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绝对不行。”
这是少年咬牙切齿说出来的话,明明语气狠厉决绝,可宽阔的肩背却在发抖,夏梦观察并记录
“害怕被发现”
“你愿意治疗我吗?”
夜风徐徐,屋内空调的凉风打在了夏梦脸上,面前的少年已经离去,桌面上是他留下的姓名和电话,说完那番让人咋舌的话语,少年像是看透了她心中的迟疑,留下了纸条便离去,一如来的时候那般突然。
诊所的门又被推开,一个娇小可爱的短发女生拎着一袋串串香,轻车熟路地走到里面的诊室,看到发呆的夏梦,短发女生悄悄绕到她的身后,趁人不注意从背后抱了个满怀,用最可爱的声音撒娇
“我是同性恋,我爱上了自己的父亲,我无法接受他和除了我之外的人亲密接触,在不久之前,我和举报你的人一样,举报了一个和我父亲约炮的男医生,导致他现在处于失业状态,并且不是第一次这么做。”
“除此之外,今天我发现我的班主任,一个女儿和我年纪一样大的男人,跪在厕所里嗅闻我刚使用过的小便池----”
“还有刚才那只猫,是我原本想要砸死来发泄心中不满的,但是...”
夏梦抓住时机,控制住那条受伤的腿利索地上了药,没了尾巴的遮挡,包扎起来也方便许多,不多时,一道慌乱的橘色影子冲出诊所,消失在黑夜。
少年在水池边慢慢洗手,夏梦看了一眼他的背影,回到自己的位置,穿上白大褂,拿出记录本,坐在那里安静地等待,几乎是看到少年第一眼的时候她就确定,少年需要治疗。
白璨洗完手,抽了纸巾擦干,面上丝毫不见任何被医生看出来的窘迫,他慢条斯理地坐在了代表病人的位置上。
夏梦靠在门边送他们,两人的影子被夕阳拉得老长,白璨在父亲面前完全没有了之前的暴躁阴郁,他占有性地搂着父亲,完全无视父亲的呵斥和周围人的目光,白煦羞红了脸颊,最终被儿子诱哄着一齐进了旁边的无人小巷。
夏梦点了支烟,吞云吐雾间看见了桌上的糖纸,她拿起来看,上面只有一行遒劲的小字
“我会慢慢不来的。”
“白先生,您的参与让戒断疗法对小璨更有用了些,不要担心,我们都不会放弃他,只不过...”
刚松了一口气的白煦再次紧张起来,他局促不安地抓着自己的衣角,一双杏眼里满是疑惑与煎熬。
“只不过,奖励给得太多了些。”
父亲永远是白璨的死穴,他能让白璨身处天堂,也能让白璨重回地狱,没多久,白璨再次来治疗,嘴角浅浅弯着,平静地告诉夏梦上次那个修理工也解决了,他的父亲开始在家偷偷打手冲,还以为白璨不知道,殊不知他的儿子早就将一切录了下来。
少年笑得清朗,夏梦却觉得毛骨悚然,也是那一天,她丢给白璨一瓶有镇定功能的药物,义正言辞地告诉白璨
“如果你的父亲不跟你来,那就不要治疗了。”
这场拉锯战最终以夏梦的妥协结束,白璨同意了暂时进行单人诊疗。
每周三到四次的秘密治疗平稳地进行着,与其他患者相比,白璨的治疗时间已经多出了好几次,可见效甚微。
有一次甚至没有预约就贸然闯进来要求治疗,手上还有自己弄出的伤口,在夏梦的逼问下,白璨终于说出口
夏梦第一次见到白璨是在一个闷热的夏日夜晚,清瘦挺拔的少年背着书包站在她的诊所门口,面无表情,眼镜下是一双好看的眸子,只不过里面盛着一层黑沉沉的情绪。
明明是五月底的炎热天气,夏梦却不自觉抱了抱双臂,她朝少年友好地微笑,侧开了身子邀请人进屋。
少年不动声色,几秒后突然转身离开诊所,再回来时,怀里多了一只脏兮兮的流浪橘猫,橘猫像是被强行抓进来的,被提着后颈还在炸毛挣扎。
想了几秒后,夏梦又将几个字划去重新写道
“害怕发现之后被抛弃”
没办法,少年的抗拒达到顶峰,每次提及需要父亲的时候,白璨都在抗拒,甚至有好几次都发了病,打碎了诊室里几盆长势正好的绿萝。
“老婆好香呀~老婆今天有没有想我呀~我最最最喜欢老婆啦~亲一个亲一个嘛~”
夏梦无奈转身,揪着女孩软软的脸颊,把人整个儿抱在怀里时那些纷乱的思绪才平静下来。
夏梦还是同意了,她不愿少年在不为人知的角落做出伤害自己,伤害别人的事,只是少年听到治疗需要他的父亲配合时,脸色阴沉了下去。
夏梦笔直地坐在那里,尽最大努力保持自己的专业素养,她听着眼前英俊,甚至可以称得上漂亮的少年沉着冷静地叙述着自己的经历。
“但是,出手的前一秒我想到了我的父亲,他对我说过今后要养一只猫,所以那只猫还好好地活着,伤口是我发现它的时候已经有的。”
“夏梦医生,我不是来治疗自己对父亲那种畸形迷恋的,我要治的是脑子里那团东西,让我想不分场合犯病,实施暴力,自残的东西,我希望你抛弃那套救治病人本就是医生天职的说辞,从而询问你的内心...”
