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裕园很稀奇:“原来你见我还要经过我的同意?”
梅荀干巴巴地道歉:“对不起……”
有一个女人在电话那头跟许裕园说话,她说话有口音。梅荀只隐约听到她在说什么仪器设备。许裕园没有管电话里的人,和她长篇大论地交流起来。
我喝醉了,梅荀躺在床上,混混沌沌地想。身体内部十分躁动,大概是易感期来了。是酒水有问题,诱使我发情吗?
床头柜上有一部座机,不知道能不能打长途电话。梅荀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盯着天花板看,连眼睛也不眨。从座机听筒里传出来的“嘟——嘟——”忙音和他的心跳形成了共振。
电话被接起了,对面用公式化的语气说出:“喂,您好。”
大多数人不敢直视他的眼睛,那些饱含欲望的眼神总是落在他的嘴唇,然后沿着嘴唇缓慢往下移。他很早就知道,美貌总是吸引注意力,成为众人欲望的落脚点,却无益于真正的爱。
梅荀丝毫不为这些目光动容,他拨开人群,迈步往前走,把所有的议论都留在身后。
转角绕到另一条走廊,是一排客房。梅荀随手推开一间,里面烟雾缭绕,比烟草更重的是大麻味。有人递给他一根雪茄,把他拉进屋里,梅荀退出去,把门合上。
梅荀把果汁放在两张躺椅中间的圆桌上,按着桌面站起来,“我还在等前任回心转意,没心情谈新的。”
陈信旭挑眉,“我在想我哪里比不过他?”
“你误会了,我的前任另有其人。”梅荀很少笑,这次却笑着摇了摇头,“你上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
“其实我没空跟你闲聊,刚开学,我这边很多事要处理。”许裕园可以直接挂电话的,偏偏又多说了这一句。
“你以前说过多少爱我一辈子,原来都是骗我。”梅荀向他控诉,语气之委屈,仿佛人生头一次上当受骗,还被骗得倾家荡产。
很快,梅荀又找到了让自己精神振奋的回忆,他的语速越来越快:“你记得吗?我们以前还计划过生宝宝。跟你姓的,跟我姓的,男孩子,女孩子,我们全都想好了名字。你还记不记得那些名字,我来说给你听……”
夜晚九点,梅荀把车子停进一个私人会所的露天停车场。他在吧台要了一杯橙汁,端着橙汁信步穿过草坪,走到泳池旁边。陈信旭头发是湿的,穿着宽松的白色浴袍,坐在泳池边的椅子上看杂志。两人先聊了几句会所主人的八卦开场,很快又接上几天前的话题,继续谈电影的筹备。
高山流水遇知音,既然真心让梅荀主演,陈信旭不至于抠门到让梅荀难做,给够了让经纪公司放人的钱,梅荀才顺利进组。
“其实你不适合演电视剧。”陈信旭用香槟跟他碰杯,“你太高了,电视机装不下你。”
一直等到女人的声音消失,梅荀才开口问:“你还在学校里?平时都加班到这么晚吗?”
许裕园嗯了一声。
想关心几句,又想到大概会有人去接许裕园下班,于是梅荀沉默下来。
“园园,我好想你,我想你想到要疯了。”梅荀迫不及待地说出口。
对面传来纸页翻动的声音,许裕园的声音里,是一种老师对待坏学生的宽容和耐心:“你喝醉酒了?”
“我以前对你再坏,每年也去找你四五次。你整整五年都不回来看我,还是你对我比较狠心。”梅荀用力握住听筒,语气哀切:“让我见你一面好不好?”
梅荀推开了第二扇门,吩咐助理守在门口,倒在床上睡过去。梦里冰蓝的海水从游泳池满溢出来,沿着床脚往上爬,逐渐淹没一切。所有的知觉都失去了,连时间的流逝也感觉不到。梅荀是被人拍醒的,睁开眼,视野中出现了一张漂亮的omega男生的脸。梅荀隐约记得他是公司上个月签进来的新人,一时半会却想不起名字。
梅荀以为和往常一样,这个omega是受人指引过来爬床,把守在门口的曲然喊进来,冷声质问:你在开什么小差?让人进我房间?
omega露出恐惧的表情,结结巴巴地说“是你闯进我房间”,接着不等梅荀说什么,头也不回地逃走了。梅荀低头一看,猛地发现衬衫肘部的污渍竟然还在——黄豆大小,褐色的。
“八年前在日内瓦。”八年前在日内瓦,他们各自怀抱佳人,四个人尽兴玩乐,没有任何不愉快。日内瓦一别,彼此再也没有来往。
梅荀在草坪和露天酒吧走了一圈,把同行的熟人应酬一遍,难免还是喝了酒。梅荀沾酒就头晕,打算进室内吹空调,一低头看见衬衫肘部有一块黄豆大小的污渍——像烟灰烫的,又像被咖啡染过。也可能是在树林里沾了鸟屎。
梅荀喊助理去车里取来干净的衬衫,到卫生间换了衣服,才稍感呼吸顺畅。把脏衬衫塞进垃圾篓,梅荀推门走出去,走廊里的欢声笑语顿时停歇,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在他身上,就像聚光灯从各个角度照向舞台上的主角。
许裕园在办公室做数据分析,塞着耳机听电话,梅荀的说话声中夹杂的急促呼吸被电流放大,一丝不漏地传进他的耳朵里。这一瞬间许裕园明白了梅荀在电话那头做什么,摔开鼠标骂他:“你是不是有病?你这个人一点羞耻心都没有吗?”
发什么脾气,听着你的声音弄怎么了?连你的裸照和做爱视频我都大把,梅荀握着被挂断的电话听筒,莫名其妙地想。他的另一只手在胯下快速撸动着,感觉到一种奇异的满足。
他射在了纸巾里,又抽出纸巾擦干净自己。发泄性欲以后,梅荀清醒了很多。手表显示的时间还不到零点,他没有跟任何人道别,叫了一个代驾把自己送回家了。
梅荀光脚不上一米九,随便穿双鞋子就超过。以前拍偶像剧,女主角要站在道具上跟他对视。梅荀也因为身高错过了很多片约。
在娱乐圈太高不是好事,曲高则和寡,也把同行衬矮了。身高如此,心气如此。梅荀过分爱惜羽翼,别说损伤德行的事,他甚至不参与任何正常男人的享乐,连情人都没有,圈内还有小道消息流传,说他年至三十仍是处男。
说到底,没人爱看高岭之花独善其身,大家喜闻乐见的是可怜金玉质,终陷淖泥中。陈信旭饮尽了香槟,谈起上次梅荀请客:“我没想到你手这么巧,除了写字弹琴,也能做出一桌子好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