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渺这便听明白了,绕了半天弯子原来是趁着黎慎之不在,准备下黑手除掉他。他非但不害怕,还对着郑奕嫣然一笑,灿烂得好似春花盛开:“那你想好待会儿要怎么动手吗?手脚仔细点,你哥也不是吃素的。”心下暗想,不知道我死后,墓地旁会不会有你郑奕的一席之地。
郑奕也不知想到了什么阴毒法子,看着方渺也莞尔一笑:“你少拿我哥吓我。你以为我哥对你有几分真心吗?他早就知道你是卧底,当时不杀你,是因为你漂亮,长得漂亮还是个极其淫荡的双性人,能帮他做很多腌臜不堪的坏事,留着比杀了有价值。”
这一点方渺早就清楚,黎慎之叱咤黑白两道,打过黑道上的算盘,点过白道上的帐,是最精明不过的商人,自然从不做赔本买卖。
郑奕倾身上前,拍了拍方渺苍白如纸的脸蛋,狎昵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在吃醋呢?好歹我们也做一夜夫妻,方师兄这副皮囊可真是销魂蚀骨,让我念念不忘。我还在想哪天跟我哥谈谈,下回操你,带上我一块儿玩。”
方渺冷笑着说:“择日不撞日,现在就把你哥叫来呀。”
“哼,激将法对我没用,我不受你挑唆。”郑奕俏皮地挤了挤眼睛,继而坐回原位,恢复了方才的严肃神色,变脸变得跟翻书似的,腔调也更惹人讨厌,“你知道为什么这些天都是我哥亲自来照顾你吗?”
郑奕吊儿郎当的轻哼了一声:“好东西,我费了很大的劲才偷到手的。方师兄,现在你应该舒服多了吧。”
方渺脸色煞白,掐着留有针孔的手臂愣怔了好半晌,想了一想,却不上他的当:“黎家……是不允许任何毒品出现的。”
郑奕笑了起来,说:“看来你没病糊涂。为了你这样的人,我犯不着冒险,我可不想在这种鬼地方与你闲话家常。”
“方师兄,好久不见,想不到你还活着。”郑奕亦是双手插在裤兜里,站得十分挺拔,用他哥最常出现的倨傲神情,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苟延残喘的方渺。
方渺眯着一道眼缝,迷迷糊糊地望了他一眼,颇不感兴趣似的把脸往被子里埋了埋。
“起来!少在我面前装死!”
言尽至此,他也没什么好说下去的,方渺是个聪明人,知道该如何权衡利弊。
方渺果然沉默不语,眼眸望着郑奕身后的小窗,好似涣散失神,又好似远眺着他触碰不到的自由星空,翕动着嘴唇喃喃说道:“夜深了,你先给我一个安然无恙的美梦夜晚,好不好?”
郑奕挑了挑眉毛,起身离开。
说着他又叹了一口气:“本来你在玛丽公主号上闹那么一出,我差点就杀了你,你知道我手中那把餐刀抵在你脖子上的时候,我多想狠狠割开你的喉咙吗?杀了你,再杀掉尹元凯,这一切不过是海上的一次船难,我安全逃生,还是郑警官。可谁知道,我哥竟然带着人追了过来!我只好当着我哥的面强奸你,这样他就会把你当成垃圾一样扔掉,叛徒,尤其是肮脏的叛徒,我哥不会留在身边……”
“说了这么多,我怎么净听见你细数你哥是怎么对我网开一面,怎么双重标准的啊?你哥新想的花招,哄你来逗我开心的是吗?”方渺讥笑道,丝毫不为他所挑唆。
郑奕目光落在方渺脸上,直勾勾的一眨不眨:“你很开心吗?可是你这开心要到头了。玛丽公主号上的军火运输前天已经全部运输完毕,后天,我哥要在非洲边界,跟他的主顾进行交易,大概要离开一周左右吧。”
有道是一场秋雨一场寒,这里的秋季连日阴雨连绵,虽然还没冷到下雪的地步,方渺被囚的地下室里却已经是寒气入骨。黎慎之只是在暗室里停留几个小时,也被湿寒的潮气裹得难受。
不出意料,方渺入秋后没挨几回操就病倒了。像之前在玛丽公主号上一样,高烧不退,水米难进。
他在地牢里昏迷的当晚,黎慎之便发现了。可他现在这样的阶下囚身份,再也不是黎爷枕边的矜贵情人,私人医生一次面都没露,只有装在餐篮里的几粒药,勉强保住他的命。黎慎之倒也大发慈悲的不再趁机折磨他了,方渺吃过药,昏昏沉沉地在温暖的被子里睡下。
郑奕复又续道:“你心里肯定在嘲笑我,我哥色令智昏,也让你得了不少消息向警察邀功,对不对?方师兄,我哥是不是对你说过,‘我给你的,你才能要。’你那些所谓的立功消息,不过是我哥哄你玩罢了,看你伺候得好,赏你点功劳立,不然你这双腿怎么会在他面前越张越大呢?”
