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很生气。”萧乾捏紧掌心里的药盒,哑声道:“爷气得是自己,竟会让你生出这些多余的想法。”
听着他的话,秦霜仔细端详着他的脸庞,似是要在男人的眉目里搜寻出真正气恼的情绪,过了片刻,他抿起唇,轻声道:“那、你别生气了,我不吃那药就是了。”
他前刻还为了一块扳指和萧乾争辩,那架势是振振有词、分毫不让,此刻服软乖顺起来,就是个做错事的孩童。
“只要一看到你,我、我就情不自禁想要你抱我。”
话到了这个地步,再遮掩下去就显得无趣了,因此秦霜铆足了劲直视着男人的双目:“我想让你尽兴.....但又怕你看到我不堪的样子,只有躲着你。”
这番单纯无助的言语,无疑让萧乾的心更滚烫热烈。
但他到底是个成熟沉稳的性子,就算恼火,他也只是沉着脸,把药盒放在桌上,哑声问:“这是什么?”
看到男人漠然的表情,秦霜心乱如麻,只得硬着头皮道:“是、我找宋祭酒要的......药。”
“什么药?”萧乾逼问道。
他们都明白的。
就算身边有千万人,又怎能及你一个。
萧乾把盛好的粥递到秦霜眼皮下边儿,不等他说话,便沉声道:“爷走之后,你要按时吃饭、就寝,觉得闷了,就和萧二去找宋祭酒.....这个人精,最会玩乐、逗人开心.....”
“还有唐莲,你可得好好替爷瞧瞧这小子有没有偷懒.....”
“戚默庵那里也可以去....只是、嗯唔——”霜儿.....
天底下任何一个男人,都抵挡不了这等侠肝义胆的柔情。
看着他,萧乾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怎么办,爷更不想去了。”他放缓语气,听起来,竟像孩子在撒娇。
“嗯?这是.....别看!”秦霜刚反应过来那是宋祭酒给的药丸,不许萧乾看,可男人已经把那药盒拿到了手里。
他连忙要去抢,却被对方牢牢的困住腰身,只能急得脸色嫣红。
“你这么紧张做什么?”萧乾打开那药盒,神色原本轻松淡定,可在看见那药丸,闻到其散发出的甜腻气味后,他的神情忽的凝重了下来。
因此萧乾并未瞧见那双凤目中的万般情绪。
有惘然、有纠结、有不舍,还有琢磨不透的忧虑。
过了一阵,他轻轻开口道:“我需要你,但还有更多的人需要你,萧乾,渡关山是你的心血,是我们的家,我不愿让它有任何差池。”
萧乾给他盛粥的手停了下来,为这人的敏锐和聪慧感到诧异。
朝廷屡次挑衅,镇上乃至整个渡关山地带都不太平,这一下山,不知会有多少危险,他断然不会准许秦霜和自己一同涉险,就在他深思熟虑,烦心该怎么跟对方商量时,没想到,却是秦霜先开口。
他足够聪明,又是这般善解人意。
萧乾本是要派宋祭酒带队前往,但想到近来镇上接连遭到袭击,和一些掌柜传回来的风言风语,他的确该亲自走一趟,以稳固人心。
“小人明白,小人这就去办。”接到他的命令,传信的小弟喜出望外,赶忙恭了躬身,飞快的下山去了。
待传信的人走后,一直站在门后的秦霜这才走出去,轻声问:“萧乾,出了什么事?”
第二天早醒,秦霜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萧乾书房的软塌上,窗外已晨光高照,还隐隐传来一阵对话声。
“萧爷,驻守灾民营西边的兄弟今天一早来报,说昨夜安置营不知受到谁的袭击......”
“山体塌陷,差点就埋了人,俺们都怕这是不是朝廷要对渡关一带动手的信号......所以俺就上山来请示萧爷.....望萧爷能亲自走一趟,到营里主持大局.....”
萧乾点头:“当然。”
看到秦霜欣喜的神情,他又问:“你想要什么?”
