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他掩在鸦色发丝下的嫣红耳垂,萧乾只觉得他甜的要命。
如今用手指摩挲着箭上的木刻花朵,萧乾心底又酸又痛,只迫切的、疯狂的想要见到他。
与此同时,天际闪过一道惊雷,照亮了昏黑的暮色,窝在溶洞地上的幼犬忽然像感知到什么,对着洞外猛然起身,又竖起耳朵可怜兮兮的嘤咛了两声。
看着他得意的样子,秦霜抿唇浅笑,却摇头:“嗯.....本王看这还不够自己人。”
“那你说说怎么办?”萧乾摊手道。
秦霜抬眸看他,从他手里取过箭羽,用小刀雕刻一番,再还回去:“这样才像自己人。”
“是秦霜的箭。”萧乾把那支箭攥紧细看,深邃的瞳孔里闪过一丝狂喜,可随之而来的,却是不安和恐惧。
“哥哥怎么这般笃定?”宋祭酒不禁疑问出声。
萧乾却没有回答他,只命令众人分开来找人。
恍恍惚惚的,秦霜睁着布满血丝的眼,倒地之前,惘然地看着眼前的人,叫出了那个让他最牵挂又最疼的名字。
救救我.......救救我们的......孩子.....本王知道你恨我、可是、我好想让这个孩子活下去......因为,因为他是你和本王之间,唯一、最密切的联系......
“秦霜!住手——!”
“嗬——呃......!”
刀子刮开腹部的一瞬,秦霜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在生产的痛苦下,活生生剥开皮肉的疼竟算不上什么,只不过是在粉身碎骨里,又撕扯下一片血淋淋的肉罢了。
伤口向外狰狞的翻开,大量的血从腹部涌出来,骤然淹没了他一身白衣。
“别急......爹爹这就、帮你出来.....”
秦霜靠在石壁上,巨大的痛苦冲击着他的神智,使他两眼昏黑,几乎握不住刀柄。
可身体里的撕裂感却在提醒他,胎儿等不了多久,倘若再耽搁下去,恐怕.....会一尸两命。
“啊......不、不要.....在这里、咳呃——”
当嗅到越来越浓烈的血腥味时,秦霜陡然意识到,腹中的胎儿等不了了,那股愈发强烈的痛苦逐渐加大,好像要冲破他的肚皮,将他整个人撕碎。
“呃.......啊——刀、把刀子给我.....”
萧乾沉着脸一言不发,骑着马便冲了过去。
“快,大家跟上。”宋祭酒顾不得揣测,忙追上前去。
雨水和血浸湿了土地,被马贼洗劫过的村庄此刻静的像座鬼城。
正当村民要逃亡躲避时,几根火把陡然照亮了黑黢黢的溶洞,用狞恶中带点得意的双眼盯着他们。
“好啊,原来你们在这儿挖了个洞?真可惜喽.....”马贼首领四下看了看,继而扬声命令:“小弟们,把这群人都绑出去,带到空地上,老子要一刀一刀砍掉他们的脑袋!”
.........
“大哥,这洞里好像有声音!”
就在采纾要用性命发誓之际,洞口不远处忽然传来一个尖锐的声音,让村民们的争论声戛然而止。
“是马贼!”
“没错,大家快拦住她!要是马贼来了,咱们一个都活不了.....!”
“拦住她、拦住她——”
一时间,方才还在睡梦里的村民都醒了过来,将采纾团团围住,高亢激烈的争执着。
此刻的溶洞一片漆黑,怕被马贼发现,村民们不敢点灯,因此她根本分不清时辰过去了多久,眼下公子没有回来,他托付给自己的小狗也不见了,她该怎么向公子交代?
“小二?小二是谁.....”
“我要去找它。”
雨越下越大,遮盖住了溶洞里惊惧的喘息声,洞外狂风肆虐,将冰寒的雨水吹到了女子的手背上。
“小二......?小二!”
正假寐的采纾动了动指头,发现手边毛茸茸的小东西不见了,她立刻睁开了双眼。
事情发生的太快,众人还没回过神来,悬崖旁已不见了秦霜的踪影,只剩一角被树枝刮烂的白衣,在寒风里飞扬。
“走吧,从这山头掉下去,有九条命都不够死的。”
从惊愕中回过神,贼首看了眼雾霭朦胧的山脉,后带领众人匆忙离开。
“嗷.....呐、呐......!”