方渺皮笑肉不笑的哼了一声,说:“我知道。秦三一死,他去菲律宾看望某些叔伯,我就明白了。秦三不是他的人,也不是‘蝎子陈’的人,现在比他辈分高,资历老的那几个长辈,只有‘蝎子陈’是对他毫无保留的,其他老东西都有着各自的算盘,秦三虽然只是码头上盘点货物的一个小喽啰,但是货经过他的手,他说是多少就是多少,这些年那些老东西帮他兜着,吞了不少黎慎之的东西吧?”
郑奕打个响指,赞许他说得很对:“像这次,你通过他去菲律宾,又套了仇云几句话,猜到我哥是去谈军火生意,死皮赖脸地跟着过去。我哥那时就提防你了,而我,就在警局里运作,换掉了原本跟你接头的暗线,让你的消息送不到警方手里。这是我哥不愿意给你的。”
方渺木着脸一声不吭。
他自顾自地继续说:“我把你是警方卧底的事,捅给了其他叔伯们知道。我哥想保你,只能保住一条命,但保不住你的周全。把你关在这里不当众杀掉,是我哥的面子,那群老东西到底还是怕他。”
顿了一顿,却转折道:“可是方师兄,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你在这种鬼地方关着,总会出点意料不到的意外,譬如吃饭噎死了,喝水呛死了,睡觉冻死了,再者就是疯了自残自杀……也或许像你现在这样,病得气若游丝,随时都可能一命呜呼。”
“那你现在眼巴巴的跑过来,又是想做什么?”
郑奕站了片刻,颇觉得有点冷,拢紧衣领,在方渺床尾坐下,一本正经道:“自然是想和你叙叙旧。关了这么久,外面现在是风是雨,你一概不知吧?哦,不对,你至少知道我哥的心情如何,心情好呢,操你的时候就温柔;心情不好,他那根鸡巴可要让你遭大罪了。”
方渺嗤笑一声,反过来讥诮他道:“你哥床上那点阴私,你也要成天偷窥?知道的,你们是俩兄弟;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想给姓黎的做小情儿,吃我的醋呢!”
他狠狠踢了一下床脚,见方渺毫无反应,又不得不亲自去把方渺从被窝里提起来。方渺实在头痛得睁不开眼,软绵绵的任由郑奕像抱玩偶一般抱坐起来,手臂上忽然感觉到一阵凉意。
“唔……”紧接着是一阵刺痛,有什么针剂一类的东西注射进了方渺体内。
方渺呻吟着睁开眼睛,那药也不知是什么成分,药效快得出奇,他身上的酸痛和眩晕立即消退了不少,意识精神的宛如嗑药嗑嗨了的人。想到这一层,他不禁深吸一口气,连忙撸起衣袖查看,看见静脉上一个血点针孔,瞪着郑奕厉声问道:“你给我打的是什么针?”
方渺握着手腕上镣铐铁链,目送他的身影出了木门,脚步声渐行渐远,直至消失不见,方才下了床,握着粗重的铁链敲了敲小窗下的灰白墙壁,沉声问道:“谁?出来!”
笑了一笑,朝方渺脸上喷着热气,“方师兄,春宵一刻值千金,我哥一定会来跟你道别,你的最后一个春夜,好好享受。”
方渺抬起眼眸,一字一顿的说:“你不怕我向他告密?”
郑奕却浑然无谓道:“权钱酒色,男人最爱的还是权势和金钱,你方渺算个什么东西?!你向他告密,他若当真为美人不要权势,那么这笔生意就会由我接手,黎家也得换换天了。”
——说来也可笑,他病得快没了半条命,才终于能在床上简简单单的安睡一夜。
方渺闭上眼,于半梦半醒间自嘲地想着。
然而就在他快陷入熟睡中的时候,前不久已经被打开过一次的木门又再次发出铜锈的涩声,来人手里拿着一支蜡烛,一豆灯火在阴冷的地下室里扑朔。脚步声离方渺的床榻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他床榻对面的墙壁旁,那人把手中的蜡烛放在清理过的老旧烛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