鸩第2页_[虫族]我当鬼神的那些年 - 一曲小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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鸩(第2页)

他冲进雨里的椼木,宛如冲进生与死的界限。上面是纯白的天,下面是火烧的业,而那中庭,地白树栖鸦,地红树哀啼。一刀落下,便是一只鸩的血染红花叶,手臂一掌掀起,便是一片羽毛从风林里飘落轻舞。那声声颤抖的哀鸣,以及片片鲜艳的落羽,甚如神明对神舞的赐物。

但这种惊艳,是用一族生命的哀逝而换来的。

杀到最后,森已经彻底杀红了眼, 可他毫不留情,雪白的虫纹布满双臂,更像一直无翼的鸟,在死亡里浴血重生。

他脑子转过一秒,想明了一些事情。旋即,墨绿的林子里,几十只毛色艳丽的鸩从树冠、影子、夜空……敏捷钻出。它们停滞在半空,双翅都是非一般的有力,但威势没一个比得上森身前的蓝色鸩鸟。

一眼望去,超然于众的鸩面容清丽,没有部分族人长着的鸟喙,也没有纯粹的眼白,窄小的额头及鬓角长满了细细碎碎的类似鳞片一样的绒毛。

他是这支鸩族的首领。森做下判断,和杀气腾腾的鸩族隔空对望不足一秒,提刀迅猛砍去,却没料到鸩族首领并未完全闪开,而是以伤换取时机,分外可怕地张大嘴,狰狞地发出难听的尖锐戾啸。

森银灰的竖瞳缩小,往上一看,倏地举起刀,平白无故的横刀砍去。一刹那,半空的雨滴被切开两半!下一秒,一只三角翼蛇果然拍动翅膀迅疾地从树上掉落。

出于森的可怕预判,眼见上去,竟像是蛇张着一口巨齿,痴傻地撞上了刀锋。刀刃坚韧而且锋利,从翼蛇牙口砍出一道豁口,然后虫雌猛地用力,两手握刀破开硬脆的颅骨,将喷溅的鲜血及其皮肉骨从身体两侧对半划开,于雨夜下甩出一道血月圆弧!

但两侧血雨还未滴落,上空又突兀响起几道翅膀拍动的风声。雨雾朦胧,一双类似鹰的巨爪从雨中横空出现,迅疾扑出,刺入森的眼睑,几近要戳到那对缩到针尖小的瞳孔。霎时,森反应极快地将身体下沉,腰肢以一个惊人的弧度向后仰倒,屈膝滑跪,长发飘扬,瞳孔面对着巨爪,险险地躲过这道狠毒的攻击。

人类控制住自己的声音,想要逃跑,脚步却始终僵硬地定在地上,不敢妄动。预感里的恐惧再次堆积,边北的眼前好像彻底黑了,只留意到一道明亮的银光从左到右以弧形划过眼珠,由眼白到眼角,轻轻一闪,‘轰——!’他感受到,雨“倒塌”了,毫无力气地塌在他单薄的脊背上,击打浑身的骨骼,刺痛了皮肤,让纸衣下的毛孔一阵摇晃地吮吸。边北的躯壳仿佛被神明捏紧又落空,他抱紧双臂,现下才注意到,视野变得一片漆黑是因为有人用衣袖挡住了他的眼睛。

孑终于出了手,在先前眼疾手快地接过倒下的边北,用手臂抵挡了一开始的那道破开木墙的斩击,他低沉的嗓音在边北耳边响起,“请您扶稳。”

同时,一道无情的声音和他的话撞在一起,“没想到,你真的在这里。”

“请您走过来。”他伸出手,再次重复。

边北讨厌做木偶,直觉也没有告诉他该怎么做,他怀疑地看向木墙,非但没有迈前一步,反而转过身。等不到他看明白,墙壁轰然一声炸响,他睁大眼睛,没来得及反应,一股气流夹杂着大块的木板碎片几近砸到他的胸腹上,让他向后一个踉跄,直接向地面砸下去。

一直以来,从未体会过的毛骨悚然的感觉……让他的头皮炸了起来!

