如何刚断果决说调查就调查却又能在必要时候弯曲向来强硬的态度待人接物,在内就是如何以全权拥抱保护起来的姿态去如着殷旻的意,生怕怎么一不高兴就嘟噜起个白白白的脸蛋子。
“少爷,夫人叫您吃饭了。”
“我知道了。”观感不太对,毫无血色的手指攀上了旋钮转了那么几下。
知道了知道了,喊是知道了的结果殷父殷母又在饭桌上等着快四十分钟,那做儿子的才堪堪现身。
谁说的,解剖开始之前蟑螂只是被冻晕,在我用镊子把他的一只脚给扯下来时,其他的肢节和触角都还在动。
想想主体换成冻晕却没死了的人,在被开膛破肚之时摇晃着脑袋摆动着双臂的醒了,这不多有趣儿、多好玩儿?
丫就喜欢诈尸py,是吧?
嗯…瞧瞧那被他给全全剪开腹部、再把内脏全部清理干净露出的似蛋糕上的奶油颜色的脂肪层,那么那么的油腻丑陋,是怎么就能被人称之为漂亮的了?
他把他自己剖开也是丑的啊,给人他妈的看心肝脾胃肾大肠小肠,不也还是一大堆人说他好帅?这帅,那帅。
这又和我有什么关系了?蟑螂就蟑螂。
像个正常的孩子。
这有什么好说的,再丑恶,他殷旻肢解时不也玩得不亦乐乎好几个小时。
也是,想想漂亮的蝴蝶前身,一条只知蠕动的菜绿毛虫,弄死都会喷出同色的粘液,烦死了。
所以,不应该叫拆,应该叫肢解才是。
可肢解好像也不太对,有些东西不用殷旻肢解,它挣扎挣扎着就死掉了。
钟木槿的那个儿子被随意带到赵礼貌家里说抽不开身照顾,连同着那只听闻随便从街上捡来的狸花猫-啊,都是又野又脏的东西。
这不,就是现在,在这个幽凉的地下室,他正将那个黏在蜡盘上的饲料蟑螂的头部给用刀口切割了下来,准备放到显微镜下好好观察着。
随便挑一处组成其中口器的,上唇、下唇、下唇须、大颚、小颚、小颚须-这六样东西,他清楚的不能再清楚。
因为,在被显微镜放大而后再ps过的蟑螂器官图片是近些年来殷旻一年一度更新着的九宫格朋友圈。
就不能装在麻袋里用什么东西全给压碎了吗?
所以万万不行绝对不能够。
那到底要怎么办?
不信归不信了,那原因其实也是很简单的啊,殷旻怕脏。
身为拥有爱拆除东西癖好的人,怕脏,居然怕脏。
是踩扁了怀孕着的母鼠的血肉内脏混杂在一起的呕吐,也是高中上生物课要解剖弹嫩青蛙的提醒。
他先是打了一下随即挂断,而后火速点击了发货按钮,那在暗网想要贪便宜买下枪支的小混混就顺着留下的电话号码打了过去要问着去哪里交接货物。
那个莫名其妙得了第一的人就在快递货车行驶的马路中间接起了手机,心想着前面不是才打过一次马上挂断了,怎么又来?
货车急刹,橡胶轮胎与地面发出刺耳的长鸣。
几十分钟以后,保姆照顾好了殷旻的呕吐,随即十分之嫌弃的将大少爷的鞋与扁了的鼠一齐扔到了垃圾堆里。
其他的,用线缠绕着幼毛的鸟勒至半昏迷再最后一下通电,喷洒着液氮冻住了退役军犬的一只眼睛诸如此类的怪事,殷旻似乎怎么也做不够。
做不够做不够,做不够就移到人身上来了。
其实殷旻是有过想选的专业的,不如已然完成的那般听命于父母随着大流,什么企业管理。
而是,正常来说为期不知道多少年才能上台的临床医学。
原因很简单的,殷旻爱拆东西而已。
它重重的躺在地上,犹如浸了水的沙袋。
那沙袋怎么能进水?
病秧子轻轻微笑着想出解决方案。
它一直在逃窜,那犹如微型瀑布的水落,穿过一下就可以存活。
所以殷旻打算直接灌水好了,啊,不是,不能灌水,不要灌水。
要一点点的来。
以前家里面抓到了一只巨大无比的老鼠,似乎是怀孕着的雌性,肚子鼓胀,为了腹中孩儿温饱将什么能吃的东西都给咬了个遍。
可那时殷旻却提议出要好生养育着人家,直至新生命全权诞生,才去处理那只本性不坏的母鼠。
想要自己的宝宝吃饱,有什么大过错?
“说啊,你今年做了什么。”
那觉得赵礼貌更适合当自己儿子会来事儿的殷父-自然,赵爸爸也觉得殷旻更好,脑袋足够聪明去哪儿都不愁-哪能受得了这个?张口就是对着殷旻问道,你今年在家里又干了什么有做出什么成绩吗?
而殷旻是真烦最讨厌别人和他讲话的,尤其是问问题。因为回应,有很大一部分的概率对方还会继续问下去,所谓,应了,回了,不就代表着有的聊了?