它轻咬着身边女子的衣袖拽了拽,可熟睡的人却没有任何反应。
“呜嗷.......!”萧二急得在原地打转,接着,它抖了抖毛茸茸的身体,就像箭似的飞了出去。
萧乾低头一看,原来秦霜把那木纹改成了一朵小花。
“你找不到本王时,就找这朵小花......”
秦霜红着脸背过身,声线有点害羞。
只因那箭羽的秘密,是他和秦霜的秘密。
以往在渡关山,两人没事干时,常在一起讨论战场上的趣事,秦霜十几岁便领兵北上,突出重围一战封神,在兵法打仗上,萧乾对其向来又敬又重。
偶有一次,两人论道战场上该如何区分敌我,万一失散该怎么办时,萧乾就把箭羽后刻了一道木纹,对着秦霜道:“在箭上做个记号,就能分清楚了,比如爷遇见你,往这箭上一瞧,嗯.....不错,是自己人,长得这样乖巧,就不打了。”
一片缥缈的灰烬里,萧乾翻身下马,在满目疮痍中寻找那个无比思念的身影。
“哥哥,这里有些断掉的箭羽。”
宋祭酒连忙把被烧焦一半的箭羽捡起来,递给萧乾。
就在他要加重力道,持刀往腹部的更深处切割之际,有人猛地环住了他的手臂,夺过他手里的刀,把他抱到柔软的披风上。
从远处看去,秦霜的身体像被从中间折断似的,只剩高耸的腹部一起一伏,证明这个人尚存一缕气息。
不由自主的痉挛抽搐下,他的姿态十分狼狈、扭曲甚至是脏污,以往的尊严、骄傲仿佛被踩碎在脚底,令他痛不欲生、蚀骨焚心。
萧乾.......
“别怕、爹爹这就救你......出来.......呃、啊——”
他焦裂的唇被咬出了血,胸口亦濒死般的剧烈起伏着,发出一声又一声孱弱痛苦的呻吟。
此时此刻他已顾不得自己能否活命,只想剖开腹部取出胎儿,从这场炼狱般的折磨中解脱出来。
秦霜颤抖着身体,向马贼的尸体爬了过去,从对方的手里夺过了匕首。
太疼了......疼的他双眼模糊,眼底漫出了一抹鲜红。
四周冷的像冰窖,他的前额却布满了汗水,身体也像不停使唤似的,无助的抽搐着。
惊雷滚落,令阴暗的悬崖骤然大亮,淌满雨水和血的泥泞里,一角白衣在昏暗的天地之色里,犹如无依的浮萍,刺目又惊心。
秦霜自背后的尸体上起身,用空洞的眼望向四周,如果不是腹部碾进骨骼里的痛楚,他几乎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坠下悬崖的一瞬,因有树枝的缓冲和身后的马贼做肉垫,他幸而留住了一条命,只是他的脚腕似乎摔断了,此刻竟没有半分知觉。
人群里不知是谁低呼一声,众人的面孔都浮现出惊惧之色。
“快.....快躲起来!”
“大哥,这里面果然有人!”
“你、你们让开!今日就算是死,我也要出去找小二!”看到众人贪生怕死事不关己的样子,回想起秦霜的一言一字,想到他为救大家、独身引开马贼的背影,采纾鼻子一酸,几乎要哭出来。
“那可不行,你要是遇见马贼,为了保命肯定出卖大伙......”
“我不会!就算死我也死的远远的,我发誓......”
采纾握紧双拳,越想越愧疚心惊,不等身边的村民追问,她便起身往洞外冲。
“哎!等等——采纾姑娘,你不能去呀!万一你出去了,俺们被马贼发现了咋办?”
村民见采纾要走,怕她引来马贼,急忙拦住她的去路。
“采姑娘,什么事啊?!”
一旁的村民被她的惊叫声吵醒,充满困意的问道。
“小二.....小二不见了!”采纾慌乱地站起身,在溶洞里找了一圈,脸色愈发的难看。
淅淅沥沥的雨仍在飘落,一队人马沿着山路奔走,走出一片树林后,走在前方的人定睛一望,急忙叫道:“哥哥,你看那边!”
听闻宋祭酒的喊声,众人循声看去,纷纷变了脸色。
“好像是叶落镇的方向.....那村子怎么在冒烟?”贺彰皱眉眉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