密林中,雨声嘀嗒,除此之外,再无任何声音。

森将拳头用力、用力地握紧,猛然‘啪’一声双膝砸在泥泞的泥巴地上,他跪伏在地面,熟练地把部下的尸体扶起,拖到一旁。

带不回去了。在场虫族都知道,他们沉默地闭紧嘴巴,脸色发白地把鞘里的刀刃抽出,背对队长环绕死者尸体而立。虫族雌性皆是最强壮的战士,即使同族死亡,也绝不回头。

他们抬起化为原形的复眼,眼睛已经彻底忽略一切,再也看不到毒欲之外的大雨了。

***

祀堂内,孑还是捡起了那张贴地的纸钱,但他的目光早早从木板移到被惊醒的边北身上。

灰发虫雌反常地扬起头,声音有些沙哑,他深吸了一口气后,说:“没错了,我闻到了气味。”

他撑开眼皮,淡灰色的眼睛变得一片通红,由于中毒,皮下的热血禁不住一阵一阵地沸腾,大蚕蛾是虫类里嗅觉最灵敏的分支,现在空气里漂浮的诱惑而刺激的味道虽不明白是什么,却导致他的大脑不断发热,甚至还猛地点了把火,不停地以理智灼烧。

红眼的虫雌或许也感受到了这种天性的冲动,他舔了舔唇,不暇思索道:“好,准备好刀子,我们沿着脚印踩进去。”

他们按照森所说,一直在往南边走,走了大概十多分钟后,逐渐从乔木接近低矮灌木林,终于,在林子边缘看到了一所破败不堪的祀堂。

青蓝的雾里,祀堂以红绿为底色,木质的外墙以及青砖铺就的地面,仔细看去,还能在墙和高耸的屋檐上看到由金边描绘的条叶纹和几大虫族和分支的翅纹。而祀堂外的泥巴地上,留下了不少结草鞋才能留下的痕迹。

“是虫神的祀堂……”赤眼蜂低声呢喃,他眼睛闪过一道精光,却没有引来一丝同族的回应。

虫族雌性的信息素气味大不相同,但有些分支天生厌恶另一些分支的信息素,为了争夺领地,会潜意识地选择蚕食对方的气味。但虫族以信息素辨认性别,如果将信息素蚕食过度,只会变成不雌不雄的亚雌。

到了如今,天敌不说互相残杀,但关系也绝对称得上两看生厌。而大蚕蛾和赤眼蜂两支能同存在一个部族,已经算是奇迹了,之前杀鸩的默契配合也像是生死竞速,比的是谁可一击杀死敌手。

不料,凭借复眼惊人的视力,又是大蚕蛾族的更胜一筹。

不出所料,搜寻一圈后,椼木下的朱槿不仅少于寻常生长的数目,他还发现了泥土和药根被挖开填平的痕迹。

“这里,也是他留给你的?”森散尽力气,费劲地坐在尸体上,嗤笑道:“真是没用啊。”

经年以来,他是第一次笑,无人知晓,这句话隔着空荡的椼木林,又送给了谁。

但在迷失前,森咬住舌尖,从迷茫的深渊里退出来,指挥着队伍,以阵队向里推进,途中,又命令绝不可发出一丝声响,说话者当场格杀。

现下,队伍已无人再敢多看、多说,却有虫抵不过天性,隐藏在眼睑下的另一双复眼‘唰’地睁开,小心地探寻到椼木下隐藏的几株仿佛红日初生的重瓣花。

亮红色的五瓣花亭亭立在皎白的花浪中,宛如从深海浮出的红日,照亮了海面一片期冀的波澜。

他也不需要留情,鸩自古喜食虫,甚爱幼孩,几十年前不知多少虫孩被捕捉亨食,但近十多年已经许久没看到他们的身影了,这一辈长大的虫族也少有知道他们习性的雌性,却没想到时隔多年,它们第一次露面,居然会在这种时候遇到部落里的一尊杀神。

森的脸色越发冷酷肃穆,行动却同澎湃可怕的海啸,他如入无人之境,攻势连绵不绝,到最后竟无鸩再可抵挡他一击,待杀掉最后一只敌族,他浑身早已布满大大小小的伤痕,而鸩羽毛自带的毒素也让身上的伤口发紫,在飞快地腐蚀溃烂。

“嗯……”森闷哼一声,折下一支插在左胸的羽箭,蹒跚地向树下的朱槿走去。

“嘎——!”号令之下,带毒的羽箭向天齐飞,声势浩大地穿破了雨幕,戳破了风中飘舞的柔软花瓣,颤动着尾羽,竟是入土半截,无所损伤。这道未有预兆的攻击扎下,一两只虫雌被刺了个对穿,不过一次攻击,虫族却已损失惨重。

眼看羽箭即将再次射下,森疾言厉色,转头对大喝,“跑!”

话音未落,他提起刀便向前冲,“不用管我,往南边的祀堂跑,孑就在那里!”