还没等夏梦开始公式化的询问,白璨先开了口,少年的嗓音并不如想象的那般低沉,反而清亮有力
“你是夏梦医生,以前在第三人民医院心理科就职,任职期间在国内外多次发表过针对偏执型,焦虑型,分裂型人格障碍的课题论文,也凭借这些论文多次获得专业奖项,后来因为自己有同性恋人而被科室的人举报,主动辞职后开了家诊所在这里,供自己的病人继续接受治疗。”
夏梦有些惊讶,但她很快调整好自己,对方是有备而来,自己也不能怠慢,爽快地承认了自己的性向,秉着职业操守,夏梦询问面前的少年是否还愿意让她治疗,不等她说完,少年再一次开口
夏梦用烟头点了糖纸,在燃烧的气味中模模糊糊地想,白璨贸然把人带上床这一招可真险啊,不成功便成仁,要是他爸不答应和他在一起呢,怕是这辈子都会被亲儿子关在家里....
电光火石间,夏梦又想到了一种可能,该不会,这一切都是那小子占有父亲的计划吧,可别是在父亲答应苟合的那一刻就逐渐痊愈了,如今借着以前的疯劲在四面楚歌的生活里杀出一条血路,连自己和诊所说不定都是那小子为了让父亲安心,把同情心泛滥的父亲牢牢拴住的借口....
夏梦打了个寒颤,用手敲敲头,提前关了诊所,拒绝再去想白璨是否痊愈的事情,她准备回家泡个澡,等着自己的小仙女回来。
夏梦笑着用手指点点自己的脖子示意白煦,可怜的爸爸立刻羞红了脸,后知后觉的捂住自己满是吻痕牙印的脖颈,慌乱地感谢着夏医生。
打开诊室的门,白璨坐在门口的小沙发上,沙发的扶手上放着一条拆开的薄荷糖,少年习惯性地仰靠在后方,修长的脖颈露出,喉结上下滑动,嘴里把薄荷糖咬地“咔嚓咔嚓”响,带着白色新护腕的左手拿着魔方,右手手指在上面轻轻戳着,依旧是细碎的刘海盖在额上,没戴眼镜,眼睛盯在某一处出神,浑身被即将落山的太阳照了个遍,整个人金灿灿的。
白煦看得心里一阵软,他快步走上去拉起了儿子,白璨笑着起身,丝毫不避讳地将手搭在父亲腰间,和父亲一起感谢夏梦,约好了下次来治疗的时间后,父子俩才一起出门。
白璨的脸僵住,在他发病前,夏梦将诊所的门在他面前轻轻关上,然后坐在位置上点燃了一根女士香烟,一口一口抽完。
从此,白璨的忍耐开始,药物吃完了就用极凉的薄荷糖代替,薄荷糖也缓解不了就把父亲的衣物带在身边,时不时吸上一口麻痹自己,直到死肥猪开始越来越过分,直到爸爸开始又开始晚归,直到他的生日......
夏梦翻看着白璨断断续续将近两年的治疗日志,结束了回忆,抬头看了看面前正紧张地看着自己的白煦,和蔼地笑了笑,公式化地开口
“他又找了别人,他怎么能用那种眼神看着别人!”
“你说他以后会来勾引我吗?他会么?我巴不得他来啊,这样我就会把他锁在家里...”
“他就再也找不成别人,就是我一个人的!”
少年的衬衣上已经多了几枚黑黑的爪印,可人依旧是冷冰冰的,看不出情绪,只是沉默着用手拎起一条猫后腿,将靠近内侧的伤口展示给夏梦看。
夏梦这下了然,虽然主修心理,可这种简单的外伤她处理起来也不在话下,她指导着少年将橘猫摆成方便上药包扎的姿势,少年沉默配合,可橘猫却嚎叫着疯狂挣扎,受伤的后腿蹬动着不愿意配合,夏梦抹了把额上的汗,有点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安静的少年动作起来,利落地抱起橘猫夹在腋下,让橘猫的屁股正对着夏梦的脸,一只手拎起猫猫的尾巴,将所有羞人的部位通通展示出来,可怜的猫猫在少年身后疯狂挣扎,无奈大半身子都被控制着,只能继续嚎叫。

