获得了主子的准许,侍卫和宫女们欢喜地跑去摘杨梅,没到一刻钟,就摘好了一箩筐的梅子。
“王爷,这杨梅可甜了,您快尝尝......!”
“嗯,的确不错。”秦霜点点头。
听见他的命令,侍卫和宫女们立即忙活起来,把从宫里带来的躺椅搬下来,又撑起伞,拿来蒲扇和冰块,不到一会儿,他们就在门外搭起了一个阴凉的小帐篷。
“诶,王爷你瞧!那边有杨梅树。”
避开烈日,迎着微风,小宫女很快发现了不远处的杨梅树,兴奋的叫道。
“嘿嘿,谁说不是呢!瞅这大傻个,长得就是副傻样.....!”跟在她身边的小童子们立即附和道。
“贺大哥——!!!!”
望着他坚定的背影,众人不忍地低下头,死死憋住要从喉咙里溢出来的哭腔。
正当此时,一只纤细无骨的手却猛然抓住贺彰的衣摆,把他拽了回来。
“是......”
侍卫们还要辩驳,但很快就被主子冰冷的目光吓退了。
待所有人都退到身后,秦霜将视线投向小童子,神色平静道:“我们就在这里等。”
事到如今,只有牺牲他一人,以求取大家的平安了......
察觉到他要以命相搏,其他人纷纷开口阻拦:
不行!贺大哥,俺们咋能眼睁睁看你送死......!
“......是。”
而贺彰这一边,确是遇上了不小的麻烦。
经过几日的观察探路,他发现每逢清晨,那黑煞阵里面的毒雾就会消散,于是他便集结上山寨的兄弟们,想趁机救出被困在阵法里的士兵,可没想到,人是救出来了,他们却陷进了最难逃脱的石像阵内。
听到他忐忑不安的问话,樊小虞的眉眼间浮上了一丝焦虑。
今日一早,贺彰就率领山寨的人到黑煞阵营救先前被困的兵,让他帮忙望风,原本说好的,若救不出人,他们晌午便回来,可眼下大半日过去了,还没有人回来......
“不行,这事要让萧乾知道了,贺彰他们就算回来了,也会被打死的!”樊小虞压低声音道。
“如此,本王便谢过墨掌门了。”
“谢什么?走,陪我打牌去......”
“......好。”
“你有心了,谢谢。”
秦霜摇了摇头,轻声道:“这是萧乾的心结,能解开他的心结,也是本王的心愿。”
“你啊......”瞧他一副心甘情愿的样子,墨诩笙十分无奈,便恨声道:“罢了,往后姓萧的小子要敢欺负你,你便来告诉我,我扒了他的皮!”
跟随墨诩笙走在长廊上,见惯各种场面的秦霜居然有点拘谨。
是因为对方是萧乾的长辈吗.....?有点紧张......
“哪个.....小子?”听她一问,秦霜茫然反问道。
正当秦霜收回视线,要乘马车离开之际,墨诩笙突然叫住了他。
她侧身让开了路,擦干眼角的泪水,平静道:
“都进来吧。”
由名贵楠木雕刻的盒子里,以明黄色的丝绸做底,正静静地躺着一块牌位,牌位用温婉的字体刻着“墨宜儿”三字,就如故人入梦一般,令人哀恸不已。
“宜儿......”墨诩笙用手轻抚着那块牌位,渐渐红了眼眶。
“这块牌位,是本王命人.....用萧乾娘亲曾住过的寝宫里的树木和土壤所烧制,她十八岁嫁入北梁,却没有一刻停止过思念故土,如今,北梁战事快要告捷,萧乾也会为她报仇雪恨,本王想,她是时候回家了。”
看着眼前的盒子,墨诩笙暗暗吐槽道。
“你将这件东西收下,本王便能安心回宫去了。”她刚要拒绝,却听秦霜扬声道。
好吧,只要能赶紧送走这波人,收就收咯。
“你要求的事,我墨诩笙能办到,但我已隐退多年,凭什么帮你?”墨诩笙挑起眉,开门见山道。
听闻她的话,除秦霜外,其余人都露出了吃惊的神色。
自墨老爷子仙逝后,墨家就由其兄长之女墨诩笙接管,依照年纪算来,这墨诩笙应当是年过半百的人了,怎的长得像个未出阁的少女?