眼看偷袭未成,那只粗壮的鹰爪向下一抓,有力地停滞半空,铁片般锋利的片翼却柔软非常,宛如延展的手臂向两侧‘唰’地打开,弹飞了挂落在艳丽羽毛上的水珠。

打开的亮蓝色羽翼里,展露出被双翼包裹的人形异族。

“鸩……”森转过身,狠厉地用手撇去脸颊被翼风刮伤的血痕,他矫捷地爬起,向后退了一步,“而且……还不止一只。”

余下的虫自发地以同族的尸首为中心,向椼木下的灌木丛扩大范围圈行动,森不顾危险,身先士卒,独自站到圆环的最前面。只见他一手拿刀,一手古怪地高高抬起,上臂起伏的肌肉宛如山峦,其上盘曲的几道白纹也越发诡异。

四下安静,雨滴敲打在碧绿的胎石,也许是风,也许是野兽潜伏的异动,落叶在丛林里发出‘沙沙’的诡异响声。

‘唰——!’猛然一声!

边北冷汗冒出,忍耐着痛楚,从怀抱里抬头一看,果然,采药人眼里原本流露出一丝暗昧的笑意渐渐沉下。

森背光走进来,高大的影子在地面铺开,像一道宽厚的黑河,插进了青年和买药郎隔了半个祀堂的裂谷。

边北后倒的动作像在放缓,意识仿佛过了悠久的时间,他全身一直在颤抖,连腹部疼不疼都没了知觉,大脑的所有思考全部集中在——那是两只长着刚毛的怪物!那是怪物!它们到底还是出现了!

失去理性的怪物保持着人形,布满裂纹的脸上却有着两双或灰或红的复眼,他们背生丑陋的双翼,极致扭曲地紧盯着边北全身颤栗的肌肉。

好可怕。

他平和地说:“请您到我身边来……”

边北反应迟钝地回应,“什么?”

“请到我这里来,不然要来不及了。”他说得很好听,依然没有什么行动。

说完,他们忽略了许多令人齿冷的东西,从泥地的脚印上踩过,却不过几步,陷进了大雨泛滥荒野后沉没于地的水洼里。于是,他们只能一次又一次踉跄地拔出腿,使步伐迫促,难堪至极地向前迈进。

走着,走着,雨敲打在身上,也不再有任何寒凉的感觉,雨丝像针扎进毛孔,从皮肤到内脏都变得沉重而麻木,他们仿佛成了两具时而清醒时而模糊的行尸走肉,仅有面目越发盲目癫狂。

越近,那种毒一样的气味越发强烈,致使虫族本该坚毅的先锋军丢盔弃甲,像两条狗,即使跌倒了在爬,也始终要离得更近些、更近些,近到能兴奋难耐地趴到木墙上,伸出湿滑而恶心的长舌。

至少过了数秒,大蚕蛾虫雌才开口,“说不定是以前哪个流浪的部族留下的吧。”

虫族里有些部族失去了领地,长年都在雨林各地奔逃,为了方便隐藏和祭祀,他们往往会在很多地方建筑这种轻便而隐秘的虫神祀堂。虫神是不会因为祀堂简陋就降下罪恶的神明,但翅纹和金银描边的礼节不能够轻易、也没有虫愿意去免除。

赤眼蜂捂住血流不止的伤口,谨慎地斟酌:“大人说的就是这里?”

鸩被杀死后,看到红眼赤蜂捂住致命伤的隐忍神色,灰发的虫雌收刀,忍不住讽刺:“哼,你也不过如此。”

“总比中了毒,连刀都拿不稳的虫好。”赤蜂族的红眼雌性毫不心慈手软,冷酷反驳。他说的正是在逃离时,对方毒发后,麻痹在地的惨状。但大蚕蛾本身毒素就不低,老早就把毒压制了。

注意到赤眼蜂伤口越发严重的灰发虫雌不屑置辩,提起刀,走在了前面带路,“呿,我不和伤者不计较,还不跟上来。”

***

奔逃四散的虫族仅剩两只,还都负了不小的伤,大蚕蛾族和赤蜂族的两只虫雌在奔逃过程中相遇,携手杀掉了一只追杀他们的鸩。

他们虽说是天敌,却并不会同古时那般吞噬弱小的一方,到现在,生存的争夺渐化成了气味的蚕食。

他被血花的美艳惊住,一不小心呢喃出声,“朱槿……”

猝不及防!一条花色斑斓的巨大三角蛇飞腾鳞翼,迅疾地从椼中窜出,巨齿一啮合,便咬断了那只雌性的半边头,此后,还未来得及用视线捕捉,翼蛇又如旋风飞快地钻进灌木丛里,不复身影。

夜空雷霆万钧,尚未有反应,死者的鲜血便如泉涌,‘嗤’一声以一个弧度喷洒到地面,染红了纯白的椼花,风呼啸吹过,被卷起的残花败叶如飞蛾扑火般席卷到猩红的血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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