而不回应,对方势必会认为是自己没听清,然后再张着那大嘴喷出口水。
虽然一眼就能看出来内馅儿丰富饱满,但那外皮因为过久的、长时间的蒸制已经显得好似从未有人下口的干巴了。盯着那硬起的边角,就知道硌嘴巴。
吃吧,吃吧,早吃完早解脱。
殷旻脱下口罩拿起铁筷夹着饺子进肚的模样让吴鸿松看着好生欢喜,她摸了摸那柔软的黑发,隐藏着大多数亚洲妈妈对于孩子的母爱。
不是就说他儿子长那样就不讨喜,白白弱弱的跟一得了瘟的病鸡儿似的,然后还见人就躲不爱打招呼。
怎么了这是?这么给你当上将的爹丢脸?拉倒拉倒,现在看来,有儿子没儿子没什么差别,我还是听从上面的指挥说去哪儿就去哪儿好了:
如今这个年纪这么一回想起来,还是南部的好,广东那边的人是真会吃,什么东西,都透着一个鲜字。
因为是天才,所以就可以什么事都不用操心了吗?
最开始,把一个十岁都不满的孩子送去美国?
哟,这事儿可不能够再向殷母提起。
结果,那只猫上蹿下跳的,冲进烤着叫花鸡的火堆里烧死了。
殷旻与其直视着,他在窗户里面看着那水球一般明亮晶莹的双眼一步步被火给烧干着的只留一团粘稠。顺带该是发出生前见了狗般的尖叫,当然,尖叫应只存在于开始,过后,就是他再怎么费劲也无法隔着玻璃听到的呜咽声了。
殷旻嘴角扬起。
没办法,工作实在太忙太忙太忙太忙太忙了,其之繁重劳累,和被钢丝卡在脖子上抬着自己行走差不多,脚压根儿不沾地。因而哪怕殷旻刚出生那会儿她坐月子,也是少来与儿子之间的陪伴。
好容易前段时间上去到了地方,她可以暂时下来下来接受那般培训、能真正意义上在家里待了个完整的一天时,吴鸿松发现,所有的一切,当真是晚了。
晚了。
且还戴着一张口罩。
且还皱着一双眉毛好似父母是费尽千辛万苦才把这座不愿下凡的神仙给请下台来似的。
于是乎殷父瞧着立马不悦了,鼻子呼出好大好大一声的哼外加一句什么东西。
差不多,不是都说了,喜欢安静点儿的,猫猫狗狗鸡鸡鸭鸭之类的老动,血像自刎似的向天满目洒开,很烦。
显微镜下的蟑螂复眼同时也在回望着,隔着一根塑料管,一双死,一双活。
哒哒。
行行行,蟑螂就蟑螂,他快点儿弄完这些个恶心吧啦的变态游戏吧。
我在弄了,游戏不就是需要花费时间享受的吗?不用那么急,我还得先看看复眼再把那头给分成六份才是。
可是,他这么解剖一来,也和挣扎没有什么关系了啊。
因而他那ps过的,放大器官图,确实是,美丽的,前胸后背六只脚。尤其是翅膀,那种在外显示着的从白到金的渐变纹路,蝉翼,不过如此了。
啊,殷旻其实也是有解剖过蝉的,但因为蝉本身并未如蟑螂那般丑恶,修饰以后倒是少了那分惊艳。
所以,殷旻还是更中意蟑螂,随便自己怎么对待的恶心虫子。
每年一发,下面都会有好多好多人点赞,以及多条言论称赞好生漂亮。
简直奇怪到家,明明是一只丑恶的蟑螂。因而十足的引人发笑-第一次发出的时候与殷旻粘的最近的赵礼貌到底觉出什么不对,打出「?这啥」的问句后就被殷旻半扯着嘴角回了个「cockroaches」,再然后赵礼貌立马私聊了三个问号过来,殷旻看到,随即在床上捂着自己肚子发出好大一声爆笑。
那是一种得逞作恶了以后的张狂,是眼泪都要从那苍白脸颊挤出的不要命的肆意。
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以及仍旧屈服于的洁癖,殷旻最终能够剖开拆除肢解的活体物品似乎只剩下那么一圈了。
虫子,而且还不能是那种会蠕动的软体动物,不然是真的会吐,太恶心。
所以,想想一只只肥厚无比的蟑螂吧,想想,还为民除害呢。
啊昂,他想要修为专业的临床医学可不仅仅是肢解着物品,他要真想那般,只能去选择法医了。
可法医第一工作环境那么恶劣肮脏,而且也不是解剖活物,毫无挣扎反应,有什么好玩?
可如若真是活物他殷旻也受不了啊,看到那腥红散发着热气的液体,就想呕,再加上活物不安分的动,不他妈直接甩到身上去了?那般厨师杀鸡画面仍旧历历在目。
啧,怎么他在对面咖啡厅看着的只是随随便便的晕倒然后被担架抬起救治,其他地方一点儿事儿没有?不是被卷到底下了?
算了,先把账号销户再说,干干净净的才好继续。
那这就不对了,如此一头野兽就能改了那么符合他喜好的专业?不信。
下午四点钟是快递货车经过学校门前的阶段,而星期五三点半就放学了,那个人刚好又是轮到学校卫生的,或许,会在四点钟的时候就在了门口。
当然,不成功也没关系,以后还有着的是时间,咱们慢慢玩。
然后,算对了,临近四点钟的时候,出来了。
自然也是不同于其他正常的小男孩儿般亦或者是正常的男性般那样对着死物、譬如玩具一类的东西爱拆,而是,对于活物。
能动的东西。
殷旻自己也不知道为什…哦,不对,该是知道的,知道的,爱看它们挣扎着的模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