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要怎么拍?”好一会儿,我问他,“拍出来,政府也不给映,亏本生意,谁做?”
这年头,只要钱够,不缺豁得出去的演员,可是拍一部不可能上映的电影,又有什么意义。
“总归是有大少爷背后出钞票。一句话,你写伐?”
“那么,”他拉开西装外套,取出一封信,“宋导演托我拉稿,电影剧本,试试看伐?”
“不早点讲?”我急忙接过信。
这样的好事,怎么会轮到我头上?这样的好事,老周怎么峰回路转柳暗花明,这时候才告诉我?真不够朋友。
“给你透个消息,冯老板手里的报纸都要停了,你再想想好。”他低下头,继续说,“要去香港了,我不去,已经另寻事体做。不是我触你眉头,他手里四张报三本杂志,你一半饭碗在上边。你吃香又吃香在写上海话,到了南边,人家要看粤语,编辑未必拉你的稿。”
“总有新报纸办出来,急点啥。”我承认他的话很有道理,但我就是不想做别的。
一样是浪费生命,我情愿把我的生命浪费在情色上,而不是政府公文。
“我对吃公家饭,没甚胃口。”我回绝了他。
“难道你就写一辈子情色?”他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生气,“你才二十九岁,还年轻,还没结婚,铁饭碗不要,难道捧着这种不三不四的笔杆子过一生?”
“这,好像还是你带我入行的。”我给他倒了一杯水。他一向是个温吞水一样的好人,今天居然发火了。
“写!”
只要钱够,当然也不缺豁得出去的编剧。
等看过信,我就明白了。
宋导演要我写一个情色剧本,内容是一个男的跟形形色色的女人发生性关系,最后死了。
周先生坐在那儿不响,我也不响。
我知道他是理解我的。
然而世俗如此,情色是不务正业,是下九流,是下三滥,是贻害万年,他不能免俗。
更何况,情色确乎赚不了几个钱。
“我当时请你写,只说要香艳,没说要情色。”他无力地辩解了一句。
差别只不过是写不写生殖器官。
我不想和他争,只是笑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