小童子一转眼珠:“三个时辰后呀,就要看家主想不想见你们咯......!”
“你欺人太甚你!”
“你们都回来。”
在她记忆里,宜儿也是这么个倔性子,不让她玩水,她就去爬树,不许她爬树呢,她就跑去雕木头,总之,不管旁人怎么给她使绊子,她总能找到让自己开心的法子......
“家主,咋办?我看咱们好像治不了他哎!”
听着小童子的话,墨诩笙收起怀念的神情,抬手打开了门。
“诶.....王爷你看,他们把杨梅都摘跑了.....!这下咱们拿啥解暑啊?”
瞅见他们攀上树,用箩筐咕咚咕咚卷跑了杨梅,小宫女哀叫道。
看着这一幕,墨诩笙发出了满意的笑声,她拍一拍手,刚要回去,又听门外传来秦霜的声音。
来到大门前时,墨诩笙透过门缝一看,一眼就看到了半躺在椅子里的秦霜。
“确实生的俊。”看着对方如画的容颜,她咂了咂舌道。
“那是,他可是咱岭南最纯的血脉!”小童子笑嘻嘻道。
“啊.....可是他们没吃苦,正搁门口吃杨梅呢。”
墨诩笙一听,立即放下手里的活儿:“你说什么?”
“我看他们不是来求人的,反倒像来游玩的!”
眼下是盛夏,那画舫四周却白烟渺渺,凝结着青色冰沙,宛如天上仙境。
“家主,那些人来了,您是否出去一见?”
走进画舫里,看着坐在软榻上的人,小童子一改方才的调皮样,恭敬的问道。
在众人惊异的视线下,门里面蹦出了一名穿红布兜的小童子,直接跳到侍卫脖子上,揪着他的耳朵叫嚷:“小东西,头一回来墨家吧?知不知道规矩啊?!不等上三四个时辰,我们家主是不会见你们的!哼!”
“小、小东西?你敢叫我小东西?!”听着他的话,侍卫的脸色一阵青白,气的在原地跳脚,想把红布兜小孩甩开。
那孩童却抓住他不放,含笑道:“嘿嘿,论辈分,你得叫我一声爷爷呢.....!”
“好嘛,原本是想让他们晒毒太阳,他们倒好,竟在咱家门口享受起来了.....哼!我这就去禀报家主!”
看着他们闲适的样子,躲在门后的童子们十分惊讶,赶忙跑回宅院里“告状”。
小童子揣着吃不到杨梅的怨气,快步走过精雕玉琢的水榭和亭台,跑到石桥上,望着被碧绿荷叶包围着的画舫,他微微勾起了唇角。
顺着她所指的地方看去,果真见墙边有棵杨梅树开的正旺。
“你们若是渴了,便去摘杨梅吃吧。”看到众人期待兴奋的神情,秦霜随手翻开带的小话本,悠哉地看了起来。
“谢王爷——!”
和他那双明净的丹凤眼对视着,不知怎的,小童子竟感到有点心虚,便急忙移开眼神,硬哼一声,就匆匆返回宅院,凶巴巴地关上了大门。
凝望着紧闭的门扉,秦霜也不急,而是向身边的众人吩咐道:“把椅子搬下来,本王边乘凉边等。”
“是——奴才、奴婢等遵命。”
“呃!唔,谁?!啊——!”
贺彰被隔空扯回去,直接栽了个大跟头,陷进旁边的泥土坑里,发出一声痛呼。
“真是仆随其主,萧乾手底下的人都这么二了吧唧的吗?”听着他的叫声,墨诩笙拍去裙摆上的尘土,嗤笑道。
贺大哥......您不能去!
“都闭嘴!”听着他们的话,贺彰咧嘴一笑:“你们回去后,帮俺转告萧爷.....一定要给俺报仇!走了!”
说完,他便闭上双眼,纵身一跃,朝石像冲了过去。
望着四周飞快挪动,随时都会将人撞得血肉横飞的诡谲石像,藏身在土堆后的众人都陷入了沉默。
贺彰曾听侥幸逃脱的士兵禀报过,说这石像下方有机关,一旦机关启动,它便会在东南、西北两个方位吞人,待人的血水渗入机关,石像才能停止移动。
盯着石像狰狞的面孔,贺彰握了握拳,哑声道:“你们在这儿等着,俺过去让这些杂碎停下来!”