浅柔的烛火下,秦霜靠在了他的肩上,淡淡的阖上凤眸:“我想.....我想要你讲你和萧二过去的故事,哄我睡觉。”
秦霜闻言急忙转开眼眸,红着脸哑声犟道:“我可不吃没相干的人的醋。”
萧乾听罢含笑眯起眼眸,用手按揉着他的肩,不紧不慢道:“夫人好生无情,那日还抱着为夫怎么都不肯撒手,今日便翻脸不认人,爷看该好好给夫人回忆一下那晚的情景。”
说着他坏心眼的用手揉了一下秦霜的腰。
萧乾胸口里最后一点火苗都被浇灭了:“秦霜,爷一早就说过,在我面前,你可以抛掉那些无谓的伪装,想哭就哭,想笑便笑,想闹就可以闹.....不论你什么样,爷都喜欢。”
凝视着他认真严肃的样子,秦霜褐色的瞳孔恍如蒙了雾霭的星辰,一闪一烁,万分动人。
“真的想要什么就可以要什么?”他兴致盎然的问道。
他用指腹轻捻对方的手指,声音变得冷静:“秦霜,我对你感觉,不仅仅是情爱上的欲望。”
说着他拿起药盒,在桌上翻动一下,正色道:“我不准你为了这些事,折损自己的身体。”
看到男人冷峻的神色,秦霜有点不安:“你生气了?”
秦霜的脸庞一片通红,揪住他的衣摆缄默半晌,这才低声道:“萧乾,我这几日总躲着你.....是因为、我有些怕,看到你的脸.....”
温色的烛灯下,他说话的声线清润好听,一双丹凤眼微微抖动,那鸦色的眼睫仿若蝶翅,在明静的光晕里煽动,朦胧淡雅,莫名有一丝沉敛的脆弱。
萧乾专注地看着他,用手捋顺他的发丝,静静地听他说下去。
尽管萧乾并非喜好纵情享乐之人,但毕竟在江湖风月场游走多年,一眼就知晓这东西是青楼地界儿,专用给不听话或是无法起兴的小倌的“暗门”,虽然这药起效极快,也能避免情事带来的痛苦,但会损伤人的精力和精神,长期服用下去,身子就会越来越弱,甚至是短命。
他连问都不用问,便知秦霜是从哪里得来的这药。
即便知晓宋祭酒的良苦心思,萧乾的心里还是泛起了一阵恼怒,想到秦霜放下自尊去求药,兴许还会背着他服药,他的胸口又涌动着一种酸疼的怜惜。
萧乾的话还没说完,秦霜就用唇堵住了他的声音。
纠缠的气息里,他看到了秦霜细密眼睫下的水光。
在那温软的抚慰下,萧乾闭上了双眼。
秦霜煞是无奈,只得正色道:“你若不去,本王便不理你了。”
说完,他就转过身,作出一副冷脸,当真不搭理萧乾。
“霜儿,你不理爷事小,但要是不肯吃饭,看爷怎么惩戒你。”
“你尽管放心大胆的去,本王......会在身后看着你。”
这话说的平静,却豪情满怀、坦荡如砥,既有男儿家的豪迈洒脱,又有温情脉脉的支持了然。
你来,我热切相迎,你走,就算是满身风雨,我也等你。
“要是爷不愿去呢?”萧乾哑声反问道。
秦霜方才对他敞开心扉,还没来得及多相处几日,就要面临短暂的分离,这让他很是郁闷,竟产生了撒手不管,就和眼前这人潇洒走天涯的想法。
秦霜低下头,用指甲抠着手心,乌黑的发丝遮挡了他如玉的容颜。
萧乾回过神,转头对上那双明艳的丹凤眼:“什么时候醒的?”
“爷让后厨备了早膳,饿了么?”他上前一步,用手环住秦霜的肩,把人带回了房里。
“你说要下山之前就醒了。”秦霜和他在桌边坐下来,注视着檀木色桌面上摆放的小菜和清粥,沉默很久后,低声道:“你去吧,尽早回来便是。”
那人的嗓音很是洪亮,因此秦霜听得一清二楚。
接下来,便是萧乾沉稳的声音。
“爷知道了,你先回去,知会安置营的百姓,明日开始,爷会带一队人马,亲自带他们转移到镇里。”
听闻这要求,萧乾险些笑出来,但一想到这人难得有如此肆意的孩子气模样,他便轻咳两声,真正儿八经的给秦霜讲故事:“那爷就讲个到其他寨子擒狗熊的趣事.....”
他的声音抑扬顿挫,在这躁动的夏夜,听得秦霜心下泛起阵阵涟漪,很快就迷糊的睡了过去。
看他睡熟了,萧乾也止住声音,注视着那清雅温顺的睡颜,神态中有一闪而逝的复杂。
“别.....!唔.....好痒.....”
秦霜知道他是想闹自己,就像只兔子似的往他怀里躲了躲。
“哪里痒....?这是什么?”萧乾刚要逗他,却在他衣袖里摸到了硬邦邦的物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