萧乾向来军纪严明,要让他知道他们在私下行动,还不得发飙啊.....!
“再等等。”
想到那诡异的阵法,他捏紧拳头,哑声命令道。
“你这孩子,真招人稀罕,越看越喜欢......”
三日后,北梁京都的郊外蔓延着肃杀的气息,了望着灰蒙蒙的天色,靠在城墙上的小兵揪着眉毛,手持望远镜观察着前方的动静,又闷声道:
“樊将士,贺大哥他们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咱要不要禀明萧爷......?”
面对她愤怒的话语,秦霜仍淡笑着重复:“萧乾很好。”
墨诩笙嘁了一声,又转身看向妹妹的灵位,道:
“他的忙,我墨诩笙帮了,正巧我也想瞧瞧那兔崽子长成了什么样儿!”
听过他一番话,侍卫气的面目发黑,正欲上前教训那小童子,秦霜却开口制止道。
“王爷......可是他们.....”
“回来。”
墨诩笙当即停下脚步:“还能是哪个小子,你男人,他对你怎么样?萧家的狗男人都不可靠。”
“本王.....我,他、”秦霜闻言,脸庞忽而泛起红晕:“他很好,待我也好。”
“哼。”墨诩笙不满地撇嘴,走进祠堂后,把妹妹的灵位和世代至亲们的摆放在一起,她忽然轻声道:
..........
“多谢墨掌门。”
“谢什么?你算墨家的人,进这宅子有什么好谢的?那小子怎么样?”
听过他一番话,墨诩笙顿时泪如雨下。
“本王的心愿已了,告辞了。”
“等等!”
这么想着,墨诩笙便接过工艺精巧的木盒,放在眼前打开。
“这.....这是......”
在掀开盖子的一瞬,她双目一震,当场呆住了。
听见他的问话,秦霜没有回应,而是命宫女取出车厢里的木盒,递上前去:
“本王此番前来,不仅要请墨掌门出山,更有一样东西,我要亲手交于你。”
呵.....不愧是宫里的人,这话还没说两句呢,倒先送上礼了?
“你就是秦霜?”
秦霜回过头,正触及到她高傲的目光。
“正是。”
“这薄荷叶不错,把它捣碎泡水喝,比杨梅还解渴。”
听见这话,她瞬间停下了脚步,又返回门边,便看秦霜手持青翠的叶子,对身边的人淡声道。
好呀,不让他吃杨梅,可又喝上薄荷水了......墨诩笙看得抓耳挠腮,却不禁忆起已逝的表妹。
他不说还好,一说就激起了墨诩笙满心的愤懑。
想到被“骗”去北梁,因嫁给萧家狗皇帝而早早离世的表妹,墨诩笙就气不打一处来,她回过神,冷脸命令裤腿边儿的小童子们:“你们去,把那些杨梅摘光,不给他们吃。”
“......哦,是!”小童子愣了一下,连忙带领同伴们上树。
听到小童子忿忿不平的话语,墨诩笙哈哈一笑,又叹道:“他这脾气,倒是和宜儿有些相像。”
说着,她放下纸笔,伸了个懒腰后,便走出画舫。
“随我去看看吧。”
坐在画舫里的是名正在执笔作画的女子,她身披白色纱裙,慵懒的露出双肩,一头乌黑的发丝用白色丝带束起,飘飘荡荡,宛如风中的玲花。
“不见,让他们等着去吧,外面太阳这么大,晒一会儿,吃了苦他们自然就走了。”
说完,墨诩笙含了一口水,冲面前的画喷了过去,那画瞬间润色,展现出山水天色。
审视着这古怪的小童子,秦霜向身边的小宫女微微颔首,小宫女会意,连忙上前道:“这位小公子,我们是打都城来的,有要事求见你们家主,可否请你通传一声?”
听到她银铃般的声音,小童子慢慢地撒开了双手:“刚才我说了,想见家主,就等三个时辰。”
“那三个时辰后呢?”小宫